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面无表情说话的奥古斯教士,文森特·泰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即使只是普通人,他也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但他不懂面前的老人要如何威胁自己。
于是奥古斯教士的右手向着身边伸去,漆黑的雾自他的手心涌动,随后那黑雾向着上下延伸,直至化作了一柄锋利的黑色镰刀。
奇术-【死亡使者的镰刀】,夏德去年向奥古斯教士请教死亡奇术的时候,听他提到过这个。奇术效果是呼唤一柄灵性武器,当时的夏德虽然已经有了【月光大剑】,但还是觉得这奇术很帅气,只是碍于仪式材料太贵,他便没有选择去学。
自格林湖晋升四环的奥古斯教士,显然完全掌握了这奇术。漆黑的镰刀出现的那一刻,惊恐的泰勒已经摔倒在了地面,那柄镰刀诱发了他对于死亡最深沉的恐惧,因为恐惧而痉挛的双腿让他失去了最后逃脱的机会:
“我,你”
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奥古斯教士翻转镰刀,让锋利细长的刀片部位朝向下方:
“我很抱歉,年轻人,凡人终有一死,愿我们能够在死亡中相会。”
镰刀舞动在空气中留下了漆黑的光痕,文森特·泰勒只感觉头皮一凉,在极度的惊恐中,随着“锵”的一声响,他彻底被吓昏了过去。
也因此,他没有看到银色的大剑与漆黑的镰刀在他的头顶碰撞在一起,没有看到银色的光屑与黑光向着四处迸溅。
银色的大剑表面附着着复杂的符文链,造型古朴的剑身与月光交相辉映。月光大剑挡住了死亡的镰刀,奥古斯教士疑惑的看向挡下了他的致命一击的夏德:
“侦探,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夏德严肃的脸:
“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如果这个人的偏见已经无法根治,我们就解决掉他。”
教士说话的时候并未撤走他的镰刀,夏德自然也依然握着手中的大剑:
“教士,你.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
教士疑惑不解,风吹过两人的衣摆,但谁也不在意这个。
“教士,我去年夏季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虽然也像是医生他们说的那样,总是将事情向坏的方向去想,但总体来说依然怜悯世人。去年我刚认识的你,可不会在简单的几句交谈后,就设下陷阱去杀一个普通人。”
夏德低垂眼眸看着地面上被吓昏过去的泰勒先生:
“这个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毕竟我又不认识他。我在乎的是你的情况,教士,你真的感觉,自己此刻这么果断的行动没问题吗?”
【月光大剑】剑身上的古老符文串即使在白天也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光芒,风拂过林间,在那树叶与树枝相互摩擦的瑟瑟声响中,奥古斯教士非常肯定的对夏德说道:
“侦探,人总是会变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依然在怀疑,是那些骸骨带给了我影响。但你瞧,现在我体内的要素已经重新达成了平衡,灵的循环也没有躁动,我早已没有了问题。”
“如果因为一个人的要素和灵没问题,就认为他的心理肯定没有问题,那么医生早就去喝西北风了。”
夏德以施耐德医生的职业举了例子,奥古斯教士轻轻摇头:
“侦探,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心慈手软的人了?他已经被遗物感染,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概率无法救治,现在杀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没必要为了百分之一的概率,去冒着让更多人被遗物感染的风险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你出了问题?”
夏德很确定自己没出问题,因为他真的不介意杀人,他介意这样果断的行动:
“教士,我再说一次,我不在乎他是生是死。我在意你的问题,死亡对你的侵蚀还是太大了,站在你的角度,你看待这个世界时,难道真的就是如此的灰暗吗?告诉我,教士,刚才你对他说的,人性的弱点和活着的生物们的缺陷之类的句子,是发自你内心的想法吗?”
夏德又问,奥古斯教士点头:
“是的,难道你认为,人与人之间总有一天会相互理解?”
“当然不会,医生不久前还向我解释过,人心之间那差一点就要接触的距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同意人性存在缺点,但教士,这不是我们要杀了他的理由。他的偏见也在影响我们,也在扩大我们心中的阴暗面,你已经受到影响了,教士。”
奥古斯教士手中的镰刀在用力,涌动在镰刀四周的黑雾,正试图压过银月的光芒:
“不,侦探,我没有偏见。”
“那么请告诉我——”
夏德空着的左手指向老教士的胸口:
“自格林湖回来以后,你心中是否真的没有任何的,死者心中,对于活人的偏见?”
