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诺城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

  带着一声令人心碎的呻音,托露薇尔彻底摆脱亚克席法印的催眠影响,晕晕乎乎地睁眼一瞧,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昏暗的山洞之中,瓦西丽昏睡在不远,大腿伤口包扎上了绷带。

  而爱佛琳蹲坐在一根摇曳的火把下面,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一枚水晶,脸色复杂、伤心、感激、仇恨交织。

  “爱佛琳,我们这是在哪儿呢?”

  托露薇尔支撑起酸痛不堪的身体,走过去拍了拍瓦西丽的脸颊,后者“唔”了一声,从昏睡中苏醒。

  “他放了我们。”爱佛琳机械地说。

  “猎魔人?可这是为什么?嘶—”瓦西丽手指放出绿光,缓解伤口的刺痛,“那个刽子手,杀了我们这么多同胞,偏偏要放过我们几个。”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托露薇尔拍着小巧的被电得焦黑的胸脯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地说,“肯定是看在爱佛琳的面子上啊!活着总比死了要强!”

  “这是耻辱!”瓦西丽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两百多个同胞牺牲,就只剩我们几个苟活,怎么向菲拉凡德芮,法兰茜斯卡交代?!”

  “之前我怎么说来着,得罪猎魔人的都死光了,你们偏不信,偏要让大家去送死!你要是气不过…就自己下去陪他们!”托露薇尔拍了拍小手和衣裳上的泥土,站起身体,走向爱佛琳,“至于我和爱佛琳留着有用之躯,继续为了爱黎瑞恩!”

  “等我确定猎魔人都离开,我会给拉塞尔带回你们全体阵亡的消息,为你们收敛尸体。”

  瓦西丽闻言不由痛苦地在墙角蜷缩成一团,脸上浮现羞愧的红色。

  若不是她和肯萨法坚持要偷袭,大家本来不用牺牲。

  二十多个变种人,简直是一支势不可挡的军团!

  “不去找拉塞尔。”爱佛琳忽而摇头,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猎魔人最后的劝诫,那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已经让她无比陌生。

  但他终究是冒着危险放了自己一码。

  更有一点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这些无所谓的袭击,滥杀无辜的暴行,丝毫不能让爱佛琳感到开心、痛快,尤其是身边同胞,一个接一个减少。

  这种痛苦无以复加。

  你饶了我一命,我就听你一次!

  “瓦西丽,开启传送门。我要回蓝山!”

  “你想干嘛?”

  “我要见法兰茜斯卡陛下,为猎魔人带个话!”

  ……

  天刚破晓。

  猎魔人的车队离开了那片满目狼藉的战场。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坐在徐徐行驶的马车上的罗伊看着军需官温克,载满石头的马车、以及科德温的士兵,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问,

  “从科德温的南部边境返回玛哈坎?还是跟咱们一起去梅里泰莉神殿?”

  伯尼、里根·达尔伯格脸露不甘。

  他们来到科德温为国王效力,也想混出个名头再荣归故里,现在却灰溜溜地离开,心头的抱负远远没有实现。

  “俺还不想这么早回玛哈坎…娶妻生子,守着…鸟不拉屎的山路。”伯尼说。

  亚尔潘摇头,把玩着脚边的斧子,目光看着身边缓缓掠过的桐树,“我当初跟布罗瓦尔·霍格大长老放过狠话,我不会再回去!”

  “再找个明君效力?”坐在第三架马车上的兰伯特开玩笑地扫视了一眼六位矮人,“我听闻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是个体恤士兵的国王。睿智、慷慨、勤勉。”

  猎魔人们没谁反对,

  众所周知,为弗尔泰斯特效力比为亨赛特王靠谱得多。

  这家伙和北方的其他国王不同,并不憎恨古老种族。相反,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上古语,还是一位鉴赏精灵诗歌和矮人麦酒的行家。

