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年糕是上海比较老派的小吃,肋排佐以小而薄的年糕,经油氽、烧煮而成,既有排骨的浓香,又有年糕的软糯酥脆,十分可口。排骨色泽金黄,表面酥脆,肉质鲜嫩。入口糯中发香,略有甜辣味,鲜嫩适口。
汪小姐很爱吃,她时常过来云南路这边的香得来,坐在窗边的位置吃上一顿。今天,她也来了。
“哦呦,汪小姐来了,宝总今天没一起来呀?”
“都忙嘛,我还是老样子啊,老板。”
汪小姐这时候就已经烫了头,戴着方框眼镜,穿着呢子外套,斜挎着包,在这个年代也是走在时尚前沿的人。她来这里许多年,同老板是相熟的,态度随意自然中透着亲近。
说过了话,她看到小店中的窗边位置已经有了一个人,面前摆着一堆的排骨,还有一瓶茅台酒。那人的长发背后,穿一件套头毛衣,军绿色的裤子,布鞋。一身装扮,与那一瓶茅台,十分的不合。
见他对自己微笑点头,汪小姐也微笑回应,隔着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王言笑问道:“刚才听老板说宝总,不知道你们讲的是不是曹家渡出来的阿宝啊?”
正在弄着布擦眼睛的汪小姐不禁转过头来:“你认识?”
“认识的,邮票李、小宁波、陶陶之类的,都认得。”
“怎么没听他说起过你?”
“我叫王言,来上海才一个半月,住在进贤路那边……”
“哦~”不等王言继续说下去,汪小姐便一脸的了然,“夜东京对吧?”
“一直没见过你,不知道怎么称呼?”
“汪明珠,在27号服装科,工作比较多嘛,一直想过去,一直没时间。我跟你讲啊,说起来那个玲子还是因为我才跟宝总认识的。前年宝总有一个外贸单,但是生产机械不灵,要从日本买。
我嘛好心办坏事,货比三家想要便宜些,结果该死的小日本不卖给我们了。幸好啊,宝总认识一个什么山本,急忙跑到东京去联络,这才认识的玲子。”
汪小姐是比较活泼的,话比较多,也比较自我。这也是正常的,27号都是求着办事儿的有钱人,再不就是各个国营厂的厂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很有威权,到了27号却是都要赔笑脸的。如此长久下来,再加上本身的性格原因,自我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哦,原来汪小姐是外贸局的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你也做外贸?”汪小姐很疑惑。穿着相对寒酸,却背着头发,吃着一大堆的肉,喝着茅台,本就很矛盾。现在又要跟外贸有关系,她就不能理解。
王言笑着摇头:“不做,但是可以做。前一阵宝总问我下一步做什么,我说无外乎衣食住行,只不过还没拿定主意。不如我开个服装厂,也做外贸赚美金,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服装厂的竞争很激烈,但是投入却不小,不是说做就能做的。我建议你先去27号走一走,看一看,醒醒脑子再说。还有啊,我在27号工作,是给国家工作的,不是你来找我,我就给你办事儿,我可关照不了。你认识宝总也不行,这是原则。”
“汪小姐真是心直口快。”
“你不是住进贤路的嘛?怎么来这边啊?”
“我是……”
“王老板当然是来这边做生意的,汪小姐,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上海滩最流行的就是吃烧烤,吃烤肉,这可都是王老板掀起来的浪头。呐,汪小姐是老客了,本店推出新品,椒盐排骨年糕,这个料就是王老板供应的。”
王言对着店老板友好微笑,这老板是懂人情世故的。
“这么厉害?”
“汪小姐以貌取人了,这可不好。”
汪小姐嘿嘿一笑,算是表示了歉意,随即夹起排骨就是一口,紧接着就给王言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你吃了吗?味蕾感受了吗?我没怪你的,汪小姐。”王言好笑的摇头,“吃肉就要喝酒,汪小姐要不要喝一些?”
“一点点。”
汪小姐捏着拇指、食指,和着她毛躁的头发,方框的大眼镜,很有种娇憨。
王言要了杯子,给汪小姐倒了一两酒。这时候汪小姐也真的尝了一下沾了烧烤料的排骨,奇道:“味道确实不错的,这是你做出来的?”
