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回忆起让他感到怀念的话语。
“你啊,你啊,认真听我说,同胞之子。”
“你们应该消灭的是在我们这里进行掠夺的人。”
“你的双亲也被外面来的人夺走了。”
“你的父亲‘们’被外界肮脏的侵略者们杀害了。”
“你的母亲也被外面来的可怕恶魔绑走了。”
“所以啊,要去消灭他们,消灭那些掠夺者。”
“所以你啊,要去战斗,为了夺回你的母亲,让她回到我们的手中。”
对于接下来回想起的声音,青年没有怀念的感觉,也无法向声音的主人追问。
“哦,看到我的这个也不为所动,你还挺有胆量的嘛!
“不对……原来你的内心这么空洞啊。
“那我就告诉这样的你一个好消息吧。
“那些整天把你们叫作‘你,你’的魔术使们,已经都死了哦。”
两种“声音”在脑海中回放。青年想起那两个时候,心情是一样的――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他接收了字面上的意思,心里只有一句“是吗”。
青年觉得这种反应很正常,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当时尚且年少的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啊,还有一件事,你的母亲早就死在那叫日本的国家了。”
即使听到这句略带嘲讽的话,青年也没有任何感觉。他想这样的自己――比起听到同样的话后大声哭喊的同胞们,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事呢
青年独自走在夜晚的沼泽地里。
他佩戴着军用护目镜,身上装备着数件武器和魔术礼装,但散发出来的气质与军人、魔术师都略有不同。
――啊……对了。
青年走在没有战友,没有敌人的行军路上。
他摘下左手手套,手背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文身,凝聚着强大的魔力。
那是令咒,证明青年是参加圣杯战争的御主。青年看着令咒,烦恼地眯起了眼睛。
――把我生下来的那个人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圣杯战争”啊……
在原本的圣杯战争中,拥有令咒的魔术师是由圣杯挑选出来的。
圣杯会优先选择爱因兹贝伦、玛奇里和远坂这三大家族的人,而斯诺菲尔德的圣杯也被编入了如此不公平的系统。
一部分令咒用于召唤作为祭品的英灵,其中有两个早就安排给警署的署长和缲丘家的魔术师。用于召唤真正英灵的另外七个令咒,则一个不少地落在这场圣杯战争的“幕后主使”一方手中。
青年一言不发地盯着令咒。
他的眼神里没有困惑,没有愤怒,没有愉悦,更没有一丝其他的情感。
青年戴回手套,继续走在孤独的道路上。
他是∑。
这不是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当中并不包含什么愿望,不过是为了识别二十四个“类似个体”而被分到的一个希腊字母。….
但那些“类似个体”大多已经不在了,如今甚至失去识别的意义。
西格玛认为,他现在是一个会一点魔术的雇佣兵,每天都在将他拉入“这个世界”的雇主手下漠然地工作着。
这次西格玛接到的任务,主旨与之前的有点不一样。
他要参加一场在形式上与普通战争大相径庭的――“圣杯战争”。
仅此而已。
只要召唤出英灵,参加战争就可以了。
既不用支援别人,也不需要积极地杀掉敌对者。
“召唤出英灵之后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四处逃躲,或者……来杀我吧,感觉还挺有趣的!这不就是所谓的革命吗和你国家发生过的事一样啊!”
想到雇主这番玩笑般的话,西格玛自问道:真的一样吗那个国家的灭亡和我对她的背叛可以视同一律吗
他把雇主的玩笑当真,一边行军一边思考了片刻,但最终依然没有得出答案。
――圣杯……
――如果我去问那个奇怪的东西,它会告诉我吗
就在西格玛想着这种魔术师和普通人都不会去认真思考的问题时,他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建在沼泽地里的洋房,乍看之下像是废屋一样。
“仪式的道具已经准备好,你只要召唤就行了!多余的触媒也都处理掉了!啊,你不用向我报告召唤了什么出来,因为事后知道反而更有意思!”
虽然雇主是这么吩咐的,但法尔迪乌斯叮嘱过“记得单独告诉我你召唤出了什么英灵”。西格玛觉得,尽管法尔迪乌斯并非直接雇主,但既然雇主弗兰切斯卡没有要求保密,那就表示可以告诉法尔迪乌斯吧。
召唤出来的英灵暂且是魔术师的所有物。可是被召唤出来的英灵是什么样的人,他之前属于谁,那人又怎么样了,西格玛对这些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西格玛仍不知道。
在这栋房子的地下被召唤出来的英灵,与不信神佛的他完全相反。
那是难以用英雄或是神魔来解释的――一种格外异常的“现象”。
开战之日的拂晓时分,斯诺菲尔德这个扭曲的战场即将集齐所有的碎片。但没有人想象得到,这些碎片最终会构成一幅怎样的图画。
这是一个逃亡者的故事。
女子不敢面对她所犯下的罪行,逃避“惩罚”。
她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目标,甚至看不见前路,却无法停下逃亡的步伐。
尽管这名逃亡的女子知道自身的末路只有毁灭,但她还是把什么东西当作救命稻草,紧紧地抓在手中。
在名叫冬木的城市里,有一座被称为“蝉菜公寓”的集体住宅。
那里是一切的,对“她”来说亦是世界的尽头。
可如今,关于那座公寓的记忆已经没有意义可言。
在不断逃避的过程中,多余的过去全部剥落,坠入毫无意义的深渊。….
