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不是姚洗月。”
面对这样一个姚洗月,宁宣也只能够苦笑起来,他是没办法了,“你只是一尊傀儡,获得了姚洗月的记忆,活在这一场大幕之下,成为一个木偶泥胎。”
纵然早有准备,姚洗月也脸色苍白,晃了晃身子。
原来她自刚才方天然那一席话语之后,就立刻审视自身,果然发现了诸多疏漏。
“动手!”
而此时此刻,赫连威和沈赤练,也一左一右,同时杀了过来。
宁宣挥舞着自己左右双手迎上了赫连威,手中的曜日隐阳,若有若无,时时转化,有一种挥洒自如的感觉。
沈赤练来到了宁宣身后,抬起一拳打了过去。
但只打到中途,一袭长袖席卷下来,挡住了她的拳法。
沈赤练连续变化拳法,都没办法攻破这一袭长袖。
忽然一下,被打退过去,长袖下露出了姚洗月那一张不只是在笑在哭的面容,“你这样的高手,居然会被我族小孩子的招式打退。”
这些长袖,甚至还算不得妖狼族的真正武功,只是让那些小狼崽们玩耍的东西,本来是没有实战威力的。
可不知怎么,现在的姚洗月施展起来,竟然是福至心灵,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
“我也只是个小孩子。”沈赤练在甲胄下的声音,嗡嗡作响,“你别又哭又闹,我到时候下不了手。”
说完这番话,她闷头前冲,又是一拳打了过来。
这边姚洗月迎上了沈赤练,宁宣则对上了赫连威。
而另一边,宁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现在在场中的人物里,无一不是耳聪目明之辈,都将这番话语,听得清清楚楚。之前在姚洗月的背后,与方天然对垒的索伊,也听到了这番话。
此时此刻的索伊,借以凌空大掌,俯瞰而下,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边与方天然对峙,一边兴奋地露出笑容。
好啊,这个方天然,多年不见,武功居然有这样的进步了,能和本王打成平手,这样子才叫有趣,才叫痛快……
直到稍许片刻,才像是听明白了话语中的意思,瞳孔收缩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虽然还保持着,但也不太那样热烈了,反而带着一种僵硬——所有的肌肉都呈现一种死意,没有了活力,丧失了兴趣。
“他妈的,这小子在说什么鬼……话……”
他再次看向方天然,怀着一种期待,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审视一遍。
这一番审视,彻底让他死了心。
方天然的气息,相较于数百年之前,并没有变强。
根本没有,一点没有,丝毫没有。
根本不是他变强了,而是老子变弱了……老子怎么会变弱……除非……我根本不是……
索伊圣王眼中的光很快地削弱了下来,一双眼睛里只有灰心丧气,像是两根被推倒的蜡烛,砸到了灵龛之内满满的灰尘。
什么有趣,什么痛快……他微微张着嘴巴,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直到此刻,索伊才忽然注意到了一些之前从未注意到的细节,比如武功,比如威力,比如身体状态的些许不同。这种种征兆,其实非常明显,即使是一个普通的真气境武者,或也该有察觉,但他和姚洗月这样的人,好不容易从数百年前转世重生,再临人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违和感。
他们都是死去的人了。
不,他们甚至连人也算不上,只是一段又一段回忆而已。
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一些回忆呢?谁会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都是些虚假的东西呢?
“怎么可能!”索伊仰天长啸,怒吼一声,身体周围的气劲,在陡然间狂增、暴增、怒增。
但越是如此,他越能够感觉到体内体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种种地方和自己生前的不一致。
甚至连一丝一毫,能够证明自己是索伊的地方都没有。越是怀疑,反而越是佐证。
他妈的!
“怎么可以……”索伊的脸色逐渐变得灰白,忽然埋头丧气,身体则失去了内力支撑,像是一块高空抛物,以自由落体的姿态坠落下来。
轰隆一声,索伊从数十丈的高空一落而下,像是一枚巨炮,直接撞到地面之中,动荡了许多尘埃,人却没了动静。
“看来他需要静一静。”方天然能够感觉到,索伊还活着,只是意气丧尽,哀大于死。
这就好像是数百年前,面对赤族的投降,当时的索伊一样。
这个人虽然有万丈威风,王者霸气,但他并不是一个为了自己而战的人,而是非常诚挚、非常有信仰的人。对于索伊而言,赤族很重要,他人生的意义也很重要。
这其中任何一者,丧失了意义,他都会觉得了无生趣,不如死去。
但方天然也不敢肯定,现在去与索伊动手,对方会不会还击。一时半会儿,倒也是颇为投鼠忌器。
既然如此,那就根本不用管这个家伙了。
“莽古麻小辈,我来杀你!”
方天然一转身,足尖一点,长身而去,已经来到了莽古麻的身前。五指并拢,指尖如同蜻蜓点水,起伏跳跃,在半空之中一抹——这便是一副水墨画卷。
现在索伊丧失了战意,宁宣这边的姚洗月又真正明悟本心,战力大增。
双方的实力对比,却又一下反了过来。
不趁此机会直捣黄龙,他也就不是那个以一人之力荡平阳州各路妖魔鬼怪的文武侯了。
莽古麻面临此招奇袭,根本来不及反应。
赫连威和沈赤练眼见他遭遇袭击,却被宁宣和姚洗月拦住,也救济不到。
其中的赫连威单独面对宁宣,已经是分身乏术了。
而另一边,沈赤练也始终攻不破姚洗月的防守——她本来在玄关境之中,就是依赖身体条件的那一类,可大鼎傀儡再怎么变化,也没办法完全模拟她自己真正的肉身,于是真正实战下来,反而比姚洗月、方天然、索伊这种正统的真气道修行者,都要弱上几分。
昔年的大鼎,本来就是紫薇圣门用来捕捉世俗普通武者的,根本未曾想过拿自己人开刀。
结果到了最后,沈赤练进入其中,反而成了吃亏最大的那个。
眼看莽古麻就要丧生于方天然的手中,方天然忽然又停下了手。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索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方天然的身后。这个之前看来不可一世的赤族圣王,现在看也不愿意看方天然一眼,“停战吧,老头子。”
方天然肩头一抖,震开了索伊的手掌,“你怎么不去躺着?”
在这一瞬间,莽古麻的面前出现了一连串的幻影。
他眼花缭乱,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方天然和索伊身体的残象,这两个人就在一句话的功夫,已经交手不知道多少次,并且还悄无声息,以至于让莽古麻有了一种自己经历过什么,但又忘却了这段时光的感觉。
等到再看过去,方天然已经站在了远处,索伊正站在自己的身旁,他的双手掌心,都已经焦黑一片。
“停战吧,再打下去,是给不出结果的,只能两败俱伤。”索伊忽然高声道,“那边的晋人小子,你难道要给别人做嫁衣吗?”
宁宣笑了一笑,“好,休战。”
他一个翻身,脱离战局。
在场众人,同时看向了远处的屋檐之上。
而在那里,两个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坐良久,正在观战。
常和子被众人看了几眼,问玉蟾子,“他们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不是我们,我不是会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他们防备的是狐狸面。”玉蟾子昂头说,神色骄傲,他还不屑做这种宵小之事。
然后又有些怪异地看了看常和子,“不过看他们言行,你似乎不是当年的常和子真人,你觉得……”
“无所谓的啦,那就说明我还没那么蠢。”常和子倒是乐天,“刚出山就死了,这么蠢的事情,我就说不是我做的嘛。现在看来,死的是那个叫常和子的蠢货,哈哈,丢人的是别人咯,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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