“家传的,还可以吧?”
“十分可以。”汪小姐举起酒杯,“呐,敬你一杯,我不是故意的啊。只不过人们……”
“只不过现在的大老板都是西装革履,这边夹着包,手上还要掐着大哥大。”
“是的呀,你做的这么好吃,肯定很赚钱吧?你怎么……”
“赚钱也要干活的嘛,我这是秘方,不放心给别人的。万一露出去,我还怎么赚钱?”
“哎,汪小姐,我给王老板作证。他这一包料要卖十块的,人们都说王老板一年能赚几百万呢。”
“哪有那么夸张,真赚几百万就好喽。”王言拿起酒杯同汪小姐碰了下,笑道,“到时候找宝总给我介绍一下他的裁缝,我也是西装革履的大老板了。”
汪小姐笑了笑,跟王言喝了一口,而后香喷喷的吃起了排骨年糕。
“你爱吃排骨年糕吗?”
王言笑道:“口感还不错的,老板手艺也好,偶尔吃一顿嘛应该是很安逸的。说起来很巧的汪小姐,今天是我第一次吃,就在这里碰到了你。”
汪小姐笑着点头:“我就很爱吃排骨年糕。一周七天,我要吃三顿。”
“就数汪小姐最照顾我们生意了。”边上的老板适时的接话。
“你们家手艺好嘛。”
两人的交流还好,主要是汪小姐在问,了解着王言的家庭,以及是怎么来的上海,又是怎么想起要做烧烤料的。边上的排骨年糕老板,十分灵醒的给王言吹牛逼,说他在黄河路的成名之战。….
先前打了一架的事,到现在还没过去。没办法,只要有人吃烧烤、烤肉,就要用到王言供应的调料,难免就想起来先前的事。
本来也不过是王言能打了些,一个人干倒了十多个,金美林的老板娘掏了一万块,并且最先接受了烧烤料做和解,就不是多大的事儿。只不过因为金美林的老板娘在这边做了很多年,有些能量,杜红根又是比较有名气的流氓,王言踩着他们出头就显得很有能耐。
如此再加上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以致于普普通通的一件事,到今天反而成了王言猛龙过江,多么多么的传奇。
这家排骨年糕的老板说的他王老板一年赚几百万,就是越传越大发的明证。其实也可以理解,这本就是风起云涌的时代,也是夸张的时代。不论是政府,还是人民,相对来说都是更加奔放的。那是时代浪潮,卷起来的波澜壮阔。
“王老板,再会啊。”汪小姐站在路边,同王言摆手。路边的霓虹,映着她的笑颜。
王言叼着烟,骑在三轮车上,回头问道:“用不用我驮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打车就好了呀。”
“再会。”
“再会啊,王老板。”
王言头也不回,用着掐烟的手挥了挥,便往进贤路回去。
汪小姐也打到了车,出租车路过蹬三轮的王言,汪小姐不免看了一下蹬三轮蹬的怡然自得的王言,好笑的摇了摇头……
自从用上了机器,店里的生产力大幅提高,已经不再是以前那般需要从早上八点来钟,一直干到晚上九十点钟。店内不大的空间,也因为两台机器的存在,以及各种的原料、成品的堆积,下脚的地方都有限。
王言回来的时候,店里就剩了金宝妈妈在看着,晚上了也不是没有生意,还是很有一些人赶过来买一些的。她借着灯光,坐着一个小板凳,看着书打发时间。
听见动静,她抬头说道,“回来了,王老板。”
“小胖墩呢?”
“家里写作业呢。”她说道,“你出去不久之后,金美林老板娘打来电话,说是请你明晚六点半去金美林吃饭。”
王言笑着点头,摸出华子点上一颗,问道:“你觉得你可靠吗?”