现在“她”只剩下罪恶感和对惩罚的恐惧,还有“那个东西”――戴着红色兜帽的少女至今仍盯着她。
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还是罪恶感导致的幻觉呢她也不知道。但她认为既然看得见,那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区别。
她也曾前往位于山坡之上的冬木教会求助。
虽然记不清细节了――但在那里遇见的神父,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前后的记忆太模糊了。
“――,××是××××××的――”
“没想到――处理――”
她也觉得奇怪,可只要她一深入思考,头就会很痛。
“最后,××――”
明明想不起来,却有一种恐惧感伴随着“不能再接近那个教会”这样的忠告,不可思议地刻在她的本能里,就像野兽害怕火一样。
她从冬木逃出去之后,漫无目的地流浪了不知多少个年月。
她总能从背后的黑暗、漆黑的夜色以及大街灯光下的影子里察觉到“小红帽”的气息。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她无法忍受这份折磨,如活死人一样四处流浪。
最终,她像是被什么吸引似的,回到了冬木。
她听说神父换了人,却依旧拿不出勇气前往“教会”。可又不能就这么回去她家所在的蝉菜公寓,于是她只能像一具尸体般继续在街上游荡。
然后,不断寻找目的地的她听到了一个“森林里有座洋房”的传闻。
当得知那座洋房还会闹鬼时,她自然是动身前去一探究竟。她想,如果传闻不假,洋房真的闹鬼,那她必须亲眼看一看,确认一下一直潜伏在她身边黑暗中的“小红帽”和“那些鬼”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搬出如此牵强的理由,她或许是想找一个葬身之地吧。
其实在此之前,她曾听说某座山上的寺庙里闹鬼。可当她去到一看,池塘里只有珍贵的鱼在疯狂乱跳,所以她对这次的传闻也没有抱太大期待。
即便不抱期待也仍然决定前往森林,是因为她觉得这样比在街头徘徊要好。
至少“小红帽”不会出现在森林里。
她一边遵守着在逃亡时找出的法则,一边走在树林里,仿佛闯入了童话故事里的魔女之森。走着走着,一座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巨大洋房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居然能不为人知地建起如此巨大的洋房,多么诡异的一件事啊。她还没来得及产生这样的想法,就被洋房的庄严气势震慑住了。
这座洋房就算称为城堡也不为过。光是远远地望着,身为逃亡者的女子就已经完全不想进去了。
她害怕,害怕这栋巨大的宅邸中安装了简易电梯。
“小红帽会出现在电梯里”――这也是法则之一,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她警惕地在城堡周围转了转,渐渐发觉内心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
好奇怪啊,怎么形容呢……
心很静。
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她从这座森林之城上感受到了这几年都没有过的安心感,所以她后来又来了好几次。
她并没有踏入城中,仅仅是将身心沉浸在那片景色里。
几个月后。
她和平时一样来到城堡,却听见两名女子争执的声音。
得知城里有人在,她吃了一惊,但并没有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
只要看看庭院里的花就明白,这个地方是有人打理的。
她很好奇和这座城堡有关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便藏在树荫里,悄悄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庭院里正站着两名女子。
一眼便能发现,那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银色的秀发宛如瀑布,白皙的肌肤令人遥想起茫茫雪原。再加上即便是在远处也能摄人心魄的红色眼眸,她们的特征实在过于相似。
这两名女子似乎发生了口角。看上去是一方用教训的口吻在说些什么,另一方则处于怒火焚身的状态。
“那些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菲莉娅,你究竟在想什么……”
“够了!我才不求你们……我一个人去完成!”
她们俩究竟是什么人?这座城堡果然是国外的富豪还是什么人的别墅吗她们是城主的什么人吗
逃亡者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观察两名“白色女人”。
可是她又觉得,“白色女人”的气质和外国人相比,有点不一样。
更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
逃亡者沉浸于近乎妄想的推测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气息根本没有藏住。
“就算舍弃爱因兹贝伦之名,我也――”情绪激动的女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喊道,“是谁”
女人敛容回过头,露出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逃亡者只记得这一件事――与“白色女人”四目相对之后的记忆,就和她当年去拜访教会时一样,变得非常模糊。
恐怕是被下了什么魔术暗示吧。
她之所以知道“魔术暗示”这种东西的存在,也是事后由那名“白色女人”灌输的。
“你是××还是×××××××”
与教会不同的是,她并不害怕城堡和“白色女人”。
“这也太巧了吧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不,这倒不重要。”
可是,一旦她想详细地回忆起那时候的事,大脑深处同样会产生碾压一般的痛楚。
她想:果然我是被下了暗示之类的魔术吧……或许在教会,那位神父和××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
“××”
和神父在一起的“东西”。
每当她尝试想起那东西是什么,她的脑袋就会疼痛难忍,记忆也变得模糊。
城堡里的女人与神父。
不过是一名逃亡者的她,被引导到如今的这种境地,这一切都是那两个人捣的鬼。尽管她已经十分清楚,却怎么也想不起与他们相遇时,他们对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黑白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中像漩涡般不断打转。
不过,她记得神父对身边的“东西”说的话。
“我对这个的末路感兴趣了。以前,你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吧”
她也清楚地记得,在城堡的时候“白色女人”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末路,我来给你活着的意义吧。”
神父与“白色女人”,烙印在二者语言中的“末路”这个词变成了诅咒。不久后,逃亡者便如“白色女人”说的那样,随波逐流离开了日本。
身为逃亡者的女子――绫香沙条被卷入发生在美国的“魔术战争”中。今天,她依然为了寻找答案而四处流浪。
要怎么做,我的罪孽才会得到原谅
我到底……应该在这座城市做些什么
斯诺菲尔德LiveHoue。
一座位于市中心的陈旧大厦,地下有着一个称不上宽敞的空间。
里面搭着用来表演的舞台,舞台上传来如牧歌般的旋律。从电吉他的扩音器中传出来的乐曲,最初会让人觉得旋律与音色不合。但随着速度慢慢加快,加入独特的音调,最终变化成与室内气氛融为一体的电吉他音乐。
就好像弹奏者在一边弹着吉他,一边配合着音色改造了旋律一样。
当弹完最后一个音,演奏曲子的男子开口问道:“大概就这样吧……如何”
男子拿着电吉他,看上去甚至与一开始弹奏的牧歌风音乐都不相称。他身穿豪华的铠甲,混杂着几缕红发的金发在空调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晃。
听到剑士的询问,周围的几名男女全瞪大了眼睛开始叫嚷。
“哇……这也太厉害了!你真的是初学者吗”
“好厉害……太帅了吧。我还以为你是当红的喜剧演员!”
