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马车从旧维吉玛驶出,开往东边的弗尔泰斯特城堡。
“说说吧,雅妲,究竟怎么回事?”猎魔人腮帮子一收一鼓,正贪婪地撕咬着加了新鲜蔬菜、牛肉的白面包,不时喝一口羊奶。
躺在棺材里吃了三天干粮,猎魔人的饥饿度已经达到了阈值,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你还有印象吗,诅咒为何会复发?”
雅妲坐在他对面,马车最里边的位置。
这位维吉玛的公主表现要文明地多,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面包撕成碎末,再塞进殷红的嘴唇小口小口地咀嚼,带着一种贵族式的优雅。
此刻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蕾丝裙,不再是棺材里最坦然的状态。
黑色褶边的淑女帽将她一头蓬松脏乱的红发遮掩住。她仍然披着猎魔人的大斗篷,斗篷下身材相比于一周前明显清瘦了不少。
这点罗伊亲眼见证过,那盈盈一握的柳腰,已经瘦到一定的程度,不像从前那般健美。
“我最后的记忆,”雅妲出神地望向猎魔人,拉了拉斗篷,似乎觉得有点冷。“摘下护符,喝掉阿比盖尔为我调配的药水,然后我就不省人事,直到从棺材里醒过来。”
“什么药水?”猎魔人挑了挑眉头。
“一种灵药,能破除我身上的诅咒…”雅妲狭长的眸子中闪烁回忆之光,“我和阿比盖尔确认过…二十多年前,向母亲和我下咒的奥斯崔特,果然信奉着狮面蜘蛛。那个混蛋生前一直活跃于下水道的恶兆之神圣所,按照阿比盖尔的说法,他向当时的大祭司求到了诅咒方法。”
“这也是我身上厄运的来源。而阿比盖尔作为恶兆之神的祭司有能力替我解决它。”
猎魔人垂下了脑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雅妲想了想,自嘲地说,“灵药的药剂配方我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了三滴狼血、一个刚下葬的女人的胆汁三滴…以及我父亲弗尔泰斯特的血液……几种关键成分,才让她调配出所谓的破除诅咒的灵药。”
“公主殿下…”罗伊翻了个白眼,“您对阿比盖尔的信任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据我了解,血液可以入咒。您不怕阿比盖尔利用弗尔泰斯特的血液对付他。他可是您的父亲、泰莫利亚的王。”
“想诅咒一位国王?没那么简单,”雅妲说,“弗尔泰斯特身上的魔法护符多到数不清,只是藏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任何诅咒都无法对他起效。想要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除非——”雅妲盯着罗伊,沉吟道,“除非你这种身手超常的猎魔人去当刺客。”
“噗——”
“你怎么了,罗伊?”
“唔……没事,吃太快被噎着了。”猎魔人擦去嘴角的羊奶和额间的冷汗,“殿下,别开玩笑。我不可能去当什么刺客,蛇派猎魔人更不会。”
“我只是打个比方…”雅妲有些好奇猎魔人对这个话题反应为何如此剧烈。
“让我们回归正题。”猎魔人打了个饱嗝,“根据你刚才的说法,毫无疑问,正是阿比盖尔用药水唤醒了你身体中的诅咒。她这么做也算歪打正着,让维吉玛的皇家顾问一劳永逸地驱除了你体内的诅咒。”
“这次的诅咒发作后,您不会再变成吸血妖鸟。”
雅妲点点头,接着喃喃自语,“阿比盖尔明明已经和我达成协议,向狮面蜘蛛发了誓,却又出尔反尔!这个小婊子…我饶不了她!”
“她很清楚背叛我的代价。”雅妲冷冷地说,“我已经摸清恶兆之神在维吉玛的根底。只要我想,随时能把维吉玛的恶兆神教连根拔起,她难道不怕?”
“也许她并未撒谎,”罗伊提出另一种可能,“只有在诅咒彻底爆发之后,才能完全清除,但其中夹杂了一些私心,她动了别的手脚……至于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抓回来当面对质就能弄明白。现在——”
猎魔人拉开了马车的窗帘,他看到不远处晨光中屹立的弗尔泰斯特城堡,“你最好先考虑一下,待会儿怎么跟国王陛下解释。”
“不需要解释…”雅妲一脸理所应当,“这是弗尔泰斯特欠我和母亲的…”
雅妲的母亲,正是弗尔泰斯特的姐妹,她的名字也叫雅妲。
“等见完弗尔泰斯特,能不能帮我找找阿比盖尔?”
……
金黄色的王座之上坐着弗尔泰斯特,他身后仍然站着三位皇家顾问,脚边匍匐的还是那条黄皮老狗。
雅妲从宫殿另一头的入口走来,踩着藏红色的毛地毯,越过两侧穿着银亮重甲的持戟守卫,款款走到弗尔泰斯特身前。
三名猎魔人跟在她后面,在王座之前的阶梯下站定。
“雅妲,我的女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国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打量着她惨白的脸,沉默了半晌,闭上眼叹了口气,明亮有神的眼中浮现一抹痛楚,“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没能照顾好你。”
“这不是您的错。”雅妲垂下俏脸,平静地说。
“我这段时间不够关心你,才会让人伤害到你。”弗尔泰斯特说,“幸好一切还可以补救。快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让你遭受诅咒的折磨,我要把他扒皮抽筋、挂在广场上晒成毯子!”
