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道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贫道很是好奇,那小道童究竟在青云山顶做了什么。以贫道对玄珠老儿的了解,那厮没那么容易死球的。”
说着,他突然笑道:“玄珠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女子闻言,不屑道:“老色鬼一个,死便死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南木道人奇道:“他死了,你不就恢复自由,可以返回安西城了?”
女子平静道:“不过是从狼窝挪到虎穴而已,待在哪儿不要面对你们这些臭男人?”
南木一时语塞,无奈道:
“贫道虽然出身金丹道派南宗,但修习的是全真一脉的丹法,可不是什么阴阳双修之道!”
女子冷哼道:“有些人嘴上不承认,眼睛可是很诚实的。最烦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牛鼻子,反不如玄珠这般坦荡。”
得,跟女人果然没法子讲道理。南木道人悻悻然叹息一声,决定闭嘴赶路。
谁知,那头戴幂篱的女子,反而打开了话匣子:
“我说,你堂堂上清宗高修,这么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小道童,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南木不以为意道:“你不说出去不就行了。”
女子嗤笑道:“嘴长在老娘身上,老娘想说便说,你能奈我何?”
此刻,南木有些后悔带着她出门了。女人果然麻烦!
他暗诵一遍清心咒,这才说道:“你爱说便说吧。”
言毕,便再不开口了。任那女子如何出言相激、挑逗,都不给反应了。
女子见状,只得怏怏然闭了嘴,一边赶路,一边在心中暗叹道:
“道心小道长,姐姐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就在这时,南木突然停下身形。她一时不察,险些撞了上去。
“哎哟,你怎么回事?”
女子刚要发作,却见南木抬头望着远方天空中的那个黑点,抬手示意她噤声。
那女子修为有限,看不清游离的情况,便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南木笑道:“好像有热闹看了。”
说着,直接寻了一棵树,跃了上去,当真看起戏来。
远处空中,端坐在青枭背上的游离,望着眼前御风悬停的苍穹道人,面色很平静,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
“苍穹前辈特地追过来,不知有何指教?”
苍穹道人背负双手,眯眼道:
“指教谈不上。有些话,昨晚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提起,今日正好私底下谈谈。”
游离道:“请讲。”
苍穹问道:“金乌石矿开采权竞购一事,最晚也会在明年开春决定下来。老夫已得了朝廷的明信,苍穹派作为本路上宗,又是山门道正司所在地,会优先取得其中一个名额。目前,本派尚未与其他门派合作,怎么样,贵派有没有兴趣一起?”
游离想了想,说道:“感谢前辈的好意。不过,家师在年初外出云游之前,明确说了不会掺和采矿一事。山下江湖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敝派初来乍到,不会如此不知趣。”
苍穹闻言,咧嘴笑道:“如此,倒是老夫小心眼了。不知贵师何日云游归来?”
游离回道:“那就不好说了。家师闲云野鹤惯了,来去随心,晚辈也说不好他老人家哪天回观。”
苍穹依旧笑眯眯道:“来日方长,等到他回山,老夫再登门拜访。”
言罢,转身御风而去。
游离停在原地,反复咀嚼着刚刚的对话,虽然对方表现得客客气气的,言语间释放了大量的善意,可他总感觉事情不简单,但又想不出是什么,只能作罢。
就在他准备继续驾乘青枭上路时,心湖涟漪再起,心字印开始示警。
游离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神,猛然一惊,下意识地俯身趴在了青枭背上。
下一刻,便有一阵破风之声,从他脑门上飞射而过!
游离大骇,一拍鸟背,青枭登时收缩身形,变成原先的一半大小,同时迅速下坠。在距离地面二十余丈时,再展翅滑翔。
游离趁机跃下鸟背,任其飞上高空。自己则施展御风术,脚下运斤成风,一踩雪白的树冠,向前急掠。
一时间,原本安静无比的雪林中,扑簌簌的积雪大量落地,鸟兽惊散。
就在游离双脚刚刚落地时,又有两记迅疾无比的攻击,如约而至。
游离一个滚地龙,向前翻身躲去。
连日大雪,山中积雪很厚,足有半人高,大大阻滞了游离的行动。
那两记攻击虽然落空,但斩在雪地中,余波激起大片的雪花,裹挟着游离往山下滚去。
慌乱之间,游离勾住一棵大腿粗细的松树,顺势起身,瞬间辨明方向,朝东南方向的山脚奔行而去。
这里是鸾鸣山的南坡,再往南两三公里,便是杏望村。村里的望京酒家,正是方立德所办。明面上是酒楼,实际上是武德司的一处暗点。
于是,游离瞬间变向,往东南方向奔逃,同时命令青枭前往鸾鸣山南麓的杏望村,去搬救兵。
与此同时,他又取出一道传音符,是来得及说了一声“救我”,便迅速打了出去。
传音符化作一道清气,往来时的方向飞去。这时两手准备,向六七公里外的青云村求救了。
昨晚,范柯特地嘱咐过,只要距离他公里之内,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游离对这话丝毫不怀疑。结果好死不死,这里离青云村已经超过了五公里,范柯显然不会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危机了。
往南无法向方立德呼救,往北也无法第一时间引起范柯的注意,游离突然觉得心累。
不过,他脚下的速度一点不慢,两脚抹油一般,在雪地里跑出了一连串的残影。
继续躲过了数次攻击后,终于在山谷的一小片平地上站稳。这里继续不及膝盖,行动相对方便一些。
就在他刚刚站稳时,追击之人也如影而至。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来人,却是那萨乌教的风神使萧鹏。
看着萧鹏捏在手中的传音符,游离骂道:“怎么老是你?”