吵吵闹闹的男女们要么梳着莫西干发型,要么顶着五颜六色的夸张发型。他们穿着脱离世俗的服装,戴着耳饰,更有人全身上下都是文身。
虽然这群人仿佛是“满身带刺”一词的代言人,但他们脸上都带着友善的笑容,赞美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着装最脱离世俗的男子。
“我很想说,谁会相信你这是第一次弹吉他啊!可是怪了,我又觉得你不像在说谎……”
“我其实不想说这么俗气的话啦,但你刚才的演奏已经是收费级别了啊!”
闻言,剑士开心又害羞地摇了摇头,回道:“哪里,和专业的你们相比,我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电吉他’,但我以前学过类似的弦乐乐器。”
“不!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话说,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来没听过啊。”
听到一个梳着莫西干发型的男人问起曲子,剑士随即露出了笑容,带着对过去的怀念答道:“啊……我以前试过把事情搞砸而被抓起来,然后一时兴起就做了一首曲子。刚才我表演的就是那首,只是将节奏稍微弹快了一点。”….
“你居然会作曲!话说,你是从监狱出来的吗”
“你是那个人吧就刚才被捕了还在电视上发表演讲的那个人!”
剑士见一名朋克风打扮的女子认出了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被你们看到了啊。不过,我说的几句话谈不上是演讲吧……”
“什么难道你是越狱出来的吗太酷了吧!”
“警署不是发生了那种事吗我只是趁乱逃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越狱。”
剑士耸耸肩,亲切地回答道。
他身边的年轻人对此叫得更热闹了。
“哦,真是厉害啊!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
“听说旅馆那边也很惨吧”
“说起来啊,赌场刚才好像出现了一个赢了好多好多钱的家伙,真让人难以置信――”
一个人影靠在舞台一隅,静静地听着年轻人的对话。
本应是孤独的“逃亡者”的绫香沙条狠狠地摇了摇头,在心中发出呻吟:这就是我的末路吗
在逃避的尽头,来到一家LiveHoue。周围是一群朋克风打扮的年轻人,那是在冬木绝对不可能结交到的人。还有这个毫不客气地闯入别人领域的多管闲事的英灵。
“哎,我想到了一首新曲子,可以弹给你们听听吗不过对着专业的表演家,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噢,弹吧弹吧。我们也很期待会听到什么样的音乐。”
“谢谢你们!绫香也要认真听,之后我想听听你对曲子的感想。”
剑士说着,再次弹起了电吉他。
绫香瞪了他一眼,自责般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否定被剑士弹奏的旋律稍微感动到的内心。
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开战前夜,斯诺菲尔德某处。
斯诺菲尔德的郊外有一片不算特别大的工业园区。
在园区的尽头,巨大的工厂像墙壁一样,将一座毫不起眼的肉类加工厂团团围住。
或许是因为附近的畜牧业并不兴盛,加工厂在某些时期甚至不运作,所以即使是本市的居民,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可就在这座加工厂的地下,有着未经过企业注册的一面。比起地面上的厂房,地下空间要宽广得多,里面还铺设了数层结界,位于其中的是一个魔术工房。
乍看之下,这座肉类加工厂似乎和周围的工厂没有任何关系。但只要查到经营者就会发现,它们其实隶属同一个组织。
那就是“斯克拉迪奥家族”――
一个黑手党组织,其首领是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以老奸巨猾的手段扬名黑社会。虽然他们是黑手党,但严格来说,他们和西西里岛起源的黑手党组织在形式上并不一样。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的确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有点血缘关系,他却选择与众多形态各异的组织联手或将其吸收,把斯克拉迪奥家族发展成与国境、血缘、思想全无关系的“没有面貌的暴徒”。….