“没有谁在作恶…您是知道的,维吉玛没有任何人敢得罪我。这起事件只是个意外事故,因为我不小心丢失了护符。”雅妲抿了抿嘴唇解释道,皇家顾问和弗尔泰斯特都明显不相信这个借口。“具体情况,我私下再跟您解释。”
国王暂时耐下性子,没有再去强迫雅妲吐露实情。他向来如此。
“猎魔人!”弗尔泰斯特目光转向下方的三人,“你们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我的无价珍宝,我要奖励你们!”
“说吧…”弗尔泰斯特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鼓励的意味儿,“你们想要什么。”
“陛下,任何奖励都可以提?”奥克斯活泼的声音响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渴望。
但他赤裸裸的意图将国王的话堵了回去,弗尔泰斯特沉吟了片刻,“我会满足你们大部分要求,但有几个例外。比如说像童话故事里编的一样,把公主赏赐给拯救她的勇士为妻。这只是个玩笑,绝无可能。”
“额…陛下。”奥克斯正色道,“我们还没有狂妄自大到那种地步。”
国王颔首,再看几名猎魔人顿时顺眼了许多,
“陛下,能赏赐给我们一块领地吗?”奥克斯突然叫了一声。
三名皇家顾问脸色变得怪怪的,而国王更像是被一口老痰堵住了一样,面部持续僵硬。
赏赐地盘?
猎魔人的要求有个潜在的前提。
国王赏赐地盘的前提,是授予贵族爵位。如果他,泰莫利亚的王,封猎魔人为王国贵族,那他将成为整个北方的笑柄。
这种出格的赏赐只有一个例子。
在不远的将来,莱利亚与利维亚的女王米薇,因为杰洛特歪打误撞救驾有功,破格提拔了杰洛特,授予了他王国骑士的爵位。
这也成全了利维亚的杰洛特的名号。
但现在还不是战争年代,这个要求代价太大了,弗尔泰斯特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陛下,我们可以不要地盘。”下面最年轻的那位猎魔人出声拯救了他。
“三位勇士,你们觉得两千奥伦如何?”弗尔泰斯特顺势提出了建议,他宁愿付出更多的钱。
“我们也不贪图金钱…”罗伊转身看了眼同伴,见他们点头,便直视国王的双眼,沉声道,“如果可以,您能不能替我们、这群卑微的猎魔人稍稍地矫正一下名声,洗刷按在我们头上的莫须有的骂名。”
“仔细说说。”弗尔泰斯特重新坐回了王位,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您明白的,猎魔人在民间的名声向来很糟糕。大城市的居民还知道收敛,但在乡下的地方,许多愚昧无知的村民到处散播我们的谣言,说猎魔人是变态、怪胎、茹毛饮血的怪物,还有数不清的胡编乱造的恶名强加在我们身上。”
“作为猎魔人,我们已经承受这些污蔑太久…您,泰莫利亚的王,只需要几张告示,便能在整个王国范围内,纠正这些错误的说法。”
“猎魔人不需要英雄的名声,也不必受人欢迎,”罗伊看了眼身边的同伴,“我们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不会遭受道莫名其妙的恶意和谴责。”
“仅此而已。”
“你们…真是狮子大开口!”
弗尔泰斯特感到身边的女儿拉了拉衣袖,所以没有立即拒绝。“我需要时间考虑,当我考虑清楚,你们自然会知晓答案。”
……
“罗伊,这就是你之前藏起来的要求?”三名猎魔人并肩走出了弗尔泰斯特城堡。“奥伦难道不美丽、迷人?”
奥克斯有些不解。
“难得有机会面对泰莫利亚的国王,我们必须主动争取一些东西。”罗伊解释道,“咱们要在北方重建学派,总要矫正那糟糕的名声吧?”
“不如从维吉玛、泰莫利亚开始!”
“其实罗伊的看法没错,就算有钱,有地位,买到了地还远远不够……”瑟瑞特看了眼蔚蓝的天空,“还得有吸引学生加入的资本。光靠意外律招揽人才,一个猎魔人一辈子、百十来年只能收到一两位学生,那远远不够,按照这种僵化的方法,我们不一定能活到学派复兴的那一天。”
“但一个国家的君主,他的话在人民心中有多大分量?一句话,顶的上我们忙活几百年。”
“你们是不是想太远?”奥克斯揉了揉下巴,“蛇派新基地没个影子,房子的地基都没打起来,已经开始想到招收学徒?罗伊,你也还只是个学徒。”
“我当然明白,这只是一种奢望,”罗伊摇头叹息,“弗尔泰斯特很大的概率会拒绝我的请求,毕竟那个请求太过模糊,我只是试一试。”
“最后,咱们应该还是会得到一笔钱。”
“有钱就够了。”奥克斯说。
“就算拿到酬金,那也是我来保管。”
“……”
“罗伊,懂不懂尊重前辈?!你必须给我们留一点喝酒的钱。”
“放心,我记得。这三天,你们俩去下水道看过没,别告诉一直陪着凯拉女士。”
“三天不下床,你当我是棕马?当然去过,白跑一趟。阿比盖尔不在密室或神殿区,早逃得不知所踪。”
“她的教友呢?”
瑟瑞特摇了摇头,顿了顿,“我们根据名单,搜了一部分恶兆之神信徒的居所,空无一人。”
“正好,雷索和贝连迦尔还在锻造,咱们继续搜搜,挣点外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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