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燕子矶,太平采石矶,岳州城陵矶,并称为“长江三大矶”。
城陵矶控厄洞庭湖咽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张献忠击败城陵矶上的官兵,岳州城内的守军就直接投降了。
当时很有意思,张献忠从岳州打到湘阴,一路都遭到乡勇抵抗。
将至长沙,张献忠派人四处宣传政策,内容就一句话:“居民正常营业,免征三年钱粮。”
此令发出,一天之内,三府两州不战而降。
然后,整个湖南直接降了,半个江西跟着投降。地方官员无法募兵,大地主也无法募兵,老百姓都等着张献忠来免税三年。
对比张献忠的情况,还觉得赵瀚打仗太轻松吗?
岳州知府龙文光,此刻肯定不轻松。
参将李秉乾也一脸沉重表情,他是北方人,无法投降贼寇,否则全家必然被牵连。
“轰轰轰!”
火炮持续轰击着城楼,江大山坐在中军观战。
这破城实在太难打了,城墙高度为11.5米,城上还有1365个雉堞,每个雉堞又高1米多。六道城门,其中四道城门有瓮城,另外两道城门难以正常攻打。
护城河,宽65米,只是填平护城河,就把江大山累得够呛。
围城半个月,刚把护城河填了几段。
此时此刻,黄幺已经从长沙出发,把湘阴县打下来,带兵到岳州府跟江大山汇合。
“这城怎恁的高?”黄幺被吓了一跳。
江大山说:“我向当地人打听,是徐达下令修的。”
黄幺问道:“准备怎么打?”
“刚填平几段护城河,每天发炮便是,正在悄悄挖地道,”江大山说道,“这里的暗水很多,地道也不好挖。”
黄幺笑道:“那你慢慢围城吧,我去把周边府县打下来。”
这种坚城,只要士兵死守,没有重炮根本别想攻克。大同军不行,流寇也不行,满清同样不行。
满清颁布剃发令之后,南方经常死守城池。
一群临时征召的百姓,守着比岳州矮一半的城墙,就能抵挡满清大军三五个月。很多时候,不是清兵攻破的,要么城里缺粮饿死,要么有叛徒开门献城。
江大山派人负土,过了护城河累高台,似乎是要垒砌高台,居高临下对着城内射击。
其实是以高台为掩护,藏在后面挖地道,打算用火药直接炸塌城墙。
可惜,地下水太多,地道各种积水漫灌。
……
“开炮!”
“轰轰轰轰!”
城陵矶上有营寨,那里原有一座堡垒。后来改为巡检司,主要职责为检查走私、缉捕水盗。
堡垒早就已经荒废,去年冬天重建,修得还挺结实。
江西自产的大口径火炮,已经打出去两百多发炮弹,硬是没有把城堡给轰塌。
“轰!”
一发炮弹砸中受创处,终于取得效果,城堡上方被轰塌一块。
江良兴奋站起,大喊道:“对准那处,继续开炮!”
就在此时,江西水师浩浩荡荡驶来。
大同军猛然全军振奋,城堡内的守军士气大跌。
双方都知道,水师打仗去了,谁先回来就意味着谁赢。
装载了佛郎机炮的战舰,被古剑山下令驶向城陵矶,齐刷刷对着城陵矶靠水的一侧发射。
这种内河船载火炮,无法对城堡造成威胁,但对守军的士气却打击甚重。
火炮在几面围着轰啊!
他们都是湖广巡抚标兵,是方孔炤用银子喂出来的。他们很尊敬方孔炤,但方孔炤被抓捕下狱了。
若非新任巡抚徐人龙,同样待他们不薄,这些标兵早就已经投降。
“将军,要不降了吧?”
“是啊,我们坚守半个多月,已经对得起巡抚老爷了。”
“……”
参将周勤学怒斥道:“身为将士,自当忠君报国。再有言降者,定斩不饶!”
周勤学出身于北方武将世家,他有多忠诚不见得。但他如果不忠诚,全家都得问罪,朝廷这两年对降将家属非常严厉。
将士们各自散去,都是满肚子怨气。
自方孔炤下狱之后,标兵的饷银越发越少。而且,他们虽然是湖广人,但家在长江以北,谁他妈愿意来南边打仗?
“轰!”
又是一处被轰塌。
江良猛的站起:“准备进攻!”