伽尔瓦罗索这个奇怪的名字其实是假名。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假名是由他的本名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的绰号――“红胡子”组成的。
后来,伽尔瓦罗索将势力深深地扎入美国的黑社会。
他曾扬言要让神圣罗马帝国在美国重现。事实上,他的确拥有与皇帝不相上下的权力与财力。关于这一点,犯罪史研究专家、FBI和电视上的时事解说员有各色各样的猜测,但没多少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国内外很多地方,为无数“魔术师”提供庇护。
与别的家族争夺地盘失败的人;
追求更高境界的魔术,财力却跟不上而破产的人;
被当地人视为异端赶出去的人;
被当作罪犯大张旗鼓地赶出现实社会,在魔术世界也被人敬而远之的人;
又或者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人――
伽尔瓦罗索成了有着各种苦衷的魔术师们的资助人,一直支援他们的活动。
不仅是金钱,有时候他还会为其提供土地,用“正常世界的力量”去铲除原本居住在那里的魔术师们。
力量强大的魔术师一般不把权力和暴力放在眼里。可如果是具备暗示和魅惑知识的暴徒,由他们发起的袭击、狙击,或者是来自法院的传唤,没几个魔术师应付得了。
就算是时钟塔的名师或在某一领域享誉盛名的魔术师也一样。除非是仅凭魔术刻印的力量就能解决问题的一流能力者,否则就必须穿上专用的护身礼装,才能挡住突袭的子弹。
如果没有护身礼装,一旦碰上足球流氓的暴乱或是路匪,即使是魔术师也可能会被他们一刀做掉。
正常来说,时钟塔和教会应该把斯克拉迪奥家族的事视为一大问题,并优先解决才对――但当这件事提上议题的时候,斯克拉迪奥家族已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魔术世界的力量”。
那些不三不四的魔术师真的会团结起来,保护一个犯罪组织吗
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但现实是,受斯克拉迪奥家族保护的魔术师们都倾其所能去保护他们的资助人。
最大的原因是伽尔瓦罗索对魔术师们在魔术方面创造的“成果”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不会掠夺魔术师们的成果,如果魔术师们不愿意,他也不会硬要打听人家的研究内容。
魔术师们提出需求,斯克拉迪奥家族则尽心尽力地去满足。
很多魔术师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付出的关系。他们担心要是失去了如今这个环境,通往“根源”的道路也会随之关闭。
对斯克拉迪奥家族感恩戴德的魔术师只有寥寥数人。更多的人是出于身为魔术师的合理考虑,主动去袒护斯克拉迪奥家族的。
这一切使得斯克拉迪奥家族在黑社会有了无与伦比的飞速发展。….
有几个组织知道了“魔术师”的存在,试图从这个方面对他们下手。但大多数人只想用蛮力支配魔术师,因此反被魔术师们的初级暗示所利用,或是逐渐走向灭亡。
最终,斯克拉迪奥家族勾结政府的一部分人,获得了能够插足斯诺菲尔德“计划”的力量。
这份力量足以将一名魔术师作为候补御主送入虚假的“圣杯战争”。
今晚――肉类加工厂的大门开启,几个恶汉走进充满冷气的厂内。
早已在厂内的恶汉们穿着同样装束,对从外面进来的恶汉们低头行礼。
“辛苦了。”
“科蒂利奥先生怎么样了”
“他已经从矫正中心出来了,但还没有回到这里……”一个像是喽的恶汉冒着冷汗回答道。
从外面进来的其中一个恶汉皱起了眉,问道:“你们没去接他吗?”
“法尔迪乌斯交代过,斯克拉迪奥家族的人不方便去矫正中心……就连科蒂利奥先生离开矫正中心的消息也是事后才告知的……”
“啧……他不过是一条政府的走狗……”
“对不起,现在组里的年轻人正在寻找科蒂利奥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破碎声打断了双方的对话。
恶汉们立刻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加工厂的天窗。只见破碎的玻璃在空中飞舞,一个男人两手各抓着块状物,闪亮地从天而降。
“什么……”
男人手中的是两个人。他们被男人从高空拽下,狠狠地摔在混凝土的地板上。
“喀……”
两个人似乎还有气,口中吐出了血。
血溅到男人的脸上,但他全然不在意,慢慢站起身来。
尽管男人是从天窗跳下来的,却像没事一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亮男人的脸。
此刻,工厂里的恶汉们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他们被男人那双暗暗发亮的眼睛镇住了。
在昏暗的加工厂中,男人戴着黑手套,浑身散发出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然而,他的双眸中缺少“人类的情感”。他的眼神更像猛禽或食肉动物,不只是瞄准猎物,更是仅仅瞪上一眼就能冻结人的心脏。
“杀手里偶尔会出现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但他们也不会有这种眼神。要是机器里唯一具备的感情是‘杀意’,才能露出这种眼神吧。”――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首领伽尔瓦罗索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个男人的目光正如描述的一样锋利。
从外表看,男人大概有三四十岁,虽然五官端正,但那仿佛怪物般的锐利目光能牢牢地抓住人们的灵魂。
可是恶汉们畏惧的不是男人的目光。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可怕的人,远比他那锐利的目光可怕。
“科……科蒂利奥先生!”….
听到别人叫自己,男人也没有看周围的人,而是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件物品。
在看清是什么后,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不……”
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完――
伴随着“噗嗤,噗嗤”的贯穿声,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射出几发子弹,了结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即使确认过那两具躯体已经不会再动弹,男人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紧紧握住手枪俯视着地面。
“科科蒂利奥先生,请问他们是”一个一直在加工厂里的恶汉冷汗涔涔地问道。
闻言,被叫作科蒂利奥的男人继续盯着地面,吐出仿佛从地狱之底响起的低沉声音:“……苍蝇。”
“苍蝇”
“有人泄露了肉味,让这些嗅觉比较敏锐的苍蝇找上门了。”
男人的解释让工厂里的恶汉们惊讶地看了看彼此。
“难道是其他魔术师的间谍?他们是冲着科蒂利奥先生的令咒来的吗?”
“把这儿收拾了。”
“遵遵命!”