金宝妈妈并不理解王言如此没来由的问题,不过她愣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可没偷偷拿你的钱啊。”
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王言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过去:“给你个发财的机会,这是烧烤料的配方,配比写的都很清楚。
以后我就不做了,配调料的事交给你。太多了我觉得你也害怕,分你半成的钱吧。也就是说,一个月卖十万,就给你开五千块。至于说出卖配方的事儿,这笔账不用我说你也应该会算。
等我手里钱宽裕了以后,那就随你的便,想怎么发展怎么发展。比如说开个工厂,做一些酱油醋,味精之类的,都是可以的。到时候你做总经理,股份再多给你一些。….
说实话,想单独靠这个配方赚大钱是赚不到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只能像我一样,天天自己在这调配。现在我把它交给了你,同时也多了一份泄漏的风险。那么以后你想从其中抽身,肯定也要告诉别人,这又增加了一份风险。
如果有聪明人,从我们买原料的商家那里打听到我们买了什么东西,买了多少。再花钱买通另外的两个干活的人,称量各种东西剩下的份量,一点点的就能试出配方,想要长久保密基本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眼光、魄力,以及命里是不是有财气了。”
“王老板,这……这……”
“这什么这?你长的又不好看,我还能图你家那个小胖墩啊?就是咱们投缘,你又踏实肯干,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
翻不起来那你就是真没这个命,把小胖墩照顾好就行了。看书学习是好的,以后多看看吧。另外账本要记好的,咱们要缴税,回头我找个会计过来做,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王言摆了摆手,没再跟她多说,让她自己适应,转身笑呵呵的看着慢吞吞这边走来的葛老师。
“你在外面吃过了啊?”葛老师近前说道,“你没来,我都没好意喝你存在夜东京的酒。”
“那有什么的,喝呗。”
“呐,这是你说的呀。实话跟你讲,我还是喝了二两的。”
王言好笑的摇头:“那你跟我说什么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让我喝的呀,我看看你有没有良心。”葛老师才不在这话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金美林明天晚上要请你吃饭啊?”
见王言看过来,金宝妈妈说道:“来电话的时候葛老师在这帮着收钱了。”
“我跟你讲啊,小东北,这可是鸿门宴。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杜红根丢了面子,想要找回来。到时候你自己一个人,人家几十人,你总打不过的吧?我劝你最好别去。”
“越是要纠集人手跟我打架,杜红根、卢美琳就越是没有面子。况且真要打架,更应该做的,是在半路敲我的闷棍,不是在金美林请客吃饭。葛老师,脑子还是要时常转转的,要不然怕是有老年痴呆的风险。”
“你才痴呆呢。”
王言不与他斗嘴,反问道:“你去不去?金美林也是黄河路的大饭店了,只有金凤凰、红鹭的生意比他家好,酒菜应该都还是不错的。”
“人家请你,我去干什么?你年轻,腿脚利索,要是话不投机打了起来,你倒是跑了,我嘛岂不是要被打死了?棺材本还没花呢,人就没了,下去见了老太婆是要骂我的呀。”
王言好笑的摇头,没再多说,同金宝妈妈讲早些关店回去,就跟葛老师一起回了房子……
杜红根大小算个流氓,但是个聪明人。没有如同王言所说的,真的来敲闷棍。毕竟对付王言的办法,只有一下弄死,或者弄残。但是王言的战斗力,那是有目共睹的。一个人打十多个,轻轻松松,还有余力。杜红根要找多少人才能干死王言?….
现在的社会治安,同几十年以后肯定没法比,但是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却是一样的。正是搞经济,搞发展的时候,小混混嘛,偷偷抢抢,城市那么大确实不好办,但流氓团伙却是不成的,何况这里是上海。
这种报复行动,毫无疑问是要保密的,参与的人越少越精锐可靠越好。如果聚集了几十人来找王言的麻烦,忽忽悠悠的走在大街上,警察就会送他们去踩缝纫机。去少了,还干不过王言。找车撞,还不一定能奏效。挺尴尬的。
但是因为之前的事,越传越广,导致杜红根、卢美琳都很不好混,这也是为什么要请王言吃饭的原因。
他们要证明,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属于一笑泯恩仇。虽然脸仍旧丢了,但多少还能保住几分颜面。时间过去,这事儿也就成笑谈了。而不是等到以后人们提起来,是真的笑话杜红根和卢美琳,那才真是丢大人了……
“好久不见啊,王大哥。”景秀开心的从窗口探出头,同王言招呼着。
王言蹬着三轮过去:“最近生意不错吧?”
