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古怪?”岑雨峰立刻问道。
“刺杀岗村不过是幌子。”陈功书说道,“肖勉的真正目标是户田清一郎。”
他对岑雨峰说道,“正是因为刺杀岗村的行动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力,肖勉对浦口饭店的行动才会如此顺利。”
陈功书面色阴沉,“我们帮肖勉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力。”
“区座。”岑雨峰说道,“问题是,刺杀岗村的行动,不仅仅是我们,肖勉的特情处也行动了。”
“是啊,他们也行动了。”陈功书皱眉。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古怪,但是,正如岑雨峰所说,肖勉的人也参加了刺杀岗村的行动,而且根据岑雨峰的汇报,特情处刺杀岗村的人手不少,火力强大,也正是凭借特情处的强大火力,他的人才有机会从敌人的包围中突围成功的。
……
“这边刺杀岗村出动了大量的人手,并且火力强大;那边紧跟着就派遣大批人手对浦口饭店展开行动,干掉了日军新编预备第五旅团旅团长户田清一郎。”陈功书皱眉,看着岑雨峰说道,“这等兵分两路,同时进攻的情况,便是我上海区也实难操为,他肖勉手下什么时候蹦出来这么多人?”
岑雨峰苦笑一声,这一点也是他想不通的。
“这里面有古怪,有古怪。”陈功书摇头说道,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
程千帆正在与皮特‘分赃’。
“你的那份已经存入东方汇理银行了。”皮特将一份银行金票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看着金票上的数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日本宪兵司令官池内,还有川田笃人的那一份……”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说道。
“不用你提醒,已经送到他们手里了。”皮特说道。
皮特狮子大开口,向宪兵司令部提出了三十万银元的巨额索赔金额。
池内纯一郎委派川田笃人作为全权代表,与皮特进行谈判。
经过笃人少爷的斡旋努力,皮特勉为其难的将索赔金额降低到了十九万银元,这比皮特最初要求的二十万银元还要少一万,最终池内纯一郎尽管依然很生气,最终却也不得不签字同意。
十九万银元,皮特独得五万银元,‘小程总’分得四万银元,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也有两万银元入账。
剩下的八万银元,池内纯一郎和川田笃人分走六万银元,还有两万银元则被其他相关人士瓜分,总之,在双方的共同让步下,此次宪兵队仓库失火事件所引发的赔偿危机,各方的‘损失’都获得了弥补,危机事件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
“我这次是东跑西跑,各方斡旋,牵头引线的出尽了力气,却只拿到这么一点。”程千帆看着得意洋洋的皮特,没好气说道,“反倒是你这个家伙,竟然分走最多那份。”
“做人要知足。”皮特傲然说道,“日本人最终愿意赔偿,真正的原因是不敢得罪强大的法兰西。”
他弹了弹烟灰,“没有欧罗巴第一强国撑腰,别说是四万银元了,你连五千银元的赔偿也拿不到。”
“是啊,是啊,法兰西是欧罗巴第一强国。”程千帆冷笑一声,“敢问皮特上尉,强大的法兰西陆军有没有将胆敢挑起战火的德意志人撵回莱茵河?”
听到程千帆提起这个,皮特的面色讪讪。
此前法国对德宣战的时候,皮特曾经吹嘘说强大的法兰西陆军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彻底击败德国,逼迫德国让出波兰,在投降协议书上签字。
而实际上呢,在欧罗巴战场,英法联军隔着马奇诺防线已经和德国人对峙了数月了,双方却连一场激烈的战斗都没有发生。
这让皮特很没有面子。
只得再三强调,只是战斗没有打响罢了,双方战事只要彻底激化,强大的法兰西陆军只需要七周就可以击败德国,迫使德国人投降。
“七周?”程千帆笑了,“不是说一个月就能让德国人投降吗?”
皮特便梗着脖子辩解说,“七周只是最长时间的估计,实际上一个月足够了。”
程千帆哈哈大笑,他看得出来,经历了德国人闪电般占领波兰的战果,以及欧罗巴那边传来的关于德国人战斗欲望远远强于英法联军的事实,皮特的心中难免是有些发虚了,主动延长了‘强大的法兰西击败德意志’所需要的时间。
“总之,德国人只是貌似强大而已。”皮特哼了一声,说道,“强大的法兰西陆军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雷霆之势。”
程千帆知道皮特已经有些生气了,这个话题上不好再开玩笑刺激,便笑着夸赞皮特的中国话大有长进,竟然都会使用成语了。
……
“月底的时候,我们有一批粮食物资要运往南京。”程千帆说道,“虽然日本人那边的关系已经打通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这边也需要出面疏通交通关卡。”
“南京?”皮特皱眉,他看着程千帆,立刻明白这是‘玖玖商贸’与汪填海政权达成的物资采购协议。
皮特冷笑一声,“这件事不是你一直在操作的吗?怎么?害怕你的同胞骂你是铁杆汉奸了?”
“有钱赚,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程千帆说道,他冷笑着,“你要是不愿意出面也行,这笔买卖就是我单独的。”
“你一个中国人都不怕被你的同胞痛骂,我一个法国人更不会在乎这个。”皮特冷哼一声,“行了,交给我了。”
程千帆笑了笑,看了皮特一眼,这个法国人虽然对中国受到日本侵略是报以同情之心的,不过,也只是同情而已,该赚钱的时候那是不会手软的。
当然了,也正如皮特所说,他这个中国人都和日本人合作,帮助汉奸政权采购物资,皮特这个法国人自然更不会考虑太多了。
“我看到一份公文,你月底时候要外出公干?”皮特忽而想到,立刻知道了程千帆为何没有‘吃独食’,把事情交给他去做的原因。
“我要去一趟南京。”程千帆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
“南京?”皮特盯着程千帆上上下下打量,忽而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真的决定了?”