恶汉们看似是男人的手下,他们连忙开始行动,处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男人平淡地对他们加了一句:“外面也有。不过,我已经设下避人耳目的结界。”
“咦居然有这么多吗”
恶汉们这才知道他们被敌方的魔术师包围了却丝毫没有察觉,不禁为工作上的失职而感到恐惧。
接着,男人低声回道:“有三十六个。”
“三……”
男人对着张口结舌的恶汉继续道:“这里有六个,外面有三十个。快点处理。”
“是!可……”
这里只有两具尸体。
“难道……在上面吗”
恶汉们心想,是说房顶上还有四具尸体吗正当他们琢磨要怎么把尸体拉下来时――
又是几声“噗呲,噗呲”。
趁所有人都往上看的瞬间,男人再次开火,用手枪给四个恶汉的脑袋上各开了一个洞。
他们是比男人先一步进入加工厂的那群恶汉。其他恶汉不明所以地僵在原地,问道:“科……科蒂利奥先生,为什么”
“小看我不要紧。”
“啊”
“但是这座加工厂是斯克拉迪奥家族的所有物。想凭如此拙劣的伪装进入这个神圣的地方,是对斯克拉迪奥先生的极大侮辱,连被抓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眨眼间,那四具尸体的脸就发生了扭曲,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他们恐怕是易容成同伴的敌方魔术师。
真正的同伴现在仍活着还是早就被解决掉了恶汉们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男人在短时间内解决了三十多个魔术师后,面不改色地对恶汉们吩咐道:“把‘肉’处理完之后,到地下来。
“我收到触媒了,马上召唤英灵。”
斯诺菲尔德,某个昏暗的地方。….
“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他对外的身份是产业废弃物处理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真实身份是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骨干成员。”
正当法尔迪乌斯迪奥兰眯起眼睛念起资料时,他身旁的少女――弗兰切斯卡插嘴道:“最正确的身份是名为‘斯克拉迪奥的毒鲨’的杀戮魔术师,巴兹迪洛特才对!万事不一定负负得正,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样东西。就是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有意思啊!”
“那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还有,那两个名字是什么‘毒鲨’和‘杀戮魔术师’可不在资料上。”
“当然不在啦,是我刚刚取的嘛。”
“好吧。”
法尔迪乌斯用余光瞟了一眼弗兰切斯卡,见她坐在沙发上愉快地晃着腿,转而看向手头的资料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怀疑与巴兹迪洛特有关的杀人案有一百二十五起以上,但每一起都没有充足的证据,最终他因各种小罪被抓进了监狱。可他进入的第一所监狱,半年内就‘失踪’了三名看守和二十六名囚犯。看来斯克拉迪奥家族一派的手也伸到了监狱内部……亏他们能把事情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是因为找了能收拾干净的人,所以才会收拾得这么干净吧为了斯克拉迪奥,他一直都很重视魔术的隐匿工作。说不定反过来利用暴力团伙的差评,隐藏身为魔术师的一面。”
“魔术方面的经历说残酷也挺残酷的……他的家族似乎非常执着于特化‘支配’系统。‘支配’的着重点不是别人而是自身这种魔术和强化身体有所不同,但具体情况不明。他还精通时钟塔蔑视的东洋咒术。”
法尔迪乌斯一边继续翻阅资料,一边疲惫地眯起眼睛。
“外界怀疑他与多起魔术师被害案有关,时钟塔的法政科便盯上了他……由于某起事件,他与修本海姆修道院发生矛盾……在争执中他得到了斯克拉迪奥家族的庇护。”
弗兰切斯卡咯咯地笑着说:“啊啊,修本海姆……好像那个时候正好下任院长下落不明,整个修道院都乱作一团,否则就算是斯克拉迪奥也护不住他啦。”
法尔迪乌斯却抱怨道:“弗兰切斯卡小姐,我现在也反对你的决定――不惜让这种树敌众多的男人离开矫正中心,参加圣杯战争。说不定时钟塔派阀会不计前嫌,与他联手对付我们。即使这事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暗箭也有可能从我们看不到的方向射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啊非法入境的西格玛,强化魔术的――卢森德拉家的小女儿朵莉丝,使用正统派的支配魔术与投影魔术在华尔街搞出一大堆事的卡修拉,黑魔术的异端女小哈莉,以及背叛了时钟塔的法尔迪乌斯!嗯,基本上全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对吧”….
“你说的这些人包括我在内,我还是有信心能够管理好,但你和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就另当别论了。”说到这里,法尔迪乌斯再次眯起眼睛,对弗兰切斯卡提出了非常委婉的抗议,“把那种东西交给那个男人,真的没问题吗”
闻言,穿着哥特式洛丽塔洋装的少女咧嘴一笑:“没问题,没问题。将来的事谁都预料不到,或许连我都没办法处理,这样才好呢。”
“我们并不想配合你的享乐主义。不管是你还是巴兹迪洛特,一旦有必要,我们都会强行请你们离开舞台。”
“哇,好可怕。你要用狙击枪干掉我吗不,要是想成功应该用炸弹吧”
对于法尔迪乌斯那冷漠得全然不似开玩笑的一番话,弗兰切斯尔却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明白对方并非单纯在恐吓,她因为些许的兴奋而双颊泛红。
“不过,那样也挺不错的。对我来说,把你们当成游戏的对手也是一种选择哦。我又没有爱国心那种玩意儿,况且我根本不是美国人。”
法尔迪乌斯觉得这话听都不像玩笑,他一边让魔力流遍全身一边观察弗兰切斯卡的动向。
弗兰切斯卡看穿法尔迪乌斯的戒备,故意毫无防备地在沙发上打起了滚。
“听说神代联盟和最后的金狼厮杀时差点灭了一个国家。所以,要玩还是得像这次圣杯战争一样玩大一点!啊啊,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激动起来!美利坚合众国与美少女魔术师的对决!多棒啊!”