此时的萧鹏满面风霜,嘴角皲裂,再无丰神俊朗的形象。只见他稍稍用力,将传音符搓成齑粉,牙咬切齿道:
“本使晓行夜宿,饱经风霜,终于追上你这臭小子了!”
游离直视着他,并未答话。
萧鹏恨恨道:“拿来!”
“什么?”
“少装蒜!地巫大人手握秘法,能追踪圣物的气息。那根圣兽的残尾就在你身上!”
“原来那天晚上打生打死,为的就是一根圣兽的尾巴啊?”
萧鹏道:“竖子轻狂!那是本教圣物,什么叫‘就是一根尾巴’?”
游离笑道:“行行行,你说得对。不过,你好歹也是堂堂萨乌教的风神使,行事怎么就不动脑子呢?要按照你的说法,既然是圣物,大随朝廷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宝物,交给我呢?”
萧鹏二话不说,直接甩出两记风刃。
游离急忙躲开,大呼小叫道:“喂喂,有话好好说,干嘛一上来就以大欺小!”
萧鹏不耐烦道:“乖乖交出圣物,本使饶你狗命!”
游离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我很好奇,你不会是一个人深入安西州腹地的吧?”
萧鹏也是见惯了风浪之辈,并不肯轻易被带节奏,阴沉着脸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活音刚落,游离便感受到脑门上一阵恶寒。
他再不敢托大,直接使用了早已准备好的镜像符,瞬间挪移到了远处的树梢。
“我很好奇,你一个在安西州人人喊打的萨乌教风神使,为什么时机找得这么好?”
萧鹏冷笑道:“想套本使的话?你还嫩了点。”
言毕,双手掐诀不停,口中念咒不止。无移时,游离渐渐感到吹在脸上的寒风,变得凌厉起来。
“风神佑我,朔风凛冽!”萧鹏爆喝一声。
霎时间,方圆半里内的天地间,阴云密布,朔风呼号,无形的寒风变成无数根尖锐的刃芒。
吹在游离身上,仿佛身受凌迟之刑一般,一刀一刀地割破了许多细长的口子,迅速渗出细密的血珠。随后,血珠汇聚成片,导致游离整个脸上满是血污,格外吓人。
这种如尖刀割肉的痛感,每一下都不算多疼,但架不住一刀又一刀,实在太密集了,游离仿佛置身于一个任人宰割的凌迟行刑现场,明明越来越痛,可身子受到风压的压制,丝毫动弹不得。
情急之下,游离瞬间激发了摛云锦袍。
锦袍瞬间包裹住他全身,将绝大部分攻击挡在身外。只剩脖颈处,仍难幸免于这疼痛。
萧鹏见到游离忽然隐身不见了踪影,面色微变。不过,风阵中的游离气息依旧还在,他便意识到,这只是一件兼具隐身功能的防御类法器。
能隐身的法袍可不多见啊。萧鹏见状,眼神炽热,弄死游离的心情更加迫切了。于是,他继续加大法力输出,瞬间将这个名为“朔风凛冽”的风阵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此阵是萧鹏最强的杀招之一。它最恐怖之处,不在于爆发力,而是持久的伤害能力。受困之人往往不是失血过多,就是熬不住疼痛,活活疼死!
正是凭借这一手段,萨乌教历代风神使都有一个额外的使命:执行叛教之徒的惩处任务。
因此,萧鹏虽然只是凝丹初期修为,但若全力施为,足可以绞杀一名凝丹中后期的修士。
然而,萧鹏所不知道的是,由于摛云锦袍的存在,游离其实躲过了一多半的伤害。他一面假装痛苦地叫喊着,一面偷偷服下一颗气血丹,止住了伤口的流血。
随后,他继续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丹田被压制得十分厉害,根本无法调动真炁。如此一来,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慢性死亡。
游离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心绪急转,瞬间推测出对方要维持这等程度的杀阵,所费必然巨大,按理是不可能撑太久的。而眼下的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一念及此,游离开始由轻到重、由不屈到不甘再到绝望,变换着各种语调叫惨。
萧鹏这货执法行刑的次数多了,渐渐对人的惨叫声产生了一种嗜血般的兴奋,所以他一开始还听得无比受用,后来却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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