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三日后出征的,事到临头出了点意外,也不知项然怎么软磨硬泡的,竟然让项籍答应了她随军同行,看着起发髻作男儿装扮的小丫头,虞周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想过一万种帮她长大的办法,可从不包括见识战场的残酷,项然也好,悦悦也好,就算再怎么喜欢舞刀弄枪,虞周从不想她们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朝气蓬勃的少女不该直视生命被剥夺,更不该……见识自己去做这件事。
“别闹了,军队不该有女眷,快回去吧,我还指望你赚钱持家呢。”
项然立刻拖来一个对她而言硕大无比的头盔戴上:“哪有女眷?这下他们便看不出来了……”
真以为女扮男装那么简单啊?光身高就差了一大截呐!鬼才看不出来!
虞周刚想再说什么,项然抢先问他身边的燕恒:“怎么样?能看出我是女子吗?”
燕恒的脸都涨红了,左瞧瞧右看看,最后捂着眼睛说道:“方才迷了风沙,我去冲洗一下……”
“……”
“小然,打仗不是好玩的……”
“大哥同意了!”
“出征在外难免会受很多委屈……”
“大哥说此战胜负已定并无波折!”
“真打起来,说不定连我都要上阵,根本顾不上你……”
“大哥说仅此一次绝没有以后!”
眼看无法说服她,虞周皱眉正色的说道:“不许乱跑,不让你去的地方不能去,不让你看的东西不能看,没事就呆在营帐里,在军中全听我的,知道没有!”
“就知道子期哥哥一定会同意的!”
项然一声欢呼,飞快的钻进虞周主帐,好奇的张望起来,来来回回看了几圈,又拿起一件并不合身的铠甲对着自己比量,眉飞色舞的样子倒也平添几分英气。
“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还是回家取了内甲来吧。”
“休想赶我走,我早就穿戴好内甲了!”
虞周看了看她,对着外面喊道:“燕恒!”
“喏!”
“秣陵那边的情况摸清楚没有?有多少兵丁多少牲畜?周围有没有可埋伏之处?”
燕恒目不斜视:“三天时间有点仓促,只知道秣陵驻有秦军五百人,城墙仅丈余无险可守,不过……整个秣陵地多水多山,倒是个进退可据的好地方,一时难查。”
虞周心说这小子还有点眼光,依山傍水的六朝古都岂是闹着玩的?也就是现在明珠蒙尘未见天日,否则他疯了才会率领一千军士跑去送死,面对高墙厚垣,一丁半点的人数优势根本没用。
“那秣陵之地真像羽哥说的那样马匹众多?”
燕恒皱眉:“从蹄印和粪便来看确实如此,但是我们的人并未见到马群。”
“那五百人是新调来的还是早就驻守秣陵了?”
“这个……我没留意,要不要再去打探?”
“嗯,派人去吧,如果是新调来的,此事应该内有别情,多注意周围,看看是否有埋伏!”
“喏!”
燕恒刚走,项然紧张的上前来问:“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随军为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项然一改往日不经事的样子,神色坚决的说道:“我不回去,这是我好容易求来的机会,夫君以后常战于沙场,我总要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才会心安,也好在家祈愿你们平安。”
“现在有危险了。”
“那也不回去,我来之前早就问过小神婆了,她说此战有惊无险必能得胜,我也早过了命中大劫一生无虞,夫君不用担心的。”
虞周扶额:“你还信这个?”
“许负生有异象可知天意,为什么不信?”
要说起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不得不提她也曾经来过一件先河——许负是第一个有着确切记载封侯的女子,而且是说出“非刘不王无功不侯”的刘邦亲自所封,比起吕后册封的妹妹吕媭不知高明了多少。
一个以卦象闻名于世的女子,靠着本事成了史上第一位女侯,多少可见许负很不凡。
问题是虞周不敢尽信啊,玄之又玄真假难辨且不说,尽信于此势必心防松懈,到时做事不周可就自讨苦吃了,当个心理安慰就好。
“算了,看在仅此一次的份上,你就跟了去罢,先说好,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派人送你先走,可不能再拒绝!”
项然像模像样的作了一揖:“喏!”
“不跟你逗趣了,我去整肃大军开拔。”
……
……
小小的部曲出征不需要什么誓师,只将兵甲擦亮粮草备齐就出发了,虞周不敢大意,带上削铁如泥的长军剑,跨上独音随军启程。
行军的时候很枯燥,默默赶路无人喧哗的气氛更显凝重,从吴中到秣陵不算太远,但是急行三天的路程生生被虞周拖慢了两天,他这么干,既是因为留给斥候足够的时间探查敌情,还要保证士卒随时有充足的体力应对突发。
结果是失望中带着警惕,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秣陵城外,对方竟然还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做戏也没这么过分的吧?太假了!
虞周正感叹着,燕恒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他只一句话,就让众军暂歇了脚步:“钟阜之地发现流民牲畜,如何是好?”
“确定是流民?多少人?”
“人数数千,只能确认不是秦军,他们……太瘦了。”
马上到地方了才发现眼皮底下的数千人众,虞周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数千人尚且不察,你怎么回事?他们在那干吗?”
“我带回了一个健壮的,可以慢慢盘问。”
人一带来,虞周立马知道燕恒为什么敢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不是秦军了,瘦?已经是最客气的形容了!眼珠子外凸两眼无神,跟皮包骨头的躯干相比,脑袋显得特别大,走几步路程都是被人架上来,这真是“健壮”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丁大……”
四个字仿佛耗尽全身力气,面对这样一句话都要歇口气的家伙,虞周有些不忍:“给他半块饼,半囊水,千万不可多了!”
硬邦邦的干粮一拿上来,唤作丁大的那人立马注入神力一般,张嘴咬住饼子死不松口,噎得喉咙呜咯呜咯作响仍然不知喝水。
一脸皱眉不忍的项然看不下去了,拿起干粮水囊便要再递过去,虞周挥手挡住:“你不懂,饿久了的人暴饮暴食容易涨坏了胸腹,让他们慢慢给灌一点吧。”
小丫头极少见到这等惨事,别过脸去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他……他这样的还有好几千人吗?”
虞周还未作答,武戚那个夯货接嘴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役夫,好几千?整个大秦何止几千啊,数万数十万都有!”
项然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这……我们……”
虞周一个深呼吸:“别说了,先扎营,我得弄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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