  虽然对松鼠党毫不手软,但弗尔泰斯特愿意相信古老种族。

  “而且小鬼跟弗尔泰斯特的女儿雅妲殿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雷索浑厚的声音压下了车轮碾压地面,马蹄踢踏、马具碰撞的声响,行进车队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罗伊还跟维吉玛湖畔的女神交情莫逆。”奥克斯嘴角浮现笑容,还嫌不够乱地补充道。

  正使出浑身解数让奥利奥在马车上保持骑士一般笔挺坐姿的格里姆脸色一僵,眼神灼热地看向了罗伊。

  这家伙居然认识湖中女神,为啥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而丽塔·尼德为芮妮矫正乳牙的手指一顿,审视的目光扫过前方表情呆滞的罗伊。

  伯尼、雅尼克、里根兄弟一拽缰绳,减缓了马车行进速度,脸上浮现心动之色。

  “其实我和他们只是盟友关系。”罗伊清了清嗓子。

  “不需要了。”亚尔潘摁了摁脚下的踏板,一边为心爱手弩上油保养,一边说,“通过这次的护送,我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连我掏心窝子地侍奉了多年的亨赛特王都用怀疑和试探侮辱我…别的国王只会变本加厉。”

  “这群统治者都差不多一个德行,不会真正地信任矮人。我们何必再热脸去贴冷屁股?”

  说出这话后,亚尔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愁云密布的脸上,又恢复了一丝豁达和开朗。

  而五个矮人听闻老大的结论,也不禁点头。

  矮人的乐观天赋又让他们忘掉了忧愁。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正好诸位此行要去艾尔兰德,俺们一起去那边拜访一下老友丹尼斯·克莱默,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其实我有个建议,如果诸位还想要证明古老种族和人类可以和平共处,不妨一试!”

  “说来听听!俺也不想前功尽弃!”亚尔潘流露出明显的心动。

  罗伊脸上带着一丝真诚,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在我看来,今时今日,唯一有可能缓和古老种族和人类斗争冲突的地方只有一个…”

  “哪儿?”伯尼好奇地看向他,

  “柯维尔和波维斯?”里根一拍脑袋,嘴边胡须一颤,“你让我们‘滚去波维斯’?”

  矮人们顿时双目放光,

  “柯维尔和波维斯,位于大陆最北方,靠近飞龙山脉,远离雅鲁迦河,作为一座永久中立国,不受尼弗迦德威胁。且海运和矿藏发达,经济繁荣,风气开明,地处沿海并广为接纳各种移民!许多富有开拓精神的人类、古老种族、甚至是法师,聚集在那边。”

  “诸位若是想安心地度过下半辈子,那地方是个不错的选择。”罗伊话锋一转,“但柯维尔偏居一隅,对整个世界的影响力极其有限,无法改变北方诸国的方针。”

  “在我看来,唯一有可能逆转古老种族偏见的地方只有身处要地、港口众多、各个族**融并济的诺维格瑞!”

  “你让俺们去自由之城奋斗?”亚尔潘赏了拉车的马一鞭子,“让俺们去混黑帮?”

  他挑了挑又黑又浓的眉毛,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我倒是知道,诺城有个屠夫克里弗,管理着那边的矮人同胞,这家伙虽然有点能力和手段,但气量狭隘,目光短浅,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亚尔潘给三大黑帮的首领下了评判,

  ”成不了什么大器!更改变不了古老种族的处境!”

  “不是克里弗。”罗伊转头,银灰色的眸子徐徐扫过前后马车上,六位矮人的脸,慢吞吞地说,“你们,去投奔永恒之火的大主教塞勒斯。”

  聿——

  矮人似乎被吓得六神无主,拉住了缰绳,马儿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

  “啥?”亚尔潘张开血盆大口,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俺们,矮人,去给永恒之火当打手?你是认真的吗?”

  “俺…这辈子…只信仰玛哈坎圣山…”后排的伯尼拼命摇头,“俺,才不信,什么永恒之火!”

  “罗伊大师,诸位,”里根更是满脸难以置信,委婉地提出质疑,“你们不是杀了永恒之火几百个人,你们和永恒之火的关系,理应不太好吧?”