“没什么可棒的。请不要不知深浅地认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战胜我的国家。事实上,我听说你被机构‘消灭’过两次。”
“啊,嗯!被消灭了,被消灭了!还挺痛的哦。果然人多力量大,真的很可怕呢。”弗兰切斯卡满不在乎地说起她被国家抹杀的事。
“无论是几十年后再次与你联手的政府,还是与想铲除自己的政府合作的你,我都无法理解。”
“这表示你的上司相当认可我的实力呀,我又不在乎那些细节,就这么简单而已。至于肉体被毁这种事,我已经习以为常啦。”
“虽然我清楚你的存在方式,但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我难以置信。”
“对我而言,肉体被毁并没有什么好绝望的。说起来,从真正的意义上杀过我的只有一个人。虽然杀过我身体的人有好几个,但能让我‘认输’的大概屈指可数吧。”
弗兰切斯卡像在怀念过去一样笑着仰望虚空,把牙齿磨得嘎吱作响。
“我想想,首先是基修亚老爷子、享乐主义者的圣日耳曼、活了很久的童话魔女……啊,现在应该叫‘活过’很久吧摩纳哥的那个有钱吸血种、在某学校里会使用非常古老方言的老师说到老师,还有教我魔术的师父们”….
精通魔术世界各个方面的法尔迪乌斯在听到这些名字与词语后,脑内不禁冒出“她在开什么玩笑”的念头。可是最后从弗兰切斯卡口中蹦出的诨名,他极其熟悉。
“啊啊,对了!还有那孩子!伤痛之赤!”
“如果你当着她的面这么喊,会被她杀掉的。”
那位女魔术师不仅是地位远高于法尔迪乌斯和兰加尔的天才人偶师,也是时钟塔最强魔术师之一。然而,这个特殊的诨名包含着侮蔑与敬畏――在时钟塔的魔术师之间拥有一定的名气,同时是绝对的禁忌。
女魔术师到达了最终的王冠之位――“冠位”,被时钟塔授予了冠有“颜色”的称号。但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称号“蓝”,甚至也没有得到三原色的“红”,得到的只是与红色相近的颜色。
因此,女魔术师非常厌恶这个带有讽刺意味的诨名,传说敢在她面前这样称呼她的人,全部被她杀掉了,无一例外。
法尔迪乌斯十分清楚,那并不是单纯的传说,而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不过,弗兰切斯卡小姐依然敢当着本人的面说吧……
弗兰切斯卡似乎猜到法尔迪乌斯的想法,咯咯地笑着说道:
“嗯,正如你想的那样,我也不例外哦。我在她面前这么叫过,被她杀了好多次!”
大笑之后,弗兰切斯卡鼓起脸颊,摆出一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哎呀,我当时真的很惨哦!那家伙啊,真是又烦人又阴险,毁掉我的工房之后还抢走了相中的魔术用具。要是我反过来把她杀了,就会启动埋在她身体里的×××××××,她则能一脸若无其事地复活。我被她杀了三十次左右之后,就去拜托那女人的家人来帮我调停了……”
大概弗兰切斯卡与那位“家人”也有什么过节,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结果她最后再杀了我一次,威胁说‘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那歪门邪道的魔术回路’!所以我就有了现在这个身体。”
说完,弗兰切斯卡又重新挂起笑容,一边煽惑地问“怎么样”,一边展示她柔软的身体。
法尔迪乌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抛出他的疑问:“你是三年前得到这个身体的吧高层提议要雇用‘她’的时候,你之所以坚决反对,是因为这个吗”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反正那孩子也会拒绝吧?她从来不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她全家都是那种把兴趣放在第一位的人,连金钱都不放在眼里。啊,但要是我给她发个委托,问她‘能不能做个适合英灵的人偶,让英灵拥有肉体’,说不定她会帮我呢。”
这些魔术师们之间的事,现阶段与圣杯战争没有直接关系。
弗兰切斯卡敛去脸上的笑容,说道:“虽然我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那个伤痛妹妹的人偶能够完美地复制记忆,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连灵魂都被一并复制了。”….
“这……”
法尔迪乌斯想说什么,又皱着眉头咽了回去。
弗兰切斯卡将他欲言又止的话干脆地说了出来:“那孩子说不定已经到达第三魔法了吧如果是那样,我们正在做的事就会变成闹剧了呢!啊哈哈,这也挺让人高兴的!”
