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站在远处房顶怪叫的山羊不见了,大概是被人杀了。
窗外的棕熊缓慢推着轮椅,而坐在轮椅上的老家伙似乎也习惯了棕熊厚厚毛皮上潮湿森林的气味,以及脑袋后面一阵阵滚烫的、能把头顶稀薄雪花熔化的喘息。可以看得出来,温斯顿正在极力忍耐这趣味十足的出行方式,因为劳拉·克劳馥想让他体验一下这座庄园里着名的高智商野生动物。
维克多·冯·杜姆人性化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他不清楚苏美尔神话的战神与皇帝有何纠葛,也不清楚皇帝为何一定要试图永久杀死它,但他能够确定这件事一定对会他和皇帝在物质宇宙建立的人类国度产生影响。他无意去探究皇帝犯下的过错,如果那件事对现在有影响,那么祂肯定会让人做好准备。
“你探索自己的身份到什么程度了?”他把玩着手中的铁面具。他已经不太习惯佩戴这幅面具了,但却怎么也仍不掉这个代表身份的象征。“别以为我不知道时间旅行的事。虽然我的奥法造诣没有你那么厉害,但我还也看出缠绕在你身上的一段命运,只有经历了那段命运你才能继续往下走,成为……见鬼,你的灵魂之火烧掉了我在外维度的眼睛,现在我又看不到了。”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不这么做,米莉亚就要倒霉了。有人会发现她的存在,她的父亲和祖父会明白我的计划,更多恶魔会打算利用她。”皇帝说道,“她的血亲尚未觉醒,米莉亚很有可能会成为目标。有哪位父母会给孩子取名地狱风暴呢!”
祂撇了撇嘴,表达对米莉亚血系姓氏的不满。
那个和连环杀手结婚的疯女人是米莉亚名义上的祖母,那个迷信的男人是米莉亚基因上的父亲,那个迷信的女人是米莉亚基因上的母亲与灵魂上的祖父。罪恶之血延续到这个女孩身上,但真正决定她未来的并非基因,而是她出生以前便纠缠着她的诅咒与天赋。如果没有合适的教育,这个女孩的本能会渴望堕落、渴望鲜血与刺激,她会与酒精、毒品和滥交联系到一起,会像操纵手指那样操纵剥皮刀,牙缝里满是黑血,因为物质宇宙无法满足她的所思所想。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听过她的残忍嗜虐的名声,而她最终也会被一把大火吞噬,灵魂在罪行中升华,传说与恐惧凝结成最可怖的恶魔。
这是皇帝占卜过的未来。
祂不允许这种事在未来发生,也不允许自己的敌人获得一位帮手。祂会让米莉亚获得她的血系应有的地位和能力,彻底解决祂曾经犯下的错,但同时这个女孩也会活下来。要是这种事放到未来,米莉亚完全不可能过上如期舒适的生活。
皇帝只能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人性叹了口气。
“你必须做好处理时间旅行的代价。”维克多·冯·杜姆挥了挥手。
旁边的电视上正在播报美军的也门海军港口遭遇火炮袭击,基地组织立刻声明对此次事件负责,但在场的两位成年男性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场袭击是他们命令情报部门和禁卫修会一手策划的,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在办公室里听到这次任务的简报。部署在南斯拉夫联邦的防空预警系统已经能够侦测到整个欧洲、北半球大西洋和中亚的飞行器,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块短板需要补齐,唯有如此,才能在可能爆发的全球核战争面前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抵御在国门之外,履行皇帝征服那些人时所作出的承诺。
外星侵略者绝对无法踏上皇帝的土地,伤害任何人类。
“我们都不想让物质宇宙的准确毁于一旦,那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的未来和过去都是死亡,绝对不能停下脚步。”维克多·冯·杜姆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覆盖着薄雪的小路和积雪下的冬季玫瑰,午前的阳光抑郁冰冷,微风刮起地上未能融结成一团的雪花。温斯顿正在低声讲述自己狩猎孟加拉虎的经历,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那头棕熊舔他的头顶,一旁的劳拉·克劳馥不仅没有帮忙,反而满脸红通地憋着笑。
她不允许温斯顿继续服务。他太老了,需要休息。
维克多·冯·杜姆摇摇头,紧接着他的幻影如同肥皂泡那般破碎、消失,不留一点踪迹。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在皇帝全面放权给他的情况下,许多内政工作都要他来处理,不同地区之间调遣官员促进融合的事也占了很多工作时间。“他居然会羡慕。”皇帝低下头,在米莉亚的耳边说起悄悄话,“见鬼,我是不是应该把他的小情人找回来?”