“你不是经常讽刺我身为中国人,却坐视国土沦丧,只想着自己的生意吗?”程千帆淡淡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做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他微笑道,“汪先生的和平救国路线,是唯一能够拯救中国的,现在有了救国的可能,我自然是要追随汪先生,为和平救国出一份力的。”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家被侵略,却不想着抵抗,甘愿在侵略者的扶持下成立投降政权,竟然寄希望于这样可以拯救国家?!”皮特冷笑一声,挖苦说道。
“没有勇气面对侵略,甘愿缩着脖子将希望寄托在侵略者身上,将投降政权粉饰为救国希望,简直是可笑之极!”他看着沉默不语的程千帆,冷冷说道,“这也许就是我们法兰西人和你们中国人的最大不同之处。”
……
“我去南京公干,这可是法租界当局批准的。”程千帆面色也阴沉下来,语气冷淡说道,“这说明租界当局对于汪先生的和平政权,实际上并不排斥。”
皮特的面色也阴沉下来。
程千帆这么一位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级官员去南京,参加汪填海政权的还都大典,程千帆虽然没有明说去南京的真正目的,但是,法租界当局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法租界当局却批准了他去南京公干的请示,正如程千帆所说,法国人尽管对于暂时并不打算承认汪伪政权,但是,却也不愿意激怒日本人,他们默许了程千帆去南京,这本身就是法租界当局的一种态度体现。
对此,皮特是不赞同,甚至是秉持反对态度的,这一方面是因为皮特始终对于作为侵略者的日本人秉持厌恶态度,更因为他一直认为法租界当局对日本人太过软弱了,这只会助长日本人逐步侵占法兰西在华利益的嚣张气焰。
“我希望你将来给你的孩子讲述这段历史的时候,你可以理直气壮。”皮特厌恶的表情看着洋洋得意的程千帆,说道。
“我的孩子会认为我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会为我感到骄傲和自豪的。”程千帆淡淡说道。
“希望如此。”皮特冷笑道。
……
苏哲步履匆匆敲开了总巡长办公室的房门。
“金总,出事了。”他随手关好门,来到金克木的身边,低声说道。
“毛毛躁躁,慌什么?”金克木瞪了苏哲一眼,说道。
放下手中的鼻烟壶和放大镜,金克木身体后仰在椅背上,问道,“怎么了?”
“汪恒毅死了。”苏哲说道。
“什么?”金克木身体坐直了,震惊不已,“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
汪恒毅是浙江杭州军统的人,却被巡捕房无意间抓获。
得知此事后,金克木就暗下里命令苏哲做好对此人的保护工作,而巡捕房方面坚持不同意日本人的引渡请求,这背后也有金克木一直的努力。
最终,金克木以维护法租界的执法、法治权利为借口,说服了法租界当局决定在法租界内部审判汪恒毅,这便保住了汪恒毅的性命,同时也给重庆方面想办法后续营救汪恒毅提供了可能。
现在,法租界法院对汪恒毅的审判日临近,汪恒毅却突然死了。
“就在刚才,靶子场监狱那边打来电话,说汪恒毅死在了监舍内。”苏哲说道。
“丧心病狂!”金克木面色铁青,咬牙切齿说道。
很显然,这是日本人、汉奸特务动的手。
……
“防不胜防啊。”金克木扼腕叹息。
知道日本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法租界对汪恒毅审判,必然会想办法暗害的,尤其是考虑到程千帆和日本人走得近,担心程千帆会受命日本人对汪恒毅动手,他特别签署命令,将汪恒毅从中央巡捕房的监舍内提走,提前安置在靶子场监监狱,却是没想到依然没有能够保住汪恒毅的性命。
“怎么死的?”金克木问道。
“口鼻出血,法医说是心疾暴毙。”苏哲说道,“不过,我私下里问了,应该是中毒死亡。”
“无法无天了!”金克木大怒,对方在巡捕房的地盘,在戒备森严的靶子场监狱下毒,这彻底激怒了他。
“靶子场监狱内部有问题。”苏哲说道,“要么是监狱里有日本人的暗子,要么是有人被日本人收买了。”
他看着金克木,目光严肃,“金总,你说……”
“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金克木看了苏哲一眼。
“这件事会不会和程千帆有关?”苏哲低声说道。
金克木瞪了苏哲一眼,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没有呵斥苏哲直呼程千帆的名字。
“查!”金克木咬着牙,沉声道,“这件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拳头用力砸在了办公桌桌面上,“你亲自去调查这件事。”
“明白。”苏哲点点头,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金总,如果调查结果显示这件事真的和程千帆有关……”
“让你查你就查!”金克木沉声道,“查出来自有我来处置。”
“明白了。”苏哲点点头,面上露出喜色,虽然金总没有明白说出来,但是,了解金克木的他知道,这一次,金总是真的动怒了。
若是真的查出来程千帆参与了此次毒杀重庆分子的事件,这等在巡捕房内部毒杀抗日分子的行径,已经超出了金总忍耐的范畴了,金总这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着苏哲雷厉风行的离开了,金克木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目光随之变得坚韧、冷冽。
……
檀香山路,何关的家中。
何太太下楼,对女佣说道,“景妈妈,小弟晚上来家里吃饭,他喜欢吃鸡汁哈士蟆。”
“晓得嘞,太太。”景妈妈答应一声。
她挎着菜篮子,准备去菜市场买菜。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景妈妈,你去看看,谁来了。”何太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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