见少女再次笑出声,法尔迪乌斯只是把眉头拧得更紧,叹气道:“没什么可高兴的,这不仅是国家的损失,更是魔术世界的损失。”
“不要紧啦。再过不久,第三魔法就不是魔法了。而且啊,‘把第三魔法降格为魔术’……你该不会忘了这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吧”
“我们的不是你的吗”
“那只是我的目标,一个途经站而已。等星球的开拓再发展几个阶段,就可以重现了吧。圣杯战争也是一样,所以我会尽可能多举办圣杯战争,你们可要努力去解析它的模式哦。”
弗兰切斯卡用疼爱什么似的温柔口吻如此答道。
法尔迪乌斯瞪大眼睛开口道:“我还以为你的目的就是当上第三魔法的使用者。”
弗兰切斯卡笑着回了一句“真没想到啊”,然后在沙发上伸直双腿,猛地跳了下来。
“嘿咻先不论伤痛妹妹,以我的资质根本做不来。哪怕不说这个……身为魔术师的我,就算如今变成了魔法使也没有意思吧”
“刚才是谁说别人是‘享乐主义者’‘全家都是那种把兴趣放在第一位的人’的?这一点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我又没说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不对,和那两人相比,我更可爱啦。”
看到法尔迪乌斯一副已经无奈到无话可说的模样,弗兰切斯卡扔掉之前天真无邪的面容,露出透着老成的娇艳笑颜,开口道:“能在人身上重现的魔术还好,但是,定义人类界限的魔法不应该存在。我一直这么认为,也相信妄图对抗那堵墙壁的那份愚蠢才是人类的本质。”
说完,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在幻想即将开始的“祭典”会走向怎样的未来。
“不管它的根是无底的善意……还是无止境的恶意。”
肉类加工厂地下。
“回答我的问题,魔术师。”
伟大的英雄――
或者是,将这个词丢置在彼岸的“什么东西”。
“你就是予我试炼的御主吗”
只能这么形容的某个人,出现在铺设了数层结界的肉类加工厂地下。
将他召唤出来的男人――巴兹迪洛特科蒂利奥平淡地回答道:“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这里,而在你手中。”
巴兹迪洛特的手下,那群西装革履的魔术师们却冷汗涔涔,体内的魔术回路也在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一眼就明白,那是有别于人类的“某种东西”。
首先,他的身躯就超越了人类的标准,外形看上去就像由神雕刻的雕像。….
他有着两米五以上的身高,头发已经蹭到天花板。
魁梧的身材,发达的肌肉――当中的每一束肌纤维,流淌在血管里的每一滴血,都充满了堪称神气的魔力。魔术师们不禁想,别说半吊子的魔术,就连需要多人之力才能施展的大型魔术,他这具肉体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抵消掉。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支配着整个现场的氛围,仅仅是这数秒内的一言一行就让人倍感神圣。
对于这名英灵的完美身姿,魔术师们早已被囚于妄想之中:假如这个英灵使用武力,我们肯定没有任何招架的手段;不管这个英灵想做什么,我们都只能把他的行为当作绝对的真理去接受。
其实只需要几秒钟,英灵赤手空拳就能解决室内的所有人类。虽然他的肉体与魔力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但他的态度犹如绅士一般,十分稳健。
这反而让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除了巴兹迪洛特之外的魔术师们都受到了冲动的怂恿,一直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这里并不适合像他们这种蝼蚁一样的魔术师。
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可是,谁也没有动。
压制着由恐惧造成的冲动的是,比这更可怕的恐惧。
巴兹迪洛特就在这里,他们不可能先逃。
原因就这么简单。
巴兹迪洛特似乎在和英灵进行交谈,但魔术师们一个字都听不见。
那是远远凌驾于人类的生物与他们的支配者之间的对话。
就在魔术师们勉强可以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英灵突然沉下面容。
看到英灵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魔术师们的上司――巴兹迪洛特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回答我的问题。”
“……”
“我在问你――为了赢,你是否能对幼童出手。”
“我做不到。如果有人命令我这样做,那这个人就是我的敌人。”
郑重的声音从敛容正色的英雄口中传出,在室内回响。
“你是在……试探我吗”
话音刚落,一股看不见的压力便化作厉风席卷地下工房。
那是一种与魔力截然不同的纯粹的压迫感,普通人只是置身于这沉重的气息之下便会丧命,而此刻魔术师们被夺走的是四肢的自由。
“若你明知我的出身还要说这样的话……我便将你的话视为‘你决定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现场的魔术师们听来,这句伴随着压力说出的话无异于判下死刑的宣告,他们认为自己就要因为巴兹迪洛特的牵连而死在英灵的手下。
即使是这样,他们心中浮现出的也不是对上司的憎恨之情,而是带着绝望的畏惧。
面对这股几乎要压垮整个房间的强大压力,巴兹迪洛特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而是用完全不似人类的目光回视英灵,答道:“当然,我早就把自己这条命豁出去了。”….