锵!
镰刀格开了长剑,随后二者再次在空中交击。比起刚才,这一次老教士少见的真的有些生气了:
“侦探,你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教士,我是让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心中是否留存着,死者对于活人的偏见,你是否站在那冰冷处,在嘲笑那些有温度的生灵们?”
奥古斯教士看起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闭上嘴手持镰刀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在一片黑雾中消散在了林间。
夏德站在那个被吓晕过去的文森特·泰勒的身边,手中银色月光大剑指向地面。闭上眼睛尽力去感知,随后猛地转身回旋斩,月光在空气中留下了梦幻光影,大剑一击击断奥古斯教士手中的死亡镰刀。
他侧头闪过镰刀刀片的碎片,右手捏出手印,身上爆发出的金色【希顿法印】护盾挡下了教士伸出的一指,并让膨胀的球形护盾逼迫着教士向后退了两步:
“侦探,一直以来我都感觉不可思议,你对太阳和月亮奇术的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
夏德没有接这句话,主动撤销了希顿法印后,袖筒中的漆黑锁链射向奥古斯教士右手,却被他随手将那锁链击飞:
“大罪的力量,对我无用。”
烧焦的黑色羽毛从天而降,自奥古斯教士背后张开的半烧焦状态的洁白羽翼带来的死亡力量,直接让附近一小片区域内的所有树木的树叶一瞬间由翠绿转变为枯黄。
他看起来要认真了,羽翼扇动双脚离地的刹那,原本的地面泛起了一圈涟漪,随后天光黯淡,树木一棵接着一棵的消失。凹凸不平的地面随着那圈涟漪的扩散,逐渐向着漆黑的水面转变,夏日上午的温度骤然降低,直至呼吸间口中都会吐出白雾。
声音与光源在漆黑与寂静中完全消失,平静的黑色水域上方,展翅的“天使”所呈现出的样貌不仅仅是拉特·奥古斯,三分之一虚幻的骨架与老教士的身体重合,但也只是持续了一瞬而已。
这不是迷锁,但是近似的东西。场地优势赋予了升空的奥古斯教士更强大的力量,让只有四环的他在灵的总量方面与夏德的水平拉平了一些。
他知道夏德到底有多厉害,哪怕没想着死斗只是交手,他也不能放轻松。
死寂中的黑色水域成型,奥古斯教士本以为这场双方试图说服对方的打斗才开始,但当他抬起头去看夏德的位置,却发现夏德根本没有试图移动。
他很平静的站在漆黑的水面上,随着双臂向前张开,半沉的银月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沉静的月光让夏德的身体轮廓像是在发光,而当那月光照射进奥古斯教士的眼睛中,老教士一下怔住了。
水面没有一丝涟漪,但也没有任何的声音。空中的天使与水面像是要拥抱他的年轻人对视,犹如油画般的一幕转瞬便是永恒。
温柔的月光逐渐融化了那颗被死亡侵染的冰冷的心,当月光完全照亮了奥古斯教士的脸,完全照亮了他的翅膀和此刻的模样,天使向着月前的年轻人低下头颅,然后缓缓坠落水面。
羽翼收回,双脚接触水面的同时,水面便重新变回了坚实的树林地面。树木一棵棵的出现在身边,林间的风也在此时回归,却依然吹不散那股微不可查的阴冷感。
银色的月亮同样消失在了夏德的身后,他站在那里看着教士,教士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想要跪倒的同时又被夏德扶住:
“教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死亡天使最终变成了骸骨,恐怕也有原因.它大概在古神离去以后,也疯掉了。”
冥月似乎给了奥古斯教士什么启示,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分明感觉自己看到的是新生的月亮:
“是的,我想我果然还在受到死亡力量的影响。刚才我似乎走进了思想的死胡同,看到你身后的冥月才感觉自己明白了过来。你打醒了乔伊·巴顿,你的月亮也照亮了我。
侦探,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么大的年龄了,做事还这么冲动。我知道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了他,我不能以死亡的视角再去看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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