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见状,一时无语,该说梁胜这货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老实说,就姚日新这个情况,真的棘手,他肯定不情愿主动接这么个烂摊子,但要真就这么见死不救、撒手不管,倒也不符合他的自我人设认定,不然每日早课诵读《救苦经》,岂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知行若不能合一,还谈什么修道修真我?
略一犹豫,游离最终与梁胜建立了心神联系,在其心神中写下誓约内容,并留下半缕意念,作为落款证明。
有了这份心誓,游离也便没了后顾之忧,开始凝神聚意,运转传心术,分出一缕意念,准备进入姚日新的识海之中。
梁胜则召出一根绳索状的法器,注入真炁,绳索便紧紧缠绕住姚日新的腰身。梁胜死死拽住绳索,奈何姚日新的力量本就强于他,加上如今处于暴走状态,更加没办法控制得住了。
这时,贾三已经恢复了状态,急忙跑上前来,与梁胜合力,拼命拉着绳索法器,这才勉强止住了姚日新前行的步伐,给游离创造出了难得的施法空间。
游离抓紧控制着的那一缕意念,在传心术的保驾护航下,一下子便钻入姚日新的眉心,强行叩启其心门。
姚日新原本还在挣扎的双手,突然捂住额头,痛苦地跪倒在地,随即又躺倒,两脚乱蹬乱刨。
游离犹如没有见到一般,专心一意运转传心术,加强对那缕意念的控制,反复叩击了几次对方的心门,却始终不见有任何回应。
至此,他便确定了,姚日新的情况确实不乐观。再试了几次,依旧是石沉大海,杳无回应。照这样下去,真就神仙难救了。于是,不再犹豫,开始加大力度,强行叩门。
“轰”,姚日新惊叫了一声。
“轰轰”,姚日新满地打滚,口中涎水直流,连声叫痛。
“轰轰轰”,姚日新抓破了自己的脸。
梁胜二人见状,同时上前扣住他的双手、双腿,死死摁住,不使乱动自残。
游离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姚日新的心门之前,连撞三次而不入,也不由地虚汗直冒。眼见姚日新的情况愈加刻不容缓,也容不得他后退了,只能狠下心,继续加大神识输出,继续强行撞击。
好在这次的“力道”将将合适,勉强轰开了姚日新的心门防御,他的意念终于得以长驱直入。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游离初见姚日新的识海气象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其识海之内,阴风呼号,雷电交鸣,暴雨大作。尤其是识海天地间的七根巨大的雷电光柱,上达滚滚乌云,下通翻涌的海水,气势惊人。
海面上,一叶小舟在滔天巨浪中浮沉不定,凶险万分。
这一叶小舟之内装载着的,正是被姚日新敛藏起来的三魂。舟外还站立着一个渺小的身影,手执长竿,悍不畏死地搏击风雨。
这个沧海一粟般的身影,不是别的,正是姚日新残存理性意识的具象化。至于那七根光柱,便是已取得身体控制权的七魄。
这番气象,无疑正是其肉身和神魂皆在经历的乾坤颠倒、阴阳逆转的症状了。
游离的这缕意念一进入其中,那七根光柱立有警觉,其中最近的一根,二话不说,直接劈砍过来。
游离闪身躲过,径直朝那叶小舟飞射而去。
其他六根雷霆光柱陆续抵达,皆被他巧妙避过。数息之后,终于抵达小舟之上。
舟上的姚日新面色模糊,身形飘忽,双腿虚浮,显然已经渐渐不支,随时都有崩散于狂风暴雨之中的可能。
游离一扬手,从自身这缕意念上分离出一丝神识,在姚日新身周形成了一面神念之墙,及时挡住四周罡风对他的蚕食。
随后,游离掐诀念咒,将一连串韵律奇特的神识波动传递过去。这对于念识不强,又三魂沉眠的姚日新来说,宛如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之人。
舟子姚日新的面貌逐渐凝实,恢复了最初那个自信乃至于自负的刚毅面容,双腿也稳稳地踩在摇晃不已的扁舟之上。
只见其对着游离肃然抱拳,躬身一礼,随后抬头望望追踪而至的七道雷霆,大手一挥,船身乌蓬之中瞬间飞出了三个耀人眼目、大如圆盘的光球。
光球一出,原本黑黢黢的海面,如升起了明亮的烈日、圆月和星辰,七道雷霆立时被其吸引而去,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得不得,最终分别融入其中。
三星归位,三魂主身,天空乌云陆续散去,海面巨浪渐渐雌伏,一切皆归于平静。
舟子姚日新一屁股坐在舟头,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以及因祸得福的庆幸——经此事故,他对于藏魂走尸术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之谓也。
游离点点头,飞升而起,缓缓离去。
那舟子抬起头来,手搭凉棚,眯眼看着那个黑影消失在阳光之中,喃喃道:
“如此救苦救难之仙姿,其非仙神乎?”