“老样子嘛,马马虎虎。倒是你啊,王大哥,现在还亲自出来送货就不太好了,现在人们都传说你卖调料赚了几百万。”
“几百万可真是谣传了,几十万还是有的。”
“那也是富翁了嘛,还蹬三轮送货多不好呀?也该跟那些大老板一样,西装革履,这边夹个皮包,这手拿着大哥大,再买一辆车,那才是大老板啊王大哥。”
“那我还是穷啊,离大老板还有一段路要走。”
景秀哈哈笑,他很喜欢王言的自然。说不好听的,黄河路上比王言更有钱的人肯定有不少,但大多数是不如的,可很多人都抖的厉害,眼睛都是朝天看的。
他问道:“王大哥,你今天过来送货,主要是来金美林吃饭的吧?”
“都听说了?”
“老早就知道了,昨天金美林的服务员说出来的。不过没听到你的回复,很多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就是没想到王大哥竟然真的来了。”
“你说我该不该来呢?”
景秀想了想,笑道:“该来!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和气才能生财嘛。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给个面子,人们也会说王大哥是个有胸襟的,以后做生意都要更好做一些。”
“我想的就简单了,人家给了我一万块的和解费,那就已经是和解了。现在人家要免费请我吃一顿大餐,这边又有货要送,那就吃他一顿狠的嘛。”
“哦呦,王老板你真来了啊。”
王言转头看着凑过来的陶陶:“陶陶啊,你在这干什么呢?”
“红鹭今天海鲜卖的快,早上送来的不够用,又让我送来一些。我可是听说了,杜红根和卢美琳要请你吃饭。我跟你讲,你不能去的呀。你要是去了,那他们不是就要踩你的面子了?”….
“我有什么面子?”
“哦呦,好歹你也是身价几十万的老板好不啦,总会有面子的呀。再说是他们先欺负人的,没想到碰到了你这个硬茬。要是换一个人过来,还不是要被他们欺负死呀?配方嘛也保不住,人嘛也不见得能安全,少不了要挨顿毒打的。”
“你这话说的漂亮,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啊,陶总。”
陶陶嘿嘿笑,他特别喜欢王言叫他陶总。别人不行,因为别人没王言有钱。他说道:“那你还去吗?”
“都来了怎么能不去呢。听你这么说金美林,是不是没给他们送海鲜?”
“他们是别家送的,跟他们还是亲戚的呀。”
王言点了点头,又问:“你吃晚饭了吗?”
“当然没有了,我正打算去夜东京呢,就看到你在这里啦,过来劝劝你嘛。”
“那走吧,你跟我去送货,一起去金美林吃它一顿。没准啊,这顿饭吃完,金美林以后就要你来送海鲜了。”
“啊?那个……王老板啊,我还是不去了吧,那人家请你又没请我,不好的呀。”
“怕了?”
“瞎七搭八,我陶陶嘛胆子最大了。”
“可你之前还说你陶陶嘛最有义气了。”王言笑呵呵的看着他。
“去就去嘛,没什么大不了。走,这就送货去。”陶陶转身就要往黄河路之外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着微笑的王言,停住脚步又走了回来,“哎呀,你看看,都饿昏头了,是在这边的嘛。”
“走了,景秀。”
“慢走啊,王大哥。”景秀挥着手,看王言蹬着三轮车往红鹭过去,陶陶跟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陶陶当然是劝王言不要去,他也就不用讲义气了。方才他的折返,是想到了如果回去王言说起来这件事,他陶陶以后没脸混了呀,要被人取笑死的。
不过可惜的是,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王言并没有改变主意……
“王老板,欢迎光临我们金美林啊。介绍一下,他就是杜红根,这位就是王老板了。”
卢美琳和杜红根是出了金美林的门来迎的,放低了姿态,给足了面子。当然他们也没有什么姿态,所以出来相迎,只是要让其他人都看到和睦罢了。
反而王言才是给他们面子的,他笑呵呵的跟杜红根握手,互道了你好。
杜红根是一样的西装革履小背头,精神的很。现在就已经是后来出场时候的那个样子,瘸了一条腿,手上撑着拐杖。别说,瘸腿的杜红根,比起不缺腿的杜红根,要更给人‘感觉危险’。毕竟他属于流氓,一条瘸腿,就添了几分故事性。
好像陶陶,他可能就根据乱七八糟的传闻,加上当面的观感,自己脑补了一番杜红根这个小流氓的狠辣威风,也没了先前劝阻王言时的义愤填膺,同杜红根握手的时候就是点头哈腰,没眼看。….
