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官虽然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到来,但做为战区的第三号人物,李长官的心腹,中将参谋长亲自来陪,也是给了参战各将官极大的面子。
酒席间的气氛说不上异常热烈,亦算得上杯觥交错欢声笑语,就连67军那几位少将旅长都和看不上的70军少将碰了杯子,笑颜相对。
甚至就连70军那位先前对冷锋态度冷淡的少将,也都笑着站起身向小透明冷锋冷参谋长敬了杯酒。
将官向校官敬酒,那可不是尽了礼数,而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这个面子,可不是给冷锋和四行团的,而是战区几位长官的。
虽说都是军人,直来直去的多,但能升到少将这个职位的,不说全身都是心眼子,一百个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李长官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搞这种接风宴,其背后的原因可不仅仅只是逼退一个40师团那般简单。
这其中定然有缓和四行团和67军情绪的因素,自从四行团的警戒规模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在座的诸人其实都心中一动,等到中将参谋长抵达后,虽然根据职衔冷锋排在所有人最后一个见礼,但他却是中将参谋长唯一一个以双手握手礼对待的人。
这个讲究可就大了,酒楼里光是中将师长就有4人,少将更是10人之多,中将参谋长有的是单手相握,更多的则是抬手还礼了事,别看大家伙儿军衔相差不了太多,但人家是战区级参谋长,职务上差的不可以道里计,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结果好家伙,陆军中将都没获得的待遇,冷锋这个小中校却被中将参谋长热情的握住双手,关切的询问了其团长唐刀如今的病情,听说唐刀已经能简单的进些流食,大感欣慰。
到这时,别说这些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将官们,就是缺心眼的人估计也知道了,这场接风宴说白了,就是给人家四行团那个受伤来不了的唐团座办的。
不过是李长官变相的告诉唐刀,现在还没给你一个合理的交待是我不对,那就请你喝场酒吧!
这对于一个战区级司令官来说,是已经能做到的极致了,他总不能打电话给唐刀说:这里面肯定有鬼,但老子能力有限,搞不定吧!
搞了半天,大家伙儿都是陪客,你说,想明白其中内因的70军陆军少将如果还用先前的态度对待冷锋,那不是妥妥脑瓜子进水了嘛!
虽然70军是中央军,但他们现在可是在第五战区混,得罪了主导今天这一切的李大佬,明面上人家不会把你咋地,但这可是凶险的战场,指不定什么时候一纸军令而下,70军就站上最凶险的刀尖。
原本的小透明冷锋中校就是在这种诡异的背景下竟然成了一群少将席间的焦点人物。
“来!来!我提议我们一起敬冷参谋长一杯,预祝四行团唐团长早日康复,在李长官麾下率四行团再立新功。”70军少将旅长举起酒杯道。
“这个预祝深得我心!”一名来自参谋部的少将附和,也举起酒杯。
“可!”朱姓少将也言简意赅的附和。
其余几个少将一看这架势,不跟着一起貌似是不行了,也纷纷举起酒杯。
“诸位长官的这杯酒,我替我们团座长官喝了。”冷锋站起身,按照人头数,倒了10杯酒到一个海碗里,而后一口焖了。
“好!冷参谋长好酒量!”少将们纷纷拍起巴掌。
河口县位于鄂西,酒楼中的杯子可不是江南那种3钱的小杯,少说也有8钱,这10杯酒可是近一斤,加上先前喝的,冷锋少说也喝了小两斤。
原本黝黑的脸上都显出一片晕红!
“酒真烈!这一口下去,就像直接烧到我的心尖上。”面色晕红的冷锋突然解开军装的风纪扣,狠狠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气。
“不过,再烈的酒,也没有我警卫班13位弟兄流的血滚烫,我那13位弟兄,没死在对倭寇的战场上,却倒在我战区数十万大军保护的土地上。诸位长官,你们说这算不算得上讽刺?”