待意念归位后,游离揉揉有些胀痛的眉心,甩了甩头,心中也是后怕不已。幸亏他已经念识化神,加上姚日新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性,不然就像刚才那般冒然闯入别人的识海,稍有不慎,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伤及自身神魂了。
这时的姚日新,已经不再挣扎,被梁、贾二人死死压在身下,软似一摊烂泥。
游离走到一丈外站定,提醒道:
“人已经没事了。你们再压下去,就真要死人了。赶紧喂服点补充元气的丹药。”
二人闻言,脸上欣喜,由贾三将人翻过身,俯身喂食丹药。梁胜则站起身来,努力强迫脸部的肌肉往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上运动,最终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
“多谢道友不计前嫌,仗义相救。梁某不自量力,害人害己,自知无颜面对道友。为让道友消些气,要打要骂,任君而行,梁某绝不还手。”
说完,当真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一顿暴揍。
游离上下打量了这货一番,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幼不幼稚?劝你们抓紧把人带回去,魂魄错位的后遗症可没那么容易消除,最好让师门长辈看看。”
说完,转身潇洒而去。
梁胜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那个穿着粗麻布衣的不起眼少年,缓缓消失在密林之后,心绪复杂。
贾三在后面叫道:“喂,别发呆了,先把师兄弄回去再说。你个子高,快来帮我一把。”
梁胜回过神来,赶紧跑去帮忙。至于回到师门,师父是打是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说游离从这番争斗中全身而退后,迤迤然往北而行,沿途风光多已熟悉,没什么看头,故直接召出青枭,驾乘而起,直接飞至朝山镇外的一片密林里。
下得鸟背,已过晌午。游离吃过干粮后,得知青枭在兽囊中呆腻了,便嘱咐一番,任其在附近自由活动。自己则徒步出林,缓缓进入朝山镇中心,来到土地庙前。
今年朝山镇各村大丰收,又没了雾魔岭的妖兽下山作乱,十里八乡的村民也从县城道会司贴出的黄榜中得知了本镇土地公的事迹,皆感念勇毅公的恩德,纷纷赶过来敬香拜祷。
是以,这几日的土地庙里,香客极多,香火极盛。
游离排队半晌,才如愿烧到香。花三百文钱,买了三支好香,点燃后,闭目凝神,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此行寻兄能有所收获。
不过,这一次与上次在城隍庙敬香时不同,并没有得到勇毅公的回应。
游离对此并不意外。雾魔岭一役,勇毅公出钱又出力,甚至不惜损耗一身的功德信力,导致元气大伤,所以他猜知,勇毅公近期应该一直在闭关恢复,自然没有余力来回应他的祈请。
有鉴于此,游离便放弃了登门拜访的打算,上完香后,悄然离去。
来到镇北的田野中,趁四下无人,唤来青枭,一飞冲天,径往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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