“二位,我带陶陶过来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陶陶吗,都认识的,欢迎欢迎。咱们进去说吧,里面请。你把王老板的车给我看好。”卢美琳胖脸笑成了一朵花,也不忘嘱咐员工看着王言的三轮车。
如此一路进去,到了楼上的包间坐下,卢美琳吆喝着让服务员上菜,亲自给王言和陶陶倒着茶水,杜红根也给王言、陶陶让了华子。
“多谢王老板赏光啊。”杜红根抽着烟,笑着同王言讲话。
“哪里,和解费我是收了的,那就表示和解了嘛。今天你们好心请我吃饭,不吃白不吃,我当然要来了。不怕你们笑话,我来上海将近两个月,从来去的都是小饭店,要么就是自己在家里做,来金美林这种全上海都有名的饭店还是第一次。”
“随便吃,想吃什么吃什么。”卢美琳笑着说,“要我说王老板就是太过低调,现在上海滩谁不知道你王老板赚了大钱?却还是蹬着三轮车亲自送货,一般人可不愿意干。”
王言摆了摆手,没就此多说,他看向杜红根:“我比较好奇,杜老板的腿是怎么断的?方不方便说一说?”
“年轻不懂事,难免的嘛。”
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是解释瘸腿,倒像是讽刺他王某人,王言笑了起来,瞥了眼卢美琳,又笑呵呵的问道:“杜老板现在做什么生意?”
“倒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开了一家卡拉OK。”
“我听说过,北京那边好像很多,这边应该也不少,好像是从小日本那边传过来的,投入应该不小吧?”
“设备确实不便宜。”随口应付了一句,杜红根说起了正事,“王老板,今天请你来呢,就是表示一下我们的歉意。”
“话又说回来了不是。”王言抽了一口华子,笑道,“刚才我就说了,收了和解费,那就是和解了。你们请我吃饭,无非就是向外面展示一下咱们不打不相识,关系还不错么,我都理解。”
“王老板爽快,我给你赔个不是……”
“用不着,来之前,知道陶陶怎么跟我说的吧?”
在陶陶一脸要死的表情中,王言笑呵呵的开口,“他说啊,是你们先欺负人的,没想到碰到了我这个硬茬。要是换一个人过来,还不是要被你们欺负死?配方嘛也保不住,人嘛也不见得能安全,少不了要挨顿毒打的。说不得要跟你杜老板一样,成了一个瘸腿的残废。瘸腿的残废这句话是我说的,不是陶陶说的。”
“王老板,我是带着善意的。”杜红根眯着眼睛,面部稍稍抽动,让自己显的更有威慑力。当然他的面部抽动,不是自己控制的,是因为王言‘瘸腿的残废’的说法。
“我也是带着善意的,只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实在,从来都是实话实说。你们想抢我的配方,结果没抢到,反而丢了脸。事情都做了,却怕别人说,又要找我过来吃饭,还想借着我的面子,找回你们的面子,你觉得合适么?….
本来嘛,我是不愿意说这些话的,搞的一团和气的局面乱糟糟。大家糊弄糊弄,吃吃饭喝喝酒,也就过去了嘛。你还非要跟我明确一下,既然什么话都要说透了,那话就不免难听了嘛。我倒是比较欣赏老板娘的做法,给钱给的痛快。男人嘛,要脸面也正常。但是出来混,也不能太要脸。你说呢,杜老板?”
