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眼见玉幽子自信满满的样子,流萤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说,“主人说过,普天之下只有两种方式能够破阵。一种是以力压之,一种是对阵法极为了解,你这道士……”
轰隆一声,东方的青龙轻吟一声,身子一摆,一股真气打出,将身下的一座高墙轰得坍塌。
墙壁之后,暮雨持剑,漫步走出,“显然,这道士极有可能是龙孽虎煞山上的一员。”她目光扫过一旁许烟儿的尸体,脸色微变,“夫人……”
“夫人已经死了,不要多看。如果再想得深远一些呢……女道士,木剑,年轻而功力深厚,龙孽虎煞山人士……”刚刚为玉幽子所控的朱雀也一展翅,扫出一道气劲,将面前的阻碍打通,手上缠着绷带,绷带系着一柄小剑的念情从后面走出,脸上带着惊诧的神色,但步伐间仍然是包围着三人,“你是‘剑仙’转世,真是好笑了,你是何等样的人物,竟然和这两个叛逆沆瀣一气?”
她的语气充满惊奇,就好像看见了一个仙神般的人物,和泥潭里的蚯蚓做朋友一样。
对这四名侍女而言,徐归墓恩同再造,是她们心目中的神祇。而“剑仙”同徐归墓关系密切,是同类人物。可现在这样的人物,却走到了自己的反面,这不得不让她们有种三观被毁、无法理解的怪异感。
“我都说了我是‘大剑仙’了。”玉幽子哭笑不得道,合着她刚才所说的话,压根儿没有人相信,“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这称号的意义所在吗?”
又是轰隆一声,故技重施,北方的玄武之下,高墙后的妄心走了出来。
“没想过。”她老老实实地说,目光上上下下扫着玉幽子,“不过现在听来,倒是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尊驾该不会仍在胎中之迷阶段,进而反噬自我了吧?”
现在这四位侍女,连同她们身后的四象真灵,按照各自所处的位置,再度围拢了三人。宁宣能够从她们四人的身上,感觉到其各自的气息,隐隐连成一片、混元一体,攻击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像是在攻击其他三个人。她们四人各自是一位玄关境高手的组成部分,四人一体,拥有玄关境高手的“体魄”“运转”“杀伐”“抵御”四种能力。
而且随着这种靠近,四灵身上的威压、气势,也越发真实强烈。
不过宁宣和王冬枝另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就是这四位侍女身上扑面而来的力量感纵然强烈,却好像并不是他们两的敌人,反而是他们的同僚一般。他们六人彼此之间地位平等,共同组成一个庞大而神圣的存在,只不过其他四人各有其作用,承担一部分责任,而宁宣和王冬枝却在这个结构中没有任何付出,只有收获。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这就是玉幽子所布下的阵法,令两人融入四人之中,只要这四个侍女运用阵法之力量,便不分敌我。
“感觉很爽啊……”宁宣忍不住和谢易交流,“就好像是空降下来的镀金二代一样,什么也不用做,成天只需要思考下班去哪玩儿就成。”
“镀金二代根本不用上班。”谢易的评价是这个,“傻。”
宁宣想想也是,决定大度地原谅谢易的谩骂,将目光投放在面前。
“反噬自我……”玉幽子愣了一愣,哂笑道,“四位好似很明白胎中之迷的事情?”
“当然明白,你就是你,你就是剑仙,现在的你自以为是想要反抗以前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小孩不懂得大人的许多事情,于是就胡闹着要糖吃一样。”暮雨忽然道,“尊驾这种状态在‘道子’之中,虽不多,也不少。而历史记载之中,许许多多的‘道子’在反噬自我后,做出与前世自我相悖的举措,但他们只要解开胎中之迷,都会明白自己有多么幼稚。尊驾自然也不例外。”
而自知晓玉幽子的身份后,四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尊重,语气也十分客气。
玉幽子却知道,这种客气并不是因为自己是谁,而是因为那位“剑仙”的存在。而面前这几个女人的眼中,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自己,有的不过是另一个身影,另一个存在。
“你们胡说八道。”一感受到这种情绪,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我就是我,我是女孩子,我怎么会是他!你们所谓的解开胎中之迷,不过是让他吃掉我而已,对他而言,我的人生经历不值一提,自然幼稚。可对我而言,那就是我的全部了,虽然那是苍白而又没有浅薄的人生,可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够给别人!”
