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后,眼神都怪异起来。
在场之人,就连游离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山里娃都知道,现在的墨家在丹泽帝国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不至于说人人喊打,个个唾弃,反正风评不可能好就是了。
就这样,还想以墨匠的名义参与金乌石矿的竞购会?不被人轰出来才怪!
璇玉子问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方怀远苦笑道:“还是小翟来讲吧。”
翟弼清悠悠道:“其实我们墨家子弟也知道,边境战事持续多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墨家出于自家理念,选择偏帮匈奴,所以早就引起帝国朝野上下的侧目了。但我们的根毕竟还在丹泽帝国,我娘也一直在想办法缓和与帝国的关系。我前几日与她传信联系过,她也赞成参加这片金乌石矿的竞购。”
璇玉子笑道:“你娘一代女中豪杰,肯如此放低姿态,也算是难得了。”
翟弼清道:“老实说,金乌石矿虽然贵重,但就算是一座储量惊人的大矿,考虑到矿石品味的高低,以及开采、冶炼的各项费用等成本,其实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有赚头。”
方怀远听得直摇头:“你这真是垄断生意做惯了,就看不上所谓的‘辛苦钱’了。要知道,天底下能跟你家的佩囊比收益率的生意,真心找不来几桩了。依看我,朝廷之所以急着开采这片矿石,主要原因不外乎两个。
“其一,如今正是外用之术大兴之时,炼丹术、炼器术、符咒术全面崛起,谁能掌握最上游的原生资源,谁就有充分的话语权;其二,安化镇原本是两国交战的主战场之一,虽然双方初步划分了疆域,目前也由帝国实际控制,但毕竟和约尚未签字生效,匈奴人随时都可以翻悔。既然在此地发现了矿脉,趁着消息尚未完全扩散出去,抢先开发,在随后的两国谈判中,必然会占据主动。”
璇玉子听得连连点头,方怀远终究年纪大些,江湖阅历也更丰富,既懂得去琢磨大势,也愿意从小处着手,是个能成事的俊才。
于是,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是决定以墨匠的名义参加呢?”
方怀远顿了顿,回道:“正如小翟所讲,墨匠正好需要一个正当的由头向朝廷示好,而且墨匠有钱,又能制作大型的采掘器具和法阵,加上晚辈手上还有测算矿石品味和储量的法器,正是开采这条矿脉的上佳人选。至于朝廷一些人的态度,老实说,重要吗?天底下最讲求实际效用的,就是朝廷了。此时又在与时间赛跑,自然是谁有能力谁上了。”
众人听完,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秦乐心轻声道:“那也不能忽视天下人心的向背啊。”
方怀远道:“当然不能。我们也在想办法。诸位要是有什么好的点子,还请不吝赐教。”
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游离,突然说道:“刷好感度就可以了。”
见众人疑惑,接着解释道:“翟胖,让你娘放点血,拿些钱出来,以朝廷和墨家的名义,在本地长期开设粥棚,赈济乡里。同时多去边军营地慰问慰问,帮着添置衣物被褥之类的。然后在官方邸报上大书特书一番。这叫走群众路线。”
翟弼清闻言,连连摇头:“别的不说,帝国边军在我们的机关术和守城器械上可没少吃过亏,不恨死我们才怪,还慰问。给再多钱,人家到时钱照收,人照骂,完全是个亏本买卖嘛。”
游离也不辩解,而是笑道:“别急,还有上层路线,也就是安西路各级官吏的打点疏通。在场之人中,乐心家应该多少能帮上有些忙。加上墨匠自家积攒的一些人脉,动之以情,晓之以利,肯定能撬动一些大人物的心思。主意我已经给出了,怎么操作,是你们的事。”
这番话让在场之人听得无不侧目。
方怀远一拍手掌,叹道:“好一个‘上下其手’!小游,你这小脑瓜子怎么长的?小小年纪,鬼点子倒不少。”
游离笑道:“跟师父学的。”
璇玉子一听,气得差点骂出口。好小子,这是有样学样,在报复为师观礼时,拿你当挡箭牌一事呢吧?
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挺腹黑。
气归气,也只能捏着鼻子,不置可否地轻咳一声,算是默认了。
又讨论了一阵,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章程。
在提醒一番这群年轻人,要随时注意苍穹派的动静后,璇玉子看看天色,突然问道:
“这附近有没有交易修行资源的地方?”
方怀远笑道:“还真有一处,在镇东的小孤山上。山顶有片面积不小的平坦空地,因为远离山下市镇,所以近期涌来的一批修士,都在那边交换修行资源。渐渐发展成一个固定的小坊市,每日午后至酉时,都有人在。”
“走,摆地摊去!”
璇玉子随即起身,领着游离出门去。
已是下午申时,师徒二人加速赶到小孤山顶。
两排大大小小的摊位,歪歪扭扭地分列在中间通道的两侧。
摆摊之前,自然要先了解行情,于是游离跟着师父,挨个逛起来。
第一个摊位,摆卖的是些零碎的矿石,和一些品阶不高的法器,摊主倒是殷勤热忱,但璇玉子压根没有停步,直接来到了第二个摊位。
这个摊位卖的是一些常见的丹药和药材,旁边还零散地堆放着几本功法典籍,游离蹲下来翻了翻,都是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之术,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依次逛过几家,游离便有些兴味索然,觉得意思都不大,反而是做师父的,一直很耐心地走走看看。
终于来到一个专卖符纸的摊位。摊主是为胡须垂膺的老道,正低头看书,头也不抬。
游离个子矮,一低头,勉强看清了那人手中沾着些许油污的泛黄封面,竟是一本艳词集。
璇玉子翻看着分类叠放的各色符纸,黄色、红色、白色、黑色,等等,几乎涵盖了所有的低阶符纸,而且品相都不错。
于是,开口问道:“符纸怎么卖?”
那老道正看得兴起,全然没个反应。反正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生意有跟没有,区别不大。正经是这些好词句,才是真真的心头好,将来逛青楼哄哄清倌人时,准能用得上。
游离见状,正待开口再喊,却被师父伸手止住了,然后以心神传音道:
“我们先逛逛,待会儿再过来。”
又逛了小半个时辰,璇玉子买了一大罐上好的朱砂粉,以及两大瓶品质不错的符墨。
游离跟着涨了不少见识,对于很多稀奇古怪的仙家宝物,看得大开眼界。
走过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摊位,游离心湖之中突然一热。随即止住脚步,转过身来。
摊主是个年轻人,蓬头如鸟窝,正双手笼袖,蹲在摊后面打盹。
游离蹲下来,拿起脏兮兮的毛毯上摆放着的唯一一个卖品。
这是一个黄褐色的琥珀,约有鸡蛋大小,里面包有一只蜘蛛,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似是听到了动静,那年轻人睁开眼,见是一个小道童,便懒洋洋道:“不买就别看,看了就得买。”
游离假装没听见,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心字印在心湖之中一番翻转,意思很明确,拿下它。
游离有些犯难,以心神联系师父:“师父,你看。”
璇玉子本已走到下一个摊位了,听见后,便折回来,接过琥珀。
那少年见到璇玉子来了,立马站起来,笑嘻嘻道:“这位道长好眼光。这是我在西边的虎啸林中发现的,初步推断,得有七八千年之久了。”
璇玉子道:“五千年顶天了。也无甚大用处,顶多当个案头清供,或是给女子做个项链之类的。”
少年听得脸都快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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