陶陶在一边惊恐的睁大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他感觉是要完了……
“王老板,王老板,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我。”卢美琳眼看着杜红根咬牙切齿,赶紧的出声说好话。这不是正常的生意竞争了,真要搞大了,不好收场的。
她说道:“是我想要你的烧烤料的配方,结果有眼不识泰山,发生了误会。今天嘛找你王老板过来,就是要更进一步的解除误会嘛。真不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踩你的面子,找我们的面子。王老板,你千万不要想太多。咱们喝喝老酒,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嘛,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我认为,出来混,脸只有一张,命也只有一条,你说呢?”
在陶陶更加惊恐的目光中,杜红根缓缓的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笑呵呵的对着王言。
禁枪经历了好几个时段,各种办法也是一步步推进的,全面禁枪是在九六年。事实上,民间的枪支保有量很大。哪怕到了几十年后,每年收缴的枪支也是数以万计,炸药则是几十上百吨。作为一个流氓属性的人,在这个对枪支管理相对疏松的时候,杜红根有把枪并不让人意外。
王言也笑了起来,说道:“没开保险呢。”
杜红根愣了一下,刚要开保险,王言就将手里的茶杯扔了过去,直接将枪打落在桌子的转盘上。杜红根啊的痛呼还没过去,惊慌的起身想要拿回手枪。却只见转盘旋转,枪已经到了王言的面前。
在杜红根惊骇的目光中,在陶陶的畏畏缩缩却又莫名轻松之中,在卢美琳压制住自己想要去抓抢的冲动,瞪大着的双眼注视下,王言将手上的烟头弹到了杜红根的脑门上,缓缓的将枪拿在了手中。
关着门的包间内安静极了,只有王言摆弄手枪的声音。他退了弹匣,看着顶满了的黄澄澄的子弹,又看了看膛内没有顶着子弹,便顺势空仓上膛,对着已经呆住的杜红根,缓缓的开枪。
“咔哒”
手枪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包间内清晰可闻,杜红根下意识的激灵一下。
“胆子嘛没有,度量嘛也不大,欺软怕硬,还硬装流氓跟人耍狠?”
“王老板,误会,都是误会啊。”卢美琳回过神来,赶紧着颤抖出声。
“啊对对对,王老板,你千万别冲动啊。”陶陶也反应了过来,说话是一样的颤抖。
“刚才他拿枪指着我,你不说是误会。现在枪在我手上,就是误会了?”….
杜红根这会儿已经定住了神,他说道:“你想怎么样?”
“你这个时候表现的还算一个男人。”王言笑呵呵的看着他,“看你要钱,还是要腿。”
“怎么说?”杜红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要钱嘛,我就把你那条断腿再打断一遍,那条好腿也给你配个对。运气好,你能拄双拐。运气不好,那就坐轮椅。”
这时候卢美琳插话道:“王老板,你说个数。”
“刚才来之前我还听景秀说呢,大老板就要这边夹着包,这手拿着大哥大,西装革履,开个小轿车。老板娘,你也说了,我现在也是老板,可我还差东西啊。”
杜红根点着头:“没问题,全新的桑塔纳,来路绝对正宗,所有手续齐全,等我办好了,连大哥大一起给你送过去。”
“你现在就痛快多了,另外驾驶证也给我办一下。”王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卢美琳,“以后你们家的海鲜让陶总来送。”
“可以。”卢美琳答应的毫不犹豫。
王言笑呵呵的将弹匣扣进去,随手扔给了杜红根。
后者慌乱的接住手枪,双手有些哆嗦,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问道:“你不怕我再……”
“那么我就打断你的五肢,烂在床上。”瞥了他一眼,王言站起了身,“老板娘,再换一间屋子吧,说好来吃饭的,那总要吃一顿的。陶总嘴很严的,今天这顿饭过后,咱们就是一团和气了,别人也不会那么再笑话你们,皆大欢喜。”
“对对对,谁不知道,我陶陶的嘴最严了。”
卢美琳也闻到了已经散起来的尿骚味,瞥了陶陶一眼,转而对着王言笑的灿烂,就要引领着换到了隔壁的包间。
“王老板,拉我一把,腿软了。”陶陶对着王言露出勉强的微笑。
“不用麻烦王老板,我来就行。”
却是杜红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架起了陶陶。
陶陶笑的更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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