“——还有一点。”刚说完,玉幽子又忍不住补充一句,“宁宣和王姑娘都是我的朋友,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感觉谁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们不准侮辱他们。”
她说完这些,自觉是慷慨激昂,高昂着脑袋环顾四周,好像只刚刚得胜归来的雄鸡。宁宣朝着她比划大拇指,王冬枝更是为她鼓起了掌,要不是现在还要维持阵法,这对师徒估计连烟花火炮都拿出来,给她准备宴席吹起喜乐了。
可惜面前的四女不为所动,一个个冷漠得让玉幽子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外族语,她们根本听不懂一般。
“你说这些,恰恰证明你的执迷。”妄心却忽然冷笑起来,她是个看起来笑嘻嘻好脾性的女子,可一旦冷笑起来,双眸凝成一束,里面冷光四射,却又带着些常人难见的尖酸刻薄,“别的不说,你的吃穿用度,你的剑法阵法,你的各项知识,其实都不过是他遗留下的恩泽。你想要抛开他的影响,自己成人,那为什么又要接受这些东西呢?你一边接受他所给予的优待,一边又抛开他所留下的责任,你所谓的人生便是如此虚伪和自以为是么?自私成性却又自认高贵,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至少在此时此刻,若没有了他的影响,你便再无可能对付我们,不是吗?”
“我……”玉幽子一张嘴想要反驳,可半天也憋不出来第二个字了。
妄心的话的确极有威力,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之间,玉幽子自己都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只想要拥有权利,而想要放弃责任。她虽然刚才还在得意,可现在却忍不住在想,自己若非有剑仙的阵法,真能胜过剑仙吗?
她一旦沉思起来,宁宣和王冬枝同时感觉,自己的阵势维持不住,各自符咒之内灌入泥地残木之中的真气,也满满回转自自己的身体。
四个侍女也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四个人暗地里叫唤着眼神。
流萤那张娇俏却杀性极大的面孔上,渐渐露出一个天真而凶戾的笑容来。
“不是这样的。”就在这个时候,宁宣说,“道长,你别被她们的歪理迷惑。在这个世界上,绝无任何一个人走在了绝对独立自我、不依靠他人的道路上,你受人影响是不错,但若非你受人影响,你到现在还是出生时候的状态,也不会说话也不会行走更不会思考,可以说只有呼吸是你天生会的。按照这些人的理论,只有一个思维混沌、行走困难的弱智脑残才叫独立自我的人?”
玉幽子又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将阵势又结得紧密周全了一些。
“你闭嘴!”流萤怒喝一声,“我杀了你。”
“你能杀你吗。”宁宣还以颜色,再转头对玉幽子道,“道长,须知那什么剑仙也不是一出生就成了剑仙,那徐归墓自然也不是先天自知?向一个人学习有什么问题,你本就该学,本就要学!你习得了剑仙的传授,那是与剑仙有因果关系无错,但这种因果关系绝非所谓恩泽,你也绝不是他!”
“你懂什么?”暮雨开口道,“主人和剑仙要做的事情,绝非你们这些小小人物所能够承担……”
“是你不懂。”宁宣看也不看她一眼,“你们四个与其说是四个人,简直是四条狗。你们的口中一言一语,一字一句,全都是主人主人主人,可惜人生来无主的道理,你们恐怕是一点也不懂。我看你们倒是没有什么前世,却仿佛宁愿生生世世都为别人做牛做马,尽心竭力。你们这样的人物,也配和我这种人说话?”
四个侍女脸色一变,这话将她们同时骂了进去。
玉幽子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气力。
妄心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又冷笑起来,“你是认为一个人不为他人奉献,只顾自己快活,这才叫活着么?”
“呵,你在偷换概念了。”宁宣不屑道,“那我就得问你一个问题了,我问你,你见到一个老人倒在地上,是否会觉得心疼?这时你愿意将其搀扶起来,是谁要你去奉献了吗?这时老人再感谢你,你心里不快活吗?”
他追问道,“我不管你怎么回答,我认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只是卑劣的私欲让他们没办法活得更自我,让他们没办法去由心地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比如去帮助别人。在这个时刻,奉献和快活,压根儿就不是相悖的,为什么不能够任由自己想要去做的那样奉献呢?非要按照你们所说的,把自己命也搭进去奉献?你他吗谁啊?你来规定这些,那我放哪儿了?”
他说着说着,越说越气,忽然一跺脚,“草拟吗,我真想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两刀。”
这话一出,四个侍女脸色一变,同时后退,做出防备的样子。
不过说归说,宁宣倒还是站在原地,光说但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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