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会参加仙盟大会?
这还真是个不小的意外。因为上次朝廷直接参与仙盟大会,还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的随太祖时期。也即是改变仙盟历史使命,建构出当今天下修行界格局的“黄帐会谈”之后的第一届仙盟大会。
当时的随太祖,手携横扫六合、一统中山山脉以东绝大部分疆土的威势,面对数十家一等一的山上大宗门,依旧表现得极为强势。最终,竟是成功迫使仙盟低下高傲的头颅,第一次以平视的姿态,与山下的世俗王朝签订了各项盟约。
仙盟存在了大几千年,见惯了世俗王朝的兴衰更迭,一向眼高于顶。然而,不知何故,那一次却出人意料地签下了在天下修士看来,绝无可能签订的盟约,明确承认了朝廷名义上的领导——哪怕真的就只是名义上的。
虽然经此一事,仙盟的声威受到了不小程度的打击,但紧随其后轰轰烈烈展开的划分修行势力范围运动,由于涉及几乎每一名修士的切身利益,完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以至再没人怀有二心,组织新的势力去反对仙盟。
至于当年的谈判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成了近一百年间时常被提起、被猜测的第一大历史谜题。
上次朝廷一参加仙盟大会,就导致了修行界的大震荡。这次又要参加,是不是又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无论是钟馨,还是刘在,都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层面。不过,二人的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钟馨因为本身就在仙盟任职的缘故,立即有所猜测,但表面上依旧表现得很平静。
刘在则有着在武德司当差的经历,对朝廷的了解更多一些,也从朝廷的角度,圈定了几种可能性。
饭毕,三拨人临时分开,钟馨和不宁师姐弟二人因为刚进城的缘故,想出去转转,先行告辞而去;道诚和许不逊入住的是另一间客栈,也在随后离去。
刘在正一脸肉疼地准备去结账,却被游离拦住了。只见他取出芊姑赠送的“上客牌”,递给了堂倌。
堂倌恭敬地接过信牌,一路小跑至后堂,找到了掌柜。那老掌柜一看便知,是东家嘱咐自己重点关注的贵客,当即接过信牌,来到堂前,与游离好生客套了一番。
游离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让贵酒楼破费了。”
老掌柜笑道:“贵客无须如此客气,我们东家交待过了,务必要让贵客吃好喝好。”
随后,又给刘在和游大山各开了一间,亲自领着三人上楼。
刘在和游大山都是单身汉,身上也没什么行李,领了房牌后,便都在游离的房间内集合。
游离问道:“游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游大山叹道:“本来我还想着回镖局,没想到现在却暂时查封了。我一直吃住在镖局,把镖局当家的,现在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游离看向师兄。
刘在故意冷着脸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开义庄的大善人。”
游离说道:“师兄何必如此?青川河谷一役,别看我们暂时达成了目的,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对方断不会善罢甘休的。留着游兄一人在城内乱晃,保不齐又要闹出第二起杀人案来。”
游大山本来还在苦恼今后的生计问题,闻言唬了一跳,狐疑道:
“这事还没完吗?老天爷,我这是摊上大事了啊。”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拿余光去偷觑刘在。
刘在被他看得不自在,沉吟道:
“要怪就怪你家佟师父吧,是他把你拖入火坑的。话说回来,你俩都与那根龙尾都有些因果关联,萨乌教那帮人肯定还有办法追踪到你们。就这么放任你在城里乱跑,也注定是个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的结局。”
游大山登时脸色煞白,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惶惶然道:
“我虽然年纪不大,铺床叠被、洗衣做饭都做得,刘前辈,你行行好,就收留下我吧?”
话音刚落,就要弯腰磕头,不想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身形。
“又不是娶妻纳妾,要你铺床叠被做什么?”刘在没好气地说着,随即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不过,洗衣做饭这种事情,我也不耐烦天天做,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游大山喜出望外,又下意识地要磕头道谢。
刘在继续施法,不让他乱动,然后笑骂道:
“臭小子,你没事乱磕头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先把头磕完,就能赖上我认师父了?”