冷锋看向一群少将的眸子带着微微的红色,灼热的让人不敢逼视。
酒席间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过了好一会儿,朱姓少将才出口相劝:“冷中校,战区司令部还在着宪兵处追查,相信不久就会查到幕后之人,定会给战死的四行团弟兄以及唐团长一个交待的。”
“朱长官,您是唐团长很尊敬的人,来之前他特意提到过您,说您是爱国将领,可您能告诉我,这幕后之人真的能找到吗?”冷锋再度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很直接的问道。
朱姓少将沉默了。
他很清楚,李长官已然是尽力了,但军统那边也插手了,并以极快的速度将军统方面的负责人撤职问罪,骨干人员全部调离,宪兵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或许可能知道线索的情报人员离开,很多线索彻底中断。
显然,有些人或许知道真相,但并不愿意真相就这么水落石出,那名日军潜伏在战区内部的高级间谍,就是他们给的答案。
现在,冷锋虽然有些无礼的质问,但他质问的或许就是事实,真正的幕后之人,能找得到吗?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找不到的。
“所以,诸位长官,你们说这是不是讽刺?是不是好笑?”冷锋眼中满是讥诮。
“冷中校,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战区司令部,有多诸多长官在这里,容不得你放肆。”70军少将旅长眼见冷锋借着酒劲有越来越过分之势,脸色也变冷斥责道。
67军几名少将眉头都皱了起来,看向这位眼神中尽是厉色。
他们多精明的人,冷锋是言语失当,但毕竟是在酒后,又是小范围,只要温言相劝安抚好,此事完全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但这货突然这么一跳出来大加斥责,可不就刺激得冷锋再说一些不合适的话嘛!这是摆明了想把事态扩大化复杂化的趋势。
“70军,好大的威风,你个老货自老子一进门就对老子横鼻子竖眼,以为老子感觉不到嘛!现在跳出来跟老子充大瓣蒜,喊你一声长官,那是你沾了其他长官的光,不然就你那个猥琐模样,往老子身边凑,不扇你都是老子涵养太好了的缘故。”冷锋冷冷的看向主动跳出来‘撩骚’的这货。
冷锋的话一向不多,从来都是行动派,有啥事儿干就完了,哪怕是亲近的战友,也很少听到他说今天这么多的话,更别说听他如此毒舌怼人了。
但没听过,不代表冷大参谋长不会。
幕后主使者本就指向70军甚至其背后之人,冷锋那里还会对他有半点客气?
没直接上拳头伺候,那真的是冷大参谋长克制再克制的结果。
全场皆惊!
被骂到狗头喷血的70军少将更是面部全然扭曲。
他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小陆军中校竟全然不讲军中规矩,上来就泼妇骂街式的开骂,咋地,这冷锋是不想在军中混下去了吗?或者说,四行团这是要和70军撕破脸了?
你唐刀再如何是英雄团长,但你不过一个小陆军上校,手底下也就几千号人,你怎么和70军这样拥有2个步兵师和3个预备团超过3万大军比?
就连亲近四行团的几名少将也集体呆若木鸡,他们可没想到这位寡言少语的团参谋长会如此之钢,上来就把人家一位少将旅长骂得狗头喷血。
他们倒是也对这位喜欢阴阳的少将旅长不喜,看着他被骂成这个狗样,心里无不大爽。可口头上是爽了,辱骂上级长官的罪名却是跑不掉的,以李长官治军之严厉,恐怕去职降军衔是板上钉钉的,搞不好还在养伤的唐刀也要因御下不严受训斥,这属实不明智啊!
“你,大胆......”70军少将猛地一拍桌子。
“浩然兄息怒,冷参谋长肯定是醉了,说得都是醉话。”11集团军那位少将眼见酒席就要变战场,连忙拉住已经面红耳赤的70军少将。
如果真要拳脚相加起来,哪怕是喝醉了的冷锋也依然站得像标枪一样笔直,就那身板,不得把这位小腹凸起的70军少将打成狗才是怪事儿。
这位估计不是怕自己的同级同僚吃亏,而是中将参谋长以及几位师长还在楼上包厢,让他们看到这一幕,恐怕在场的大家伙儿都要吃挂落。
为自己故,也得把这两位的纷争给平息为好。
“是啊!冷参谋长,当给我们军座面子,别和有些人一般见识。真要打,别在酒桌上,当兵的嘛!要么训练场要么战场,分个高下。”67军的两位少将旅长也各自起身去拉冷锋。
看着是拉架,言语中却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咱们是一伙儿的,我建议你在训练场上给这货打成猪头。
得,这67军真的是站队坚决的很,什么时候都站在四行团一边儿,几位战区司令部的陆军少将感觉脑壳都是疼的,一时间都有点麻爪。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便装的男子突然推开包间大门。
“什么人,滚出去!”70军少将本就羞怒难当,直接把火发在闯进来的人身上。
在场的可都是现役军人,职位最小的也是一团参谋长冷锋,其余人少说也是能指挥数千人的将官,那里是一个身着便装的家伙能来的地方?
他却忽略了身边朱姓少将的脸色猛然间变了。
这间酒楼里面只有几个警卫,但外间却是戒备森严,不说四行团那边又是重机枪又是迫击炮的,就是战区司令部警卫团都派了一个警卫连将这酒楼周边完全封锁,那里是一个普通身着便衣的人能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身着便衣的男人,他在司令部见过。
那是军统刚派到第五战区的负责人。
他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没有好事儿。
“上一个这么指着鼻子叫我滚的人,这会儿尸体早就成了黄河鲤鱼的食材,吴旅长是吧!等我办完正事,会来找你的。”男人阴恻恻的扫了一眼还涨红着脸的70军陆军少将一眼。“对了!我叫赵力君,为荆襄行政督察专员,下次来找吴旅长的时候,你记得再叫我滚一遍。”
70君陆军少将此时的脸迅速由红转白!