  不是不太好,应该是敌人。

  虽说大主教表面上没有怪责猎魔人。

  罗伊的做法,怎么看,也像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有时候,事实跟大家的听闻截然相反。”罗伊诚恳地说,“亚尔潘、伯尼、里根…诸位如果相信我们,不妨去诺城歌舞厅,找丹德里恩,传达我的话。”

  猎魔人放眼望去,车队驶入一望无垠的原野,绿色的植被、黄色的泥土、潺潺的溪流,天高地阔,胸中为之一清。

  “他会安排你们跟塞勒斯大主教碰面。聊过后,你们会知道这位大主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罗伊脑海中又浮现出变形怪吉吉被绑在火刑柱上,视死如归的表情。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想要消除不同种族之间的偏见,让众生平等,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这位阁下了。

  如今的永恒之火大主教!

  而且北境各地有上百个永恒之火的神庙和祭坛,影响力仅次于梅里泰莉女神,这个庞大的组织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消除古老种族和人类间的隔阂。

  亚尔潘等矮人们的理想,与变形怪不谋而合,简直是最佳搭档!

  “丹德里恩不是一个蹩脚的诗人?”亚尔潘捏了捏脚下的斧头,不解道,“凭啥让堂堂大主教见我们,一群小人物?”

  “别妄自菲薄,诸位大师可是狩猎过巨龙、石化蜥蜴、食人魔的…”奥克斯掰着胡萝卜粗的指头,连续拍马,“也算是堂堂大英雄。”

  “绝对有资格与塞勒斯大主教对话!”

  马车上的矮人们脸色纠结,迟疑。

  “就算见不到大主教,诸位就当去诺城旅游散散心吧?”瑟瑞特虽然搞不懂罗伊的用意,依旧帮腔道,“我保证,丹德里恩会负责你们的酒水,管饱!”

  “嘶—”

  这一瞬间,矮人们顿时把什么责任,担忧,抛之脑后。

  “还等啥?丹德里恩这个好朋友,俺交定了!”伯尼迫不及待,语气中带着某种发泄的情绪,眼角分明有一滴泪。

  “劳逸结合,不高兴就需要散散心!”里根沉闷地点头,“咱们就去诺城!”

  亚尔潘想了想。

  他不明白猎魔人为何偏让自己去诺城。

  但对方不会害自己。

  这场战斗若是没有大师们插手,自己的六人小队绝对会减员。

  何等巨大的恩情!

  别说让他去诺城,让他上刀山他也二话不说!

  罗伊续道,“诸位若有意,珊瑚可以马上为你们开个诺城的传送门!”

  “用不着那么急!”亚尔潘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等到了科德温边境咱们再分开。”

  ……

  接下来从科德温南部到泰莫利亚的领土一段旅程,没有之前那一周的欢声笑语,矮人们操心着诺维格瑞未知的前程,没了高谈阔论的兴致。

  只有最没心没肺的伯尼偶尔还能找孩子插科打诨,找找乐子。

  而孩子们以及年轻猎魔人,心情又与之前不同。

  脸上的笑容减少了许多。

  “老师们,明明这一次我们大获全胜,为什么我心里面一直不舒服。”终于,赶了五天路后,实在受不了的卡尔找到了猫鹫请教,诺城那一场以一敌百的血战中,他们也杀了不少人,那时候反而觉得酣畅淋漓。

  但这一次,堵得慌。

  甚至有种心虚的感觉。

  “我做梦的时候老是看到那些死去的精灵、矮人、半身人愤怒的脸!”蒙蒂缩了缩脖子,深有同感地说,“他们大喊着‘为了爱黎瑞恩’,为了’莎依拉韦德而死’,不要命一般主动往我剑上撞!”