女孩抬起头,用大大的眼睛瞪着祂。
她毫无征兆地亲了祂一口,然后继续试图用海绵训练剑殴打他。萨洛蒙脸上挂着微笑,“我也没指望你能听懂。让可爱的黛娜来照顾你吧,我要出发去打仗了。战争可不会停下脚步等待,某个倒霉蛋也等着被我砍成碎片……你会喜欢沙滩的,米莉亚,沙滩对你的建筑学课程很有帮助。以后你也得把某个倒霉蛋砍成,我相信贞德会很乐意教你怎么做,要不然她就要吵着去当教师了。”
他曾经考虑是否有必要在德州购买一个大型农场,地广人稀的地方对于隐藏踪迹和教育孩子都很有帮助。他想让米莉亚成为一个能开枪、能拉弓还能挥剑的战士。一个健壮的、有着健康肤色的乡下女孩,而不是需要刻意美黑、去健身房是为了拍照而不是锻炼的洛杉矶中产,对于一个注定要把敌人脑袋砍下来的女孩来说,前一种身份显然更适合她。
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可以在房子里安装一个传送门,在牛津郡和美国乡下农场之间自由穿梭,能在保证高质量生活水平的同时拥有劳动者的体魄——对于他来说跨越空间并不是问题,用魔法将两座房子连接起来更不是什么问题,米莉亚可以在精神与肉体上都得到合适的培养——魔女对此唯一的异议,就是认为同样的能力不需要以这种表现形式出现,下河摸鱼和狩猎野生动物大可不必出现在米莉亚的生活清单上。
她们并不介意当一个农场主,但前提是她们不会丢下任何让自己看起来华美异常的首饰,等着瞧吧,迟早有一天她们会往马鞍和步枪上镶嵌宝石。更何况,魔女绝对无法容忍更低水平的个人卫生标准。她们无法忍受尘土飞扬、到处是马粪的环境,就像她们无法忍受小孩子的眼泪和蟑螂,一般情况下她们解决这种问题的方式就是开枪,毫无理由地开枪试试能不能干掉令她们讨厌的东西。
“你喜欢牛吗,米莉亚。喜欢吃?以后我们可能得吃自家喂养的美味牛肉了。我会在那里准备一个足够大的马厩,在那里培养放牧用的马匹。”他说,“你最好能长点肌肉,孩子,以后马厩里铲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你又在那里说什么呢!你确定米莉亚听得到懂吗?”贝优妮塔叉着腰,指尖勾着手枪的扳机护圈。走在她前面的黛娜稳稳当当地端着托盘,用一只手推开书房大门,璀璨的水晶瓶中的烈酒只有轻微的晃动。人造人轻车熟路地替换掉书房内另一个同款式的水晶瓶,补充昨天被主人喝完的白兰地。黑发魔女晃了晃手枪,站在不远处的贞德同样把手中的长刀晃出了花。“快过来,女孩,你的射击课程要开始了……先是射击课程,贞德,近身搏斗得放到晚餐前。”她瞥了眼那把粉蓝色的海绵剑,“现在看来,她还没有到进行训练的时候。”
米莉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秒钟内她就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女孩,不再胡乱挥舞手上的东西。她抬起头看着萨洛蒙,但后者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相较于萨洛蒙对她的纵容,贝优妮塔和贞德的严格教育和严厉的态度都让她有些害怕,但萨洛蒙认为这是必须的,米莉亚必须清楚使用武力的代价,同时需要明白她不能把枪口随便指向其他人,或者用匕首随便捅人。这是一门需要严肃对待的安全课程,他会完全赞同贝优妮塔和贞德采取的任何教育措施,他们从一开始就说好的,他不会对魔女的教学方法提出任何质疑、进行任何程度的干预。
“手腕疼。”米莉亚举起手,撅着嘴说道。
“那只是点22口径,女孩,刚才挥剑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喊疼。”他转头看向贝优妮塔,“介意我们观看你的教学过程吗?”