可能一个中将这么威胁他,他都不会害怕,但这个主动报上名号的督察行政专员,他是真的怕。
戴姓少将有四个得力的干部,很得戴笠的看重,好事者就把他们称为军统四大金刚。
其中一个沈姓上校在山城担任侦缉队队长和唐刀处得还不错,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另外三人之一,人称‘追命太岁’,光从外号上就可以知道其人阴狠毒辣。
可这个名叫赵力君的家伙实质上比他的外号还可怕,他就是以杀人为乐。
在战前,在他的主持下,残杀了大量进步人士;抗战开启后,被任命为第一战区少将编练专员兼洛阳专区行政督察专员的这位,负责控制从洛阳到山西的黄河渡口,赵力君利用职权,在渡口敲诈勒索,胡作非为,群众稍有反抗,轻则痛打,重则直接推入黄河。
甚至,赵力君联执行潜伏的任务中统特工也不放过,使得中统军统矛盾一度很激烈。
因为督察专员手握着督察监管的‘尚方宝剑’,就连第一战区的那名司令官,也拿他无可奈何,还要防止被他抓住小辫子。
为了压制住第五战区这起突发事件,戴姓少将直接将刚返回山城的这家伙给派往了第五战区。
见镇住了场子,赵力君环视一圈,却是将目光投往了冷锋处,脸上浮起淡淡微笑:“这位,想必是四行团的冷锋冷老弟吧!”
“我是冷锋,但我们不熟,老弟这个字眼就不要用了吧!”冷锋冷冷的看向这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
“呵呵,冷参谋长果然不愧是唐刀麾下悍将,见多了大场面,连日本中将、少将都格杀了好几个,我这个军统少将你当然不会太放在眼里。”赵力君轻笑。
“不过,等你去了我的地方,或许你会改变态度也不一定。”
“你凭什么?”冷锋冷然道。
“凭什么?你们四行团自己做下的事,都不敢认的嘛?”赵力君的目光陡然变得阴鸷。
“昨夜庙滩镇上最大的粮行老板外出喝酒后一夜未归,等今日其家人找到他时,其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随行护卫全部被击杀。”
“怎么,赵专员这是要查凶杀案了?我记得这貌似不是赵专员你的职责!”冷锋嘴角弧出一丝嘲讽。
“一个粮行老板死也就死了,可你们四行团的胆子,却是让赵某人也不得不佩服啊!”赵力君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甚为狰狞。
“第70军独立第33旅少将旅长收到驻地区域内有此恶性凶杀案,亲自带警卫连前去现场,于下午5时许返回时,途经白虎山,遭遇伏击,包括该少将旅长在内,全员战死。”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内安静的掉根针似乎都听得见,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像个呆瓜一样看向冷锋。
如果这真的是四行团做的,那怕不是疯了吧!
“这个案件性质比我团座长官上次还要严重,那赵专员是得好好调查,您受累了。”冷锋淡然道。“但您想图省事,直接把罪名安在我们四行团头上,那我四行团可是决计不会认的。”
“从袭击发生到独33旅部属前去增援,绝不会超过20分钟,20分钟时间,就彻底击溃了一个装备精良的警卫连,试问整个第五战区有那支军队有这样的战斗力?除了你们四行团。”
“能得赵专员如此夸奖,四行团上下皆引以为荣,但总不能因为战斗力强就赖在我四行团身上吧!这算不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没有可能是独33旅那位旅长得罪了某地山匪,因而被穷凶极恶的山匪围攻丢了性命?”
“你冷参谋长想不认也没关系,但天怜可见,33旅警卫连终有一个班长在这帮匪徒的攻击下虽重伤却侥幸存活,据他说,围攻他们的虽然都穿着便装,但手里却拿着火力凶猛的半自动步枪以及动用了小口径迫击炮和枪榴弹,除了你们四行团,整个第五战区谁有资格装备这类武器?”
“赵专员恐怕对我四行团有些误会,虽然赵专员所说的这些武器我四行团是有,但我声明一点,我四行团自成立来,皆是靠全团官兵保家卫国之决心才能和倭寇死磕,绝不是仅靠所谓的精良装备。
另外,在10日前那场对我四行团所属的袭杀中,日本人用的可也是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和MP28冲锋枪,那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是装备了这些枪械的部队做的这等恶事,比如70军?”
冷锋将目光投向还呆若木鸡的那位70军陆军少将,眼中满是森然杀机!
70军那位陆军少将只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一刻,他真实的感觉到冷锋是真的要杀自己,吓得连忙摆手:“此类武器我107师尚无资格装备,全师仅有不到30杆!”
“这个解释我认可!”冷锋点点头,这才看向赵力君。“赵专员你看,误会不就这样解除了嘛!我们四行团绝不会因为一些表面上的证据就去冤枉好人。”
还未等赵力君接话,冷锋有些幽幽的声音再度在包间内响起:“当然了,如果真的让我等找到真凭实据,我四行团13个弟兄的命,只能是血债血偿,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下他的。
谁要帮他,那也只能一并杀了。”
一股寒气自在场所有少将的心底升起。
眼前这个陆军中校身上的杀机之浓,几乎是喷薄欲出。
他刚刚那段话几乎就是变相承认了,独33旅那档子事,就是四行团干的,以袭杀对袭杀,可谓是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玩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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