同时,心里还想着,我要是随便让你磕头了,你倒成了你弟弟的师侄了,这么一来,辈分可就乱了套了。
游大山不明就里,连连摇头,直说是误会。
游离倒没师兄想那么多,起初还有些替游大山抱不平,现在反而熄了帮忙说两句好话的心思。没办法,实在是自家这个便宜兄长,或许是从小就混迹社会的缘故,在看似憨直的外表下,实际还掩藏着颇为精明油滑的一面。这种性格,不能说一定不好,但于修道而言,却或多或少有些妨碍。
洗衣做饭这种事,他自己四岁上山以后,也一直在做。不仅如此,劈柴、担水、磨药、种菜,都是每日的功课。没理由到了游大山这儿,就想着法子替他省心省力,摆脱这些“缠累”。
事实上,这些看似又小又无意义的琐事,恰恰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炼心关隘。做得好,过关极易;做得不好,便是白白耗费光阴,迟早会将一腔修道热情磨蚀殆尽。
游离想罢,干脆听之任之。游大山崇拜自家师兄,不算坏事。而师兄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就不要胡乱插手了。
刘在见游离不出声维护,心下颇感满意,转而分析道:
“道诚真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以他的修为,昨晚青川河谷的动静显然瞒不得了他。那么,如果萨乌教的人继续在城内生事,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出手的。有了这么强力的奥援,师兄我的压力会轻不少。”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好奇问道:
“话说回来,小师弟呀,你手中的这块里下堂的上客牌是从何得来的?”
话里行间,既有责问之心,更是泛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游离二话不说,先是直接回了个白眼,摆出一副“我不说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刘在呢,其实多少有些猜测,毕竟刘巧巧出事那晚,他也在现场。
而当时出手救下刘巧巧的两位金丹期修士里,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与他面对面喝酒的翟墨青。
想到翟墨青,他突然暗叹一口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师父是,这位侠名满天下的剑客,同样也是。难怪这二人,明明一个嗜酒如命,一个滴酒不沾,却能成为交情过硬的挚友。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见到游离伸手在眼前乱晃,刘在一把推开他的蹄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
“走!”
“去哪儿?”
“香薰巧榭!”
“啊?去哪儿做什么?”
游离正奇怪间,游大山却是听得精神振奋,兴冲冲道:
“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巧榭哩。”
刘在一巴掌拍了他一下,笑骂道:
“臭小子,还没满十四岁,就想着喝花酒了?”
游大山不解道:“那去做什么?”
“当然是谈事情!我好歹也读了好几年的圣贤书,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像个正人君子?”
游离一本正经道:“正人或许勉强算得上,至于君子嘛,师弟我可实在有点吃不准……”
话音未落,眼见刘在已经扬手要揍人,他立即道:
“要不然,午饭时,师兄的眼神怎么像长在了钟鉴察使身上似的,挪都挪不开了呢?哈哈哈!”
说罢,直接开启镜像符,复刻成一道换影符,径直挪移到了房门外,两脚抹油,直接开溜。
刘在没料到那臭小子居然直接挪移闪人,一掌打空后,也没有立即追出去,而是站在原地,怔怔道:
“年少不知愁滋味。这样也好,有些事,师父扛不住,还有师兄先替你顶着。希望你们一辈子都无忧无虑才好。”
游大山见状,忙问道:“刘前辈,没事吧?”
刘在嘴角上翘,掩藏起一闪即逝的情绪,笑道:“走!香薰巧榭听曲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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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薰巧榭内,一楼高台已经修缮一新,楼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气氛。
位于二楼的一个包间内,着白色直裰、背墨绿剑匣的翟墨青,照例独酌。
片刻后,房门轻响,随即一股香风推门而入。
霎时间,满屋子的酒香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让人闻之欲醉的清香。
翟墨青微微皱眉,继续喝了一大口酒。
那阵香风停在了翟墨青对面,径自落座,随手放下一瓶青花酒壶。
“元州出产的清风玉露,位列‘大酒’第五等,算不上顶级名酒,却是难得的普通人都喝得起的‘大酒’。以翟大侠的性情,想必会喜欢。”
翟墨青一语不发,只是喝酒,等待手中的酒坛见了底,犹豫了一下,不客气地拿起那瓶清风玉露,小口的品尝起来。
“你大病未愈,不好好躺着,找我何事?”
刘巧巧伸手将鬓发拢到耳后,幽幽道:
“翟大侠,若是晴岚姐姐还在,肯定是最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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