回溯了,时间来到1444年1月10日,格里菲斯抵达奈奥珀利斯岛的第二天。
被虚空吞噬的恐怖和扭曲幻痛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和苍白。格里菲斯就像是被夺走了颜色的画布,只留下空洞的线条。
『败者食尘』、直面虚境的扭曲意志重创了格里菲斯的心智和位阶,他跌落到了序列7“破法者”的位阶!所有的超凡能力,战争骑士斩断魔法与驰骋战场的力量全部消失了,甚至连使用传送法阵的资格都没有了!
艾露莎也不见了。她应该会一起回溯才对……
直面半神所需的力量与助力,就这样在一次回溯中蒸发了。
“你的脸色真差,”伊洛蒂轻轻擦拭着格里菲斯额头的汗水,“真的是这么可怕的噩梦吗?”
“是啊,让人不敢直视的,噩梦。”
『败者食尘』,真是恐怖的权柄,经过一次次战斗剥夺格里菲斯的力量,越是回溯,他越是弱小,最后会被萨洛里安一个指头捏死。
格里菲斯逐渐镇定下来,把伊洛蒂打发回去睡觉。到了这个地步,忧虑、惊慌也没用。萨洛里安很快会打过来,必须做好准备。
所幸,装备还在。双剑、断罪、血棘与盾牌、胸甲、匕首、钉锤一应俱全,手雷和药剂材料也齐齐整整。
神之手的烙印也没有消失。从奈拉、康茂德、艾露莎、亚伦那里得到的力量,召唤许愿之器的碎片还在提供源源不尽的灵能。格里菲斯在神秘的位格上跌落了,但是体力、力量、敏捷、感知、精神与抗性的属性面板不变,依然强而有力。
而且,虽然失去了艾露莎,但眼下这是什么地方?奈奥珀利斯,人鱼小姐阿兰黛尔与她的族人的领地。只要处理得当,也不是全无机会。
等等,现在是1444年1月10日。
……
从伊洛蒂的家出发,格里菲斯立刻用回音水晶呼唤阿兰黛尔。没有回音。
在这个时间,人鱼小姐还与他不熟。但是以她的聪慧,格里菲斯寻求支援依然是很有把握。
只要通过阿兰黛尔找到这个时空的罗兰……
格里菲斯沿着海边的悬崖赶路。清晨的凉风拂面而来,雪白色的海鸥低低地掠过海面。在悬崖边的岩石上,格里菲斯看到了一个优雅的身影似乎正在作画。
是他!
这个年轻的画师,穿着宽松的布衣和木鞋,左右两襟上下交叠,一条黑色的布带随意地束在腰间。他的脸清瘦俊美,梳着整整齐齐的黑色短发,眼睛和容貌很漂亮,但是却有着掩饰不住的颓废和忧郁。
果然是他!
这个黑发的画师,与初入『败者食尘』时见到的萨洛里安容貌相似。格里菲斯还在天选者之祭开始前,在拜耶兰那个奇妙的“伯爵、巫师和富商的聚会”后见过他。
这个人拥有着自称为『人间失格』的权柄,可以构造现实的侧写,将人的经历与思想在潜意识下提炼并具象,直面人最真切的痛苦。
这个人,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萨洛里安,也许是他分裂的人格,或者复制体……
躲估计是躲不掉的……格里菲斯立刻拔出断罪,打开枪机,小心地接近过去。
“哟,早,你终于来了,”画师发现了他,“请到这边来。另一个‘我’不会很快来到这里,还有时间。”
“为什么另一个‘你’不在这里?”格里菲斯举起燧发枪,指着画师的脑袋。
“直面终末之息的损伤是恐怖的,哪怕是我们也难以承受。若非如此,『败者食尘』的每一次回溯‘我’都选择自爆,开启终末的降临,困于其中的你将失去所有反抗的机会。是不是很简单?
“这就是‘幻想’途径的半神,‘时空僭主’的代价。生理和精神上的反噬,制造了我们。”
“你想做什么?”
“和你说话,”画师说道,“我存在于物质的夹缝中,旁观‘我’的挣扎,也注视着你,另一个选择。在我们迎来终局之前,我想要与你说一些我的看法。”
格里菲斯抬手一枪。
“嘭!”