萨洛蒙轻轻拍了拍黛娜的肩膀,同时伸手删除了来自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申请邮件。那个秃顶英国佬傲慢得就像魔幻故事里的高等精灵,不知为何就是傲慢,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并且割断一条血管,这位内阁秘书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并非永生不死的,而绝对的暴力能够摧毁用阶级和金钱构建出来的所有规则。麦考夫·福尔摩斯始终没有认清,他的敌人要推翻的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建立一个能够适应未来的秩序,他还在用自己的经验去评估皇帝的事业。
“这里还有一瓶白兰地,我们可以在米莉亚练习射击的时候把它喝完,前提是她没有朝我们开枪。亲爱的黛娜,让我来端着这个托盘吧,请替我去厨房搬些烤肉到室内射击场,只有烈酒就太无聊了……当然,还有冰啤酒,只有烈酒也不太好。你的考虑真周到。”
两位魔女挑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的打算要落空了。”贞德说道,“康斯坦丁在门外等你,看样子他有话要对你说。抓住我的手,你这只小鸽子。别皱眉头,你的手腕没有任何问题,别想着偷懒。”米莉亚愁眉苦脸地抓住贞德的手,然后被径直拖出了书房,期间频频回头希望那个宠爱自己的大人能够拯救她。但直到她被拖到转角彻底失去视野,那个男人始终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唯一令米莉亚感到欣慰的是胖乎乎的柴郡猫凑过来看热闹,然后被她一把抓住前腿,一起被魔女拖走了。身着金色动力装甲的康斯坦丁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到女孩和魔女们离开,他才走进房间与皇帝面对面。
“有多糟糕?”
“不算很糟糕,吾主。”康斯坦丁说道,“麦考夫·福尔摩斯屈服了。”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这是预料之中的事。”祂挥了挥手,让隐形仆役给自己和康斯坦丁倒了杯酒,“能让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物质世界的战争筹备出现了问题。还是说,更糟糕?比如灯塔基地的那个外星机器人突然发疯,所以你不得不把它杀了?”
“我最近没有杀任何人,吾主。”
“我很确定改造你的时候肯定没有忘记加入了幽默感。”皇帝笑着说道,“是也门美国海军港口的任务?”
“是的,吾主。阿蒙找到了相关文件,可以证实有几艘核潜艇正在红海附近游弋,随时有可能切断南斯拉夫联邦与中东的石油贸易航道,很有可能会在摄政出访中东的时候采取行动,因为中东国家拒绝遵循欧洲国家发布的制裁命令。”
“这也不算太糟糕。还有呢?”
“释放到月球背面阿提兰基地的三位刺客,有一位彻底失去的联系。不排除异人族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因为刺客们安装的信号发射器和监视器并没有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正在进行信息管制。”康斯坦丁说道,“但是我们还是通过阿提兰的信息网络获得了部分情报。”
康斯坦丁展示的是一份医疗数据,这份医疗数据属于阿提兰里几个异人族派系的领袖,被称为主母的个体。这个令人憎恶的生物没有任何毛发,皮肤粗糙犹如鲨鱼,狭长的颅骨顶端长着坚硬的肉冠。类似外貌的生物还有很多,在阿提兰内部拥有如此显着基因变异特征的异人拥有崇高的地位,因为阿提兰社会认为这些人蜕去了人类的外表,是一种高贵的象征。
“这些生物拥有基因修饰的痕迹。”康斯坦丁说道,“整个谱系都有相同的基因标记。”
“看吧,哪怕是变种人也存在阶级。”皇帝耸耸肩,“不过这也说明,我们进攻阿提兰所冒的风险将会有称得上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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