  “死了好多人!”他略微惊慌失措地比划,苍白的脸颊上,那对野兽般的竖瞳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坚定,“全都是血!“

  “都是血!“

  坐在板车上的一群男孩儿女孩儿目光闪烁。

  他们整场战斗都处于女术士和猎魔人的精心呵护之下,毫发无损,未出一剑。

  但战斗中残酷的喊杀声,喷溅的鲜血、肆虐的火光,还有那最为恐怖的,吞噬一切的熔岩,在他们幼小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战争,远比他们混迹街头时候的打斗要可怕!

  猫鹫听完弟子的问题。

  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欣慰地摸了摸他的柔顺的头发,猎魔人们也是一脸恍然,矮人则饶有兴致观察。

  “其实一年多以前,诺城一战之后,我就在等着你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才等到。如果你们一直不来问,我反而会觉得奇怪,是不是改良版的青草煎药出现了问题,偏向熊派煎药,削弱了你们的感情。”他环顾十二个竖起耳朵的猎魔人学徒,冰冷的脸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但现在我松了口气,事实证明你们一切正常!”

  猎魔人学徒们受到感染,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惴惴不安的心稍微放下。

  “在此之前,你们杀的最多的也就是水鬼。而人类毕竟和水鬼不同,要复杂得多,无论是外形,性格,还是经历,更重要的是,他跟咱们是同类,都属于智慧生物。”

  “在诺城,咱们被四面埋伏重重包围,为了活命大开杀戒…自然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这一场战斗几乎是一边倒,松鼠党处于绝对劣势。”

  “战斗之前,亚尔潘阁下又跟你们科普了这个组织的来历和伟大目标。”

  “你们对他们产生了认同感。所以为杀戮而后悔!”

  “这很正常!”

  猫鹫为他们的表现下了定论,但话锋一转,

  “但你们无需太过在意…问问你们自己的心,你们杀人是为了取乐,为了达成别的邪恶目的?”

  一群人同时摇头。

  “出于自保活命而已,若是你们手下留情,现在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躺在那堆尸体里!所以没人能够怪责你们,连神明也不能!至于噩梦,多做做就习惯了。”

  学徒们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小兔崽子们,务必记住一点,”维瑟米尔叹了口气,看向远处荒原尽头,清晰的边界线,感慨道,“无论什么战争,都没有胜利者。”

  “带给参战双方的,永远只是伤害。”

  “若是有更好的办法,能够不挥一次剑,兵不血刃取得胜利!那才是最佳的选择。”

  杰洛特开始顺势宣扬他那一套中立理论,

  不动武?

  猎魔人学徒们却没怎么听进去这个建议。

  “杰洛特,你啥时候成了和平使者?让你的学徒们不动手,却和人说理,岂不是放弃他们的长处?”保利·达尔伯格看着小学徒满脸纠结之色,不禁好言相劝,“照我说,用不着顾忌那么多,胡思乱想,该出手时就出手!”

  卡尔和蒙蒂、查内姆十一个伙伴小鸡啄米般忙不迭地点头。

  “如果自家…输了…死了,那就是玛哈坎圣山的旨意!”伯尼从浓密的胡子里掏出酒瓶,灌了一口补充道。

  “不,猎魔人不信那个,应该说是命运!”雷索沉声矫正。

  “命运会让你们做出最好的选择!”罗伊总结了发言,目光徐徐扫过学徒们恍然大悟的脸,“如果你们杀了人,无需后悔、愧疚、自我怀疑。”

  “一切都是命运的旨意!”

  “哈哈!”

  马车队里一群大男人笑个不停!

  女术士摇头叹息。

  “敬那该死的命运!”亚尔潘爽朗一笑,丢给卡尔一瓶酒,

  “敬命运!”卡尔喝了一口,传个下一个小伙伴。

  ……

  战争没有胜者!

  兵不血刃地取得胜利!

  坐在板车上学了几年知识文化的普通学生们,在心底牢牢记住了杰洛特这句话。

  他们的未来甚至为之改变!

  ……

  半个月后。

  猎魔人们与矮人在艾尔兰德边境处分开,挨个挨个拥抱告别之后,目送他们往北踏上诺维格瑞的路途。

  又花了三天,猎魔人们来到艾尔兰德郊外的梅里泰莉女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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