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快点快点,累死老子了!”
一名满脸横肉的魁梧壮汉手提着皮鞭,朝着空气猛地挥舞了两下,骂骂咧咧的说道:“磨磨蹭蹭的,还要不要吃饭了!再磨蹭下去,老子的饭食都要给那群王八蛋给抢完了。”
壮汉的身前,八名身着粗布麻衣,衣衫褴褛的矿工,正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朝着矿洞外行去,每行进一步,额头上的汗珠都会因为颤动,顺着满是灰尘的脸颊滑落。
众矿工的背上都挎着一个竹制的背篓,篓中堆积着数量不一的巨大石块。
在洞壁上摇曳的火光照耀下,石块中还偶尔会折射出碧绿的青光。
见众人行进缓慢,壮汉颇为不耐的再次呵斥道:“别说老子不给你们饭吃,最后一个抵达的,今日膳食减半!”
此言一出,所有的矿工果然又稍稍加快了些许步伐,用矿工镐强撑着地面艰难前行。
沿着蜿蜒崎岖的矿洞一路往上,眼看就要抵达洞口之际,行在最后的一名瘦高中年踩到了一块不规则的石块,脚下一崴,身子瞬间失去平衡。
由于背篓中的石块太过沉重,他根本来不及用手去撑着地面,脑袋便直接砸在了墙角处一块突起的岩石之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溢。
背篓上的石块也顺势滚了出来,齐齐砸向了他的脑袋,几声闷响过后,瘦高中年的伤势更加的雪上加霜,已然昏迷不醒。
走在倒数第二位的云枫回头瞥了一眼,眼中有着些许不忍,可还是强忍着冲动,转过头去继续前行,并没有因为这些许变故而停下脚步。
前方的几人也同样如此,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大步向前,直接离开了矿洞。
唯有一名壮硕少年顿了顿脚步,盯着那倒地的瘦高男子数息,这才咬着牙,捏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矿洞的入口处,此时正有两名看守者正在闲聊着,对这一行矿工完全视若无睹。
行在最后的壮汉卷起了皮鞭,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血流不止的瘦高中年,低骂了一声,“真特娘的晦气!”
随即他朝着矿洞入口处大喊了一声,“莽子,去喊两个人过来,把这家伙给弄出去,老规矩。”
名叫莽子的壮汉踮起脚朝着矿洞内张望了两眼,见有人倒地不起,嫌弃的撇了撇嘴回道:“行嘞,等着。”
说完便抬腿朝着不远处的卸矿点小跑了过去。
云枫心下一阵暗叹,这所谓的老规矩,他自然明白,但凡是因伤病或者体力不支而倒下的矿工,都会集中送去某处安置下来。
说是安置,也只是任由这些病患自生自灭,并没有任何医疗措施,甚至连简易的包扎都懒得去做。
被送去之人若是能够挺过来,那便继续回来挖矿,一旦身死,便会被丢弃到离矿洞不远处的乱葬岗,曝尸荒野,任由野兽啃食。
总而言之,想要活着从此地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随着这行矿工一道卸下矿石后,便见到有两人抬着那瘦高中年朝着远处的一栋屋子走去。
此时已是入夜,临近饭点,卸矿点处已然围聚了不少矿工,正在排队领着晚餐。
见有人被搬运去了那栋屋子,众人大多都选择了无视,只有少数人会抬眼看上一看,可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同一种表情,漠视!
对生活的漠视,对生命的漠视,又或者是对这个世界的漠视。
此地只余下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派饭人员的呼喊,“下一个!”
看着那已经被送进房屋的瘦高中年,云枫终于是收回了目光。
“下一个!”
终于是轮到了云枫,眼前一名肥头大耳的胖子挥了挥手,驱赶了一番苍蝇,这才从木桶中抓出了一个荷叶包和两个馒头,递给了云枫之后,又再次呼喊,“下一个!”
领取了自己的晚餐后,云枫四下看了看,选了一处无人的巨石独坐,便开始进食。
自腰间取下了葫芦抿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嘴里便开始咀嚼起了灰褐色的馒头。
云枫抬头仰望夜空,夜幕中的星空一片璀璨,宛若星河倒悬。
如此瑰丽的夜空,在二十一世纪的城市中,是无法看见的绚烂景致。
可每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夜空,云枫都会忍不住的一阵惆怅。
他本是一名大三学生,三个月前,因为救一名溺水的孩童,导致自己脱力而亡。
再次睁开眼睛,便来到了这个充斥着满是恶意的世界。
醒来时,他便躺在了那满是腐臭味的安置点。
在那安置点中,还躺着十余名年龄不一的矿工,有几名矿工还能偶尔发出几声呻吟,而绝大多数的矿工,只能无声的躺在那里等待死亡。
整个茅屋里满是四下飞舞的大头苍蝇,一直在嗡嗡作响,好不恼人。
第二日清晨,当一名看守者见云枫苏醒,便赶着他前往矿洞,开始了苦逼的矿工人生。
三个月来,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穿越了!