说完,他举起左手,只见他手背上的图案正闪闪发光。
“我以令咒命令你――”
“太轻率了。”
英灵断定对方想用令咒来让他服从,不禁摇了摇头。
令咒带来的束缚只不过是暂时的。英灵也很清楚,只要他的魔力尚存,想挣脱令咒的束缚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对方用三道令咒命令他自尽,对他而言区区三次的自尽也算不了什么。
然而,如果这样能让对方明白,令咒的束缚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的,那让对方用掉这一道的令咒也无所谓。于是,英灵决定不去阻止巴兹迪洛特。
这名被召唤出来的英灵,是一个极为清高磊落的人。
如果是面临危机时会不择手段的英灵,那在令咒的发动结束之前,英灵就先拧断或割掉对方的脑袋;如果这名英灵是以骑兵或潜行者的职阶而被召唤出来的,很有可能也会这样做。
但这名英灵是三骑士之一,为了突出他被人传承至今的“无懈可击的大英雄”的一面,他的体内具备某种类似骑士精神的品格。
这让这位超越人类的大英雄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利用令咒下达的命令并不是让他宣誓服从。
“不要掩饰。”
“唔……”
就在英灵发出声音的同时,巴兹迪洛特的其中一道令咒发出光芒――浓厚的魔力渗入英雄的脑髓。
――不可能。
哪怕算上过去的圣杯战争在内,他的魔力都位列顶级。他或许会被神代魔女们的精神干涉所控制,但绝不可能会受现代魔术师的精神干涉所影响。
即使有令咒的加成,眼前这名魔术师肯定还用了“某种东西”,剧烈地晃动着他的脑髓。
英灵回想起他曾经感受过与这相似的腐蚀――刺穿他的是比他更强的,深渊般的诅咒。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在向英灵释放出与那诅咒同源的“某种东西”。
“混账……你做了什么……”
“不需要隐藏罪恶与悔恨,将你藏在心里的本性显露出来,我会把这一切都烙印在眼底。”
巴兹迪洛特面无表情,用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向英雄抛出“诱惑”的话语。
“我需要的并非你身为英雄的力量,而是你那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贪婪,以及就算前方是清高的道路,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毒辣手段的执念――属于一个人类的执念。”
巴兹迪洛特对不再动弹的英灵耳语,并再一次举起左手。
“我再次以令咒命令你――回想起你见过的人类。”
这句话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还是说其中包含什么类似诅咒的意图吗
这道命令在英灵的耳朵里隆隆作响,令咒则化作一团魔力,侵入他的脑髓深处。
视线明明灭灭,其间浮现在英灵的眼前的是他生前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
其中虽然也有与神是远亲的人,但在他的面前,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平等的“普通人类”。
暴君将胆怯两个字写在脸上,双腿发软,嚎啕大哭:
“好!我赞赏你!我以国王之名赞赏你!
“所所以,不要再靠近我了,该死的怪物!”
态度格外傲慢的金发男子说:
“原来如此,你就是‘――’啊。
好棒,好羡慕!的确就是传说中的怪物!
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使用你。
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就不再是怪物了。
而是守护未来之王的――大英雄。”
爱过的女人在选择死亡之前说:
“你没有错。
所以,请你不要怨恨世界。
不要怨恨你的血。
你很强大,一定做得到。
不像我,没有做到。”
在被他拧断头颅投入烈火中之前,本应是敌兵的男人说:
“父亲……”
与遇见他们的先后顺序无关,他们的模样一层又一层地重叠在一起,又渐渐消失。
非同寻常的大量魔力也随之灌入他的体内,仿佛在遥相呼应一般。
――不可……能。
――这么多的魔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简直就像,我们那个时代的……魔女……
绝世大英雄静静地跪了下来。
看到这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巴兹迪洛特手下的魔术师们面面相觑。
这个明显与他们存在于不同次元的人,正在他们的上司面前受着折磨。
御主与从者的关系――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明白,眼前发生的事不能单纯用这一句话来解释。
可是魔术师们也清楚地知道,做到这种程度是需要付出明确代价的。
在圣杯战争中,令咒可以说是每一位御主的生命线。令咒可以控制从者,强迫从者执行命令,进行瞬间移动或紧急避难等一系列只对从者有效的,近似于魔法的行为。
而这只有三道的杀手锏,如今已消耗掉两道了。
剩下的一道令咒必须要留下来以防从者背叛。从这一点出发,可以说巴兹迪洛特在这场圣杯战争中能够使用的令咒已经为零。
这个决定性的不利条件虽然让魔术师们感到不安,但就算如此,他们依然相信巴兹迪洛特一定会有办法摆脱困境。这种与恐惧共存的信赖感稳住了魔术师们的心神。
然而,这份稳定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崩塌了。
“我再次以令咒命令你――”
这一次响起的话,才真真正正地让地下工房里的魔术师们僵在原地。
巴兹迪洛特刚召唤出从者,就把三道令咒全部用掉了。
但凡是了解圣杯战争的人,哪怕是小孩子都做不出这么愚蠢的事,但巴兹迪洛特做出来了。
魔术师们看着巴兹迪洛特,这一次他们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
另一方面,英灵正一边抑制着蚕食他的魔力,一边下定了决心。
――这个魔术师,很危险。
英灵不认为巴兹迪洛特用掉最后一道令咒的行为很愚蠢。
因为英灵察觉到,虽然这个魔术师面上不显分毫,但他已经赌上了性命――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天平上,就是为了改变英灵的性质。
――不管他用最后一道令咒命令我做什么,我都必须要铲除他。
英灵也不清楚正在侵蚀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可最坏情况是,这种侵蚀可能还会波及被召唤到圣杯战争中的其他英灵。
英灵拼命压抑着从心底涌起的“生前的诅咒”,保持着那份清高的品格。
――我必须阻止他。
――阻止在这个时代横行霸道的邪恶暴君。
英灵承受着足以让普通从者发疯的精神污染,但他此时考虑的不是如何自保,而是去帮助还没有见过面的英灵们,以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
――就算被人说是狠毒也不要紧,就算被人看作对御主动手的狂灵也不要紧。
这个被评价为“英雄中的英雄”的男人,不顾自身的名誉,为了不认识的人决心打倒面前的魔术师。
正当英灵挣脱所有的精神污染,准备将手伸向魔术师脖子的那一刻――
巴兹迪洛特仿佛是要嘲笑他的清高一般,使用了最后一道令咒。
“接受人间之衣吧。”
除了巴兹迪洛特本人之外,工房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东西”。
巴兹迪洛特的左手上已经没有令咒。
那只手的袖口,露出了不同于令咒的红黑色文身――
就像某种诡异的生物一样开始蠕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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