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快尝尝。”
季月儿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一拍额头,生无可恋的看着季星儿,“我不是叫你去偷偷看看许小闲究竟一天在做什么么,你从哪里弄回来这一盘子的鸡呢?”
季星儿嘻嘻一笑,捻了一块鸡肉塞入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说来你不信,我现在确定昨儿晚那两道菜品当真是出自许小闲之手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季月儿的嘴里塞了一块鸡肉,“你先尝尝。”
唔,这味道……有些许微辣,些许微麻,还有些许微酸、微甜、微咸……好吃!
季月儿细细咀嚼着,抬眼看向了妹妹,
“你从许小闲府上偷来的?”
季星儿又嘻嘻一笑,鼻翼皱起了几个小褶子,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在后院没有瞧见那许小闲么?正院也没见人,我呢就溜去了前院,见那许小闲和他那婢女从厨房出来,正好闻见了鸡汤的味道……”
她忽然俯下身子,那双大眼睛星光闪闪,低声说道:“姐,你不知道,那鸡汤的味道太美妙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反正特香。所以我没忍住就溜进了厨房,正好看见了那案桌上放着这盘鸡……可惜鸡汤太烫没工夫尝尝。”
她又站直了身子,扭了扭那杨柳腰儿,“我寻思他不是姐姐你的未婚么,自家人,手一痒痒就没和他客气。”
季月儿转头就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的?婚书都收回来了,现在我和他可没有半点关系……”
季月儿说着也捻了一块鸡肉放在了嘴里,“这都偷回来了,不吃吧倒是可惜。”
季星儿心里耻笑,哼哼,嘴儿倒是硬,但那嘴和胃可诚实,“姐啊,我忽然发现许小闲也挺不错的,你瞧瞧,你的胃口一直不太好,身子骨儿太弱,就像这里……”
季星儿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还指了指,“你看,我比你大多了。”
一提这个季月儿整个人都不好了,“你骄傲个啥?还不是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我让着你才导致了我这营养不良……再说了,大了有什么好?我觉得我这正合适。”
后面半句季月儿的声音略低,底气不足啊!
你说双胞胎的姐妹,面容一样,肌肤一样,身材……身材大部分一样,偏偏就那地方比妹妹小了许多,偏偏还是最重要的地方,这气不气人?!
“姐,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寻常吃的可比你多了,你这分明就是营养不良。而许小闲做的菜呢,比如昨晚那两道,比如这一道,都极合你的胃口,莫如就嫁给他,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大的!”
季星儿说得无比坚定,心里打的主意是姐姐若是嫁给了许小闲,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那府上蹭饭吃了——她又捻了一块鸡肉丢在嘴里,真香!
季月儿没有回她,埋头大吃,很快,连下面垫底的胡瓜也吃完了。
取了方巾擦了擦手,姐妹二人意犹未尽,“好吃!”
“好吃!……对了,”季星儿这才想起袖袋里还有从那府上顺来的两首诗,“你瞧瞧这个,我觉得你看过之后就想嫁给他了!”
季星儿将两张纸递给了姐姐季月儿,季月儿展开其中的一张一瞧: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
香尘扑马喷金衔,浣春衫。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
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她的心儿顿时一抖,这字如此磅礴大气,这诗如此美妙写意,诵读之间朗朗上口韵味悠远……季月儿无比震撼的抬起了头来,“这是他写的?”
“在他后院的屋子里看见的,那许府不就他一个书生么?还能有谁?肯定是他写的了。”
季月儿一想,他毕竟是去岁解元,虽然落了榜,可最初时候那成绩是有公布的,那书呆子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她又低声诵读了三遍,眉间微蹙,这体裁和诗不一样,和词也不一样,那么它究竟是诗还是词呢?
凉浥城最有名的才女陷入了深思,细细回忆在张桓公身边所学,发现无法得到答案,心想得带着这首诗去请教一下张老先生。
她放下了这张纸,展开了第二张,那张清丽的脸再次动容!
首先,是这簪花小楷。
前一张所见是大气磅礴的行书,行笔酣畅淋漓,气度非凡。
而这一纸簪花小楷却陡然变得温雅别致,轻柔缠绵。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字体给她带来了剧烈的视觉冲击,前一纸仿佛站在旷野泼墨挥毫梦江南,后一纸却仿佛已身在江南,还在那江南独特的山水园林间。
所见那一个个字便仿佛像花一样徐徐盛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季月儿沉醉在这诗里,仿佛看见了那少年拨弄着琴瑟,在细细的思索逝去的华年——
瑟之音,取适、怨、清、和共四种声情,这四种声音仿佛在她的耳边奏响,那是一曲淡然的悲歌,是对过往的深切留恋。
他才十七,他是个书呆子,但在这首诗中,他仿佛用情极深,还为情所伤……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失去了那份情……难道是父亲去他府上取回婚书伤透了他的心?
他是书呆子,但他并不傻,他的内心是渴望这份情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更不善于拒绝,所以他毫无条件的归还了这份婚书,却在无人时候写下了这首诗,将他苦痛的心情留于纸上,却还给了我一个自由。
那人……太伟大了!
他的寂寞,除了我,还有谁能懂!
可他、可他却受了那样的委屈还在独自承受……
季月儿忽然泪流满面,她哽咽着,任凭泪珠儿落在了这纸上。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妹妹,他将相思锁在这一弦一柱之间,庄生梦蝶叹人生若梦、往事如烟;望帝托鹃,他终不得志左右为难,到头来仅是一场凄苦梦幻……”
季月儿悲情的诉说着,季星儿眼睛瞪得贼大——那傻子,把姐姐给弄哭了!
听姐姐这样一解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心儿一颤,完犊子了,姐姐怕是中了他的毒!
不行,虽然许小闲做的菜好吃,可毕竟他有精神异常之症!
在吃和姐姐的终身幸福面前,季星儿作出了艰难的选择——“姐,醒醒,他有病,还是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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