精金弹呼啸而出,击穿了画师的身体。但是,这个人就像是波纹一般,在阵阵涟漪中平静下来,一点伤也没有。
他甚至都不生气:
“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格里菲斯,我的学生,让我,来给你说一些我的事情吧——
“萨洛里安·普雷格斯,
“出生名门,在霍蒙沃茨完成了学业,原本是要成为最强大智慧的巫师的。不瞒你说,我可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就掌握了最高阶的魔咒,甚至可以把恐怖的杀人魔咒以链式反应触发,一个晚上就能杀穿霍蒙沃茨。传说中的黑魔王都觉得我有点太极端了。”
说到这,画师轻轻叹了气:
“那些事,我见了很多。格里菲斯,你在过去的篇章中所经历的一切戏剧与悲剧,我都经历了;你所遇到的一切美好的温柔和纠结,我都感受了。
“我也犯了错,都是因为年轻。
“我们是时代选出的一代又一代主角,你和我都是。那不可名状的神秘和现实,化身为我们无法拒绝的美妙诱惑来到身边,是根本拒绝不了的啊。
“就拿你来说吧,就算你战胜了我,征服了世界,把迦南的傻狍子打至跪地,新的战争也才刚刚开始。你准备怎么让精灵小姐、伯爵小姐和你的女武神和谐相处呢?若是南境的公爵小姐求你推行帕夏的意志,或是南方的人鱼欲将月下的歌声传播,圣光和诸神将各自的人偶献上,只求新秩序下的一丝垂青。
“你,是否会接纳她们?为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渴求敞开怀抱呢?”
格里菲斯的脸抽搐了一下。
“这只是表象,”画师接着说,“如果这只关乎个人,并不是问题。可是,作为世界的征服者,大共和军的统帅,在那个即将到来的、天翻地覆的新时代,你又准备怎么做呢?”
“你,想说什么?”格里菲斯轻按了一下额头,“这就是你要成为修格斯,终结这个世界的理由吗?”
画师注视着格里菲斯的眼睛:
“这,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事。我可以让你看到『败者食尘』之外的世界。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最后的决战将在迦南城下展开。
“那是血腥至极的恶斗,历史上的一切战争,都及不上工业的轮机唤醒的这场战争。人类与精灵,现实与神秘将厮杀至最后一片血肉,直到古老的神秘毁于一旦,新的文明在旧神的尸体上筑起神国。
“格里菲斯,很快,你就会看到的。人类历史的更迭,将会以怎样极致的疯狂呈现!永无止尽的哀鸣会化作纷争的狼烟,战火刚刚平息,下一场大战已经近在眼前。”
格里菲斯的眼眉都抽搐起来:
“仇恨连锁的论断并不罕见。人类没有你说的这么荒唐。萨洛里安阁下,这不过是你的一己之见。”
“哈哈哈哈哈哈!”
画师突然狂笑起来。他站起身,忧郁消沉的气质开始变得癫狂:
“不,这是未来!我亲眼见过!
“在我的那个时代,世界隐没在黑影中,犹如垂死的病人。凡是魔法所能给予的光明,人类都在世上普及了,那是一种暗淡的光。
“让我们说的更甚一些,那是一种昏暗的光。和白昼相比,那简直是黑夜。
“一个接着一个的先行者站出来,他们带来新的光明,但是黑夜转瞬即至,旧制度又成了新制度,光明和黑暗互换了位置。
“魔法,是有极限的。在我虚度而混乱的一生中,我发现越是探索魔法的本源,越是被黑夜所笼罩。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寻找新的道路。
“终于,我找到了。能够终结一切罪恶和痛苦的钥匙!”
风云突变,几秒钟前还风轻云淡的海边翻滚起不可名状的黑云。画师的人格似乎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异变,充斥着绝望的癫狂。
“嘭!”
一支光矛从远处激射而来,贯穿了格里菲斯的眉眼。
萨洛里安和影子出现了。他们在视野之外发动狙击,将格里菲斯再次打入回溯。
这一次,时间的回溯开始与现实扰动。在格里菲斯向着更早的时间跌落的同时,他看到了一些事。
……
1445年6月25日。
在阿兰黛尔的旗舰中,艾露莎就事件的进展做了小范围报告。
“独裁官和神之手,将会缺席接下来的战斗……”
“我们不是安排你和西迪厄斯去支援吗?你们两个序列5还搞不定?……如果是有未逮,这不还有我吗!?”罗兰觉得眼下这个局面简直不可理喻,“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西迪厄斯又在哪?格里菲斯可是我们胜利的最重要拼图,不容任何闪失!你们明白这事的严肃性吗?”
“这正是西迪厄斯的判断,”艾露莎答道,“他带来了雅兰的艾维娜女士的话……”
独裁官与格里菲斯失踪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是,拜耶兰的进攻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哪怕没有独裁官和格里菲斯,元老院和邦联议会依然派出了他们最好的将军和军队,由罗兰、拉莫尔伯爵、艾露莎统帅的20万大共和军经由海路,沿提尔涅河逆流而上,直奔迦南。
大共和军将会在迦南附近登陆。早已在那里活动的迦南叛军会尽全力守住阵地,等到大军抵达。
对此,迦南的回应是战争总动员。保卢斯·斯坦尼斯统领的大军将会在两位神之手,嘉拉迪雅与塔金的协助下,扫平叛军,然后把大共和军全部沉到海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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