来到了一个人命贱如纸,毫无人权的封建社会。
对生命的漠视以及对现状的麻木,便是这处矿场的真实写照。
如此毫无人道的境地,并非没有人选择逃离。
可在第二天,总有人会在乱葬岗看见一具身躯残破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等待着食腐动物们的‘宠幸’。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并不会克扣伙食,这群监工压根就不担心矿工门吃饱闹事。
根据原主的记忆,但凡有人敢聚众闹事,便会有一柄长剑从天而降,瞬间将闹事之人给击毙。
而那些闹事者,通常都是新来之人。
每当看见一柄长剑自天而降,轻取闹事者的性命,总会让所有人冷静下来,一些老矿工更是噤若寒蝉。
有些人甚至会匍匐在地,一边对着飞剑叩首,一边语带颤抖喊上一句,“仙人!”
上个月,云枫便有幸亲眼目睹过一次。
当时他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撼,让他记忆犹新的是,操控那柄飞剑的,居然是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确切的说,是和他如今这幅身体年龄相仿,因为这具身体,如今才十六岁!
云枫那时所震撼的并非是什么仙人,而是此人小小年纪便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犹记得那名少年杀完人之后的风轻云淡,似乎还隐有一些兴奋。
这让云枫十分的费解和彷徨。
这便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少年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云枫对所谓仙人的认知!
且不说仙人要积攒功德、悬壶济世,那也不至于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吧!
三个月的所见所闻,使得云枫自己也逐渐开始麻木,脑海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他时常会想,在如此境地之下,自己该如何存活下去?
难道一辈子在此地做一名矿工直至疲惫致死?
可再好的身体,在此地长久劳作下去,也必死无疑啊!
咽下了口中的最后一口吃食,云枫幽幽一叹,“人家穿越后怼天怼地怼空气,自己却是被抓来当矿工,哎,且行且看吧。”
欣赏了三个月的绚烂星空,云枫也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向往,也无法起到丝毫的精神治愈,已是审美疲劳了。
只是,即便吃完了晚餐,他还是乘着这个功夫在此地多呆了一阵。
他并不想这么早的回去睡觉,虽然他早已经疲惫不堪。
直到此地的看守者开始催促,他才拍了拍屁股,起身朝着自己的茅屋走去。
前方有着数十栋联排的屋舍,每栋屋舍都分配了八人。
不过他的这栋屋舍,今晚注定只有七人了,或许过不了几天,便会有人补充进来。
此地永远都不乏新人!
刚一推开破旧的房门,一股咸鱼味便扑面而来,云枫只是皱了皱眉,便踏步行了进去。
如此环境,他早已习惯,即便他自己身上也同样是这股味道,只是没有这密闭的空间这般浓郁罢了。
在此地,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已是不错,能活下去,便已是庆幸。
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能够多活些时日,虽然他也不清楚如此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
他寄希望于自己不会倒在曙光出现的前一刻。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曙光……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毕竟,那可是仙人啊!
屋内此时已有鼾声传来,他算是回来最晚的一个。
合上房门,刚在自己的席子上躺下,还没来得及抓虱子,耳边便传来了低低的抽噎声,声音非常的克制,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哭泣。
借着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云枫注意到,发出声音的,是躺在自己身旁的一名壮硕小伙。
小伙与自己年龄相仿,皮肤黝黑,大家都称呼他为二虎,今日倒地的那位便是他的三叔。
想来他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悲哀吧。
眼见亲人倒在自己的眼前,却无力去搭把手,但凡有心之人都会心伤。
不过云枫也能理解,当时的情况,二虎根本不能去搀扶他三叔,否则连他自己也要搭进去。
看着二虎那耸动的肩膀,云枫长吁了口气,也只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出言。
再多的安慰,此时也是徒劳的,‘节哀’二字,此时更是说不出口。
以他三叔的状况,基本是绝了再回来的希望。
二虎也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停止了抽噎,可云枫还是能感受到他身躯的颤动。
呼出了一口浊气,云枫情绪也愈发的压抑。
再次拍了拍二虎的肩膀,他便转过了身子不忍再看。
在此地的所有矿工,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谁又能够安慰谁?
生离死别,早已是常态尔。
一整日的劳作,早已是疲惫不堪,迷迷糊糊间,云枫也渐渐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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