大同军扛着云梯,朝着城堡奔去。其中一部分重甲战士,手里举着长刀,朝炮弹轰出的缺口前进。
守军没有火铳,只能不断发射箭矢。
箭矢落到重甲战士身上,要么当即被弹开,要么摇摇晃晃插着,战士们只需要抬臂挡住脸部便可。
不是棉甲,而是真正的双层重甲。
里面是锁子甲,外面是札甲,形成一种各项性能都非常优异的复合重甲。
铠甲打造不易,能穿着打仗的壮士也不好找。
将近三万大同士卒,只练出600重甲战士,三百扔给南院军,三百扔给中院军,只在极为关键时使用。
“天下大同!”
“种田吃饭!”
三百个武装到牙齿的重甲兵,齐声喊出这么土的口号,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当然,城堡里的守军不会这么想。
周勤学组织官兵堵住城堡缺口,长枪林立,看那阵型就极为精锐。
然而看到重甲战士,列阵缓步前进,这些精锐官兵下意识往后退。他们不是傻子,自己穿着皮甲,跟这些铁罐头打仗?
三百重甲战士没有奔跑,全幅双层铠甲六十多斤,跑步前进太消耗体力了。
他们不疾不徐往前走,肩上扛着长长的苗刀。
刷!
来到城墙缺口处,顶着官兵长枪刺击,苗刀齐刷刷劈出。
“跑啊!”
接战的一瞬间,官兵直接崩溃。
他们是精锐不假,但被火炮轰得士气低落。前任巡抚下狱,现任巡抚兵败,两任主帅都没了,还让他们离乡作战。
“不许退!”
周勤学派出督战队,然而督战队上前几步,看到对面举着苗刀的铁罐头,顿时也被吓得崩溃跑路。
有人想要抵挡,直接被一刀劈成两半。
一刀两断,不是形容词。
“投降不杀!”
“当当当当!”
官兵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请降。
周勤学一声叹息,转身对着北方,闭上眼睛横剑自刎。
城陵矶失守的消息传来,岳州知府龙文光、参将李秉乾,俱都面色惨白。
城陵矶是岳州城的门户,那边失守,这边就成了孤城。
而且,岳州城内的百姓,对他们这些从北方来的官兵很不友好。本地百姓早就想投降,生怕抵抗太激烈,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本地百姓敌视外地官兵,这种情绪愈发明显。
外地官兵都觉愤怒,我们渡江过来,拼了性命给你们守城,你们居然还这幅模样。
“咻咻咻!”
城外搭起的土台,射来许多箭矢,全是劝降信。
洞庭湖水师全军覆没,湖广巡抚已被活捉,现在城陵矶也失守了。这些都写在劝降信上,识字者见到信件,吓得就想当场跳下去投降。
龙文光把李秉乾喊来:“李将军,你率兵请降吧,赵贼不是嗜杀之人,没必要再多造杀孽。岳州城,守不住的。”
周勤学苦笑:“我妻儿老小都在家乡,哪里能从贼?我家次子还是举人,不能耽误他的前程。”
“随你吧。”
龙文光意兴阑珊,踱步回到府衙。他把奴仆丫鬟叫来,拿出银子说:“这些财货,你们且分了,莫要留在府衙之内。”
“老爷!”
家奴猜到他想自尽,都伤心落泪。
“快走!”龙文光喝道。
一众家仆,拿着银子陆续离开。
龙文光解下腰带,悬梁自尽。
不多时,有一老仆折返回来。他抱下龙文光的尸体,用席子卷好算是收殓,就守在那里等着,希望能把主人的骨灰送回家乡。
参将周勤学站在城楼上,凄惨一笑,突然拔刀自刎。
“兵院,地道的水排干了,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挖到城下放炸药!”
“不必了。”
江大山放下千里镜,他亲眼看到敌将自杀。
片刻之后,城门大开。
整个长江以南,城高能排前五的城市,终于还是自己投降了。
崇祯应该感到欣慰,岳州府与城陵矶,殉国了一个知府、两个参将。
龙文光其实不用死的,他是广西人,赵瀚顶多明年就能打到广西,事先投降为家族铺路不香吗?
李正从长沙出发,此刻已经攻克宁乡、益阳、沅江、常德、桃源。几乎没有遇到太大阻力,一路都是望风而降,只有桃源知县想据城死守,被县丞和主簿联手给绑起来。
在水师的辅助之下,黄幺带兵沿江攻城,一直要杀到施州卫那边。
至于江大山和江良,则向东攻略武昌府、武昌县,一直打到兴国州跟江西接壤。
如此,方能拿下湖南全境——湖南西部大山,暂时懒得去打。
不过赵瀚的湖南省,以是长江为界,把后世湖北的恩施、鄂州、黄石、武汉南部全都包括在内。
反正湖广被赵瀚和张献忠分了,长江以南归赵瀚,长江以北归张献忠。
前提是,张献忠能吃掉那里的官军,三万多人缩在两座城里,坚守不出还真不好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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