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海滩慢慢走着。
这个点是冲浪高峰期,很多人和冲浪板在浪尖上翻滚。
放眼望去,海面上五颜六色冲浪板明显比人多。
初学者专区,很多主人从水里狼狈冒出头,忙着找自己离家出走的冲浪板。
周围有目光不停往安苳玥方向聚集,于湛看一眼安苳玥的比基尼,眸色深了深。
在路过一个小摊时,迅速买来一个薄纱披肩,递给她:
“披上这个,可以防晒”
防晒么,安苳玥挑眉,哦一声,接过穿上。
又走了一会儿,安苳玥远远看到前面沙滩上一群人围聚在一起,有人慌张跑动,来来去去。
“前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安苳玥问于湛,说着踮起脚尖想看更清楚一点,但是实在隔得有点远。
闻言,于湛也朝前看去,眯眼识别片刻后说:
“我好像看到殷勤”
安苳玥心里莫名一跳,神色骤变,急急迈步朝前跑去:
“我们快过去看下”
于湛面上也带上严肃,紧步跟上。
离人群越来越近,不知怎的安苳玥感觉到心跳越来越快,有种不祥预感。
迎面有人走过来,她隐约听到他们在说--
“那高个子亚洲男人惨了”“腿该废了吧”“这么倒霉”“兄弟我们要珍惜生命”
安苳玥心猛地一沉,脚上步子有些乱,却更快了。
直到几十米开外,安苳玥看到越来越多熟识面孔--
姜珂,殷勤,尤风,项阳...唯独不见凌子安。
安苳玥目光搜索四周,脚步没有停。
突然,她倏地停下,定定站在那里--
她看到早上凌子安离开时,扛在手上火红描金的冲浪板,正孤零零歪倒在人群之外。
隐约看清一群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高大身影。
她只听到脑袋里“叮--”的一声。
重生以来,她再次体验到两耳嗡嗡,脑子一片空白的感觉。
熟悉得仿佛像发生在昨天。
脑袋里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最后定格在坐在轮椅上的凌子安,不治去世的凌子安。
她捂住胸口。
不会的。
不是的。
明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明明已经再三确认了。
明明...难道,都是徒劳?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就像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不在一个地方发生,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发生。
不仅发生了,还因为她提前发生了。
虽然她是好心,但是好心并没有改变结果。
也许是更坏的结果。
安苳玥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手脚发软得厉害,一个踉跄,跌坐在沙滩上,目光涣散,嘴里喃喃:
“还是发生了,还是发生了”
紧跟其后的于湛吓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她,焦急问道:
“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传来。
他只看到安苳玥面无血色不停摇头,喃喃自语:
“还是发生了,为什么?”
于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声喊徘徊在人群外围的殷勤。
殷勤急急跑过来,不等于湛问便解释道:
“凌子安发生了点意外--”
不等他说完,安苳玥浑身猛地一抖,大声喊了声“不!”,挣扎着便要起来。
刚起身,她只感觉到一阵眩晕,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
迷迷糊糊中。
安苳玥感觉自己来到一个四面都是白色的空旷房间--
没有沙发没有桌椅,没有窗户没有门,什么都没有。
她蜷缩在角落里,屈膝埋头,身子轻轻抖动。
忽的,不知哪个方位,有轻柔飘忽女声传来,就在耳边,温柔对她说:
“不是你的错”
安苳玥倏地从膝盖里抬起头,警惕问:
“你是谁?”
轻柔女声不答。
安苳玥等不到答案,但此刻她急于倾诉:
“哪怕事情不是我的错,但是我把这个危险提前了一年多”
顿了顿,她收住哽咽,说出心中答案:
“这是不是说明,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我既然保护不了凌子安”
“是不是也保护不了我的家人?”
“我把凌子安的不幸提前了,是不是还会把更多的不幸提前?”
“如果一切都是设定好的”
“那我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出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混蛋!”
“这操蛋的世界!”
“为什么这些事情注定要发生?”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到底是谁的安排?!”
...
安苳玥愤怒地发泄着,但是始终没有声音回答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泄累了,脑袋空空,心中凉凉,很快,被愤怒掩盖的悲伤再次席卷而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悲伤到麻木的安苳玥昏昏欲睡。
恍惚中,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她甚至看到自己坠崖后,宋挚还活着...
***
病房外。
于湛和白英朗沉默坐在走廊长椅上。
白英朗不时起身透过玻璃窗看病房里的动静,忧心道:
“一天一夜了,还没醒,确定没事吗?”
白英朗担心地看着病床上的安苳玥,还有在一旁一直流泪的安苳柠。
医生说没什么事,只是受了刺激,很快会醒,但这都一天一夜了。
于湛不太想说话--
昨天他一直跟安苳玥在一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时情况。
明明浮潜前后她状态都很好,精神也不错,甚至在往人群奔去的那一瞬间,身体状态也是极好的。
她是在看到什么,然后听到殷勤那句话后突然晕倒的,没有任何征兆。
她嘴里一直喊的那句“还是发生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什么可能会发生,然后最终验证了吗?
她之前一直让凌子安呆在自己眼皮底下,两个人还神秘兮兮说悄悄话,是因为两人知道什么吗?
凌子安到底有什么秘密?
还是安苳玥有什么秘密?
“不行,这样下去她姐也会倒的,我带她去休息一下,你帮忙看下安苳玥”
说完白英朗打开病房门,走进去劝安苳柠。
从昨天到现在几人都没有休息,安苳柠确实体力不支,被白英朗扶了出来。
于湛站起身朝两人点点头,进病房陪安苳玥。
他坐到床边,看到安苳玥并没有睡得很安稳--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艰难蠕动嘴唇,纤细手指很用力抓住床单,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
是做噩梦了吗?
于湛蹙眉,取来毛巾帮她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
又掰开她紧握床单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边轻轻拍打手背,边柔声说:
“没事的,没事的,都是噩梦”
梦里。
安苳玥在看到宋挚的一刹那,感受到两辈子都没体会过的绝望。
原来,她不仅这辈子没有改变结果。
上辈子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宋挚还活着,和厉芊冉一起,继续把持着博识。
继续用她姐夫名头,用最道义的表情做着最无耻的事。
心,绞痛得厉害。
安苳玥感觉自己像溺水的鱼,快要被漫天的愤怒和绝望给吞没。
就在这时--
她又听到一个声音,不是刚才那个轻柔女声,而是一个浑厚低醇的男声,他说:
“没事的,没事的,都是噩梦”
声音像有魔力一般,暖暖的,带着力量。
感觉周身冰冷的水渐渐退去,身体开始恢复知觉...安苳玥睁开了双眼。
首先入目的,是于湛写满担忧的脸。
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被他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
看到安苳玥睁开眼睛,于湛眸子里闪过欣喜,“你醒了!”
“嗯”
安苳玥想说话,但是嗓子难受得厉害,于湛赶紧递过来一杯温水:
“先别说话,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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