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贾蓉在心里琢磨了很久。若是不是熟睡的憨香菱不停的往他腿上蹭,他竟与石雕没有区别。
他就这样静静靠在床头,房间里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时明时暗。同他的心情一般,上下起伏不定。
“要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能改变这个局面呢?”
“能做成吗?”
三个问题一直环绕在脑袋顶上,围着大脑在转圈。
“不管成不成,总该是要做点什么吧。”
贾蓉计算着。以自己和贾家这样特殊位置,一旦稍有异常,锦衣司和侍卫处都能察觉吧。神京城里太显眼了,京畿也不能,金陵亦不行。
“逃避宫里监督的地方……漠北蒙古?漠西蒙古?北辽黑山村?西南边陲?琉球……琉球不行,除非……可惜吕宋岛被佛朗机人占领了。更南边的苏禄国?”
他在心里默默掰着手指。漠北蒙古在地理位置上贴近厄罗斯,但想从厄罗斯了解西洋科技却也难。漠西倒是好一点,可夹在大燕、厄罗斯、准格尔之间,属实乃是非战乱之地。
北辽黑山村,偷偷在那里仿造火枪火炮勉强不会被人发现。但,要想时时了解西洋科技,却太远太难了。西南边陲更封闭,不提也罢。
贾蓉算来算去,最后也仅是空中阁楼,只能先在黑山村仿造厄罗斯火枪火炮。其他事宜,往后再提。
连着恼了几天,又给黑山村写几封书信寄去。
至这日,显德六年,六月廿二。
因连着几天阴雨,北静郡王妃未来做客,宁国府里却来了位大人物。
“孙鹤亭?就是那位用短短五年时间,从户部郎中升为江浙总督兼管巡抚事的孙大人?”贾蓉皱着眉。实在搞不清楚,这样一个人物不在江浙好好呆着,跑神京宁国府来做甚。
贾家是旧时功勋,孙鹤亭乃当时新贵。
贾孙两家并无往来。
施管家回道:“大爷近来未关注朝中动静,那位孙大人又升了。”
“又升了?升什么?调任直隶总督,还是加封某部尚书?又或是太子太傅?”贾蓉免不了睁大眼睛。
他也就听过这家伙的事迹,据说这货捐官不到十年,最初买的兵部员外郎一职,两年后调任户部郎中。后来当今登基,这位孙鹤亭从郎中升西南盐驿道,又升布政使,后提江浙巡抚、江浙盐政使,去年更任江浙总督兼管巡抚事。
这可算是一年升一次官。
施管家回道:“孙大人刚接管江浙海塘事宜,怕是领了宫里旨意来此,要大爷协助海塘办理。”
江浙海塘工程啊,主要集中在嘉兴、杭州、绍兴等地。其中以钱塘江口的海宁塘最险。
贾蓉皱眉问道:“江南海塘事宜不是一直由甄家与江南总督办理吗?怎么变成孙鹤亭接管了。”
施管家打听打听消息还行,其中的内幕哪里又能知道。只能躬着身苦笑,道:“孙大人正在前厅招待,大爷还是过去见见罢。”
蓉大爷暗暗叹气,见肯定是要见的。原来甄家在打理的事情突然改了人接手,他心里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希望不是当今对甄家出手的前奏。
贾蓉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快去库里清点出两万两银子,待我与孙鹤亭聊过后,找些人手随我压着银子去户部还债。”
施管家忙进库去。
蓉大爷则进院换了衣裳,才过往前厅。
“总督大人,久仰。”
蓉哥儿一面见礼,一面请着归坐献茶。未及叙谈,孙鹤亭已先开口道:“小爵爷不需多礼,孙某来此亦是有事相求。”
“哦?”蓉哥儿诧异思忖着,宁国府里还有能让江浙总督相求的事情?只瞧着孙鹤亭脸上挂着两撇八字斜胡,嘴角露笑间显露一半真诚一半精明。
“不晓大人所指,小子愚笨,还请明言。”蓉哥儿嘿嘿笑着,亦是半恭半敬半随意。
孙鹤亭见此,也不在意,笑道:“陛下新命了我打理海塘,忽想昔日宁荣二公在江南时亦办海塘事宜。又闻小爵爷受仙人传授,所以特来寻求指点。”
“当朝大学士苏伯勒大人所创鱼鳞大石塘便是极好的。”蓉哥儿回道。他对当朝海塘还是有所了解的,特别是当朝文华殿大学士苏伯勒所改进的鱼鳞石塘,那玩意牢固的很。
当初他也打过海塘的主意,不过心里没底,毕竟海塘挡的是海上风浪。海浪与河水可不同,对常规水泥腐蚀很大,所以在知道现在用的新式鱼鳞石塘后就放弃了海塘的主意。
孙鹤亭凑脸过来,问道:“小爵爷可知苏大人所创的鱼鳞海塘造假几何?”
“不过砌石罢,能用多少银子。”
“一丈所需三百两银子。”
“嗯?”贾蓉一愣,讪讪回道:“三十两?倒也还好。”
“是三百两,一丈所需三百两,有时得需四五百两银子一丈。”
一丈三米三,也就是每米造价一百两银子左右。额……也不算贵嘛。一里路距离,大概所需五万两银子。
蓉哥儿违心地计算着。他如今也是明白了孙鹤亭来这里的目的,是想买宁国府的水泥去修海塘。
真不是他不想赚这个钱,就担心搞出个‘豆腐渣’工程。那可是海塘啊,经常被海浪冲刷海水侵蚀的海塘。海水连钢筋混凝土都能慢慢腐蚀掉,现在还是用石头砌海塘的保险。
蓉哥儿轻咳着道:“海塘工程关乎社稷,关系沿海百姓生存,造价高一点也是值得的。”
孙鹤亭异眼看他,道:“话虽如此,可拨款额不多,用且又必须先经奏准。某曾听闻小爵爷所炼有诸等天物,如今江南一带开河修坝全从宁国府采买。才想着可否将天物水泥用于海塘……”
“不可。”贾蓉立即回道。“海岸情况复杂,修筑海塘之地必是海浪汹涌澎湃之处。海水之力非河水可比,用于河水的水泥,未必能用于海水。若是此等水泥修建海塘,不出五年,风浪害大之地比有巨溃。”
“这……”孙鹤亭稍作迟疑,细细琢磨着蓉哥儿话里意思。良久,问道:“小爵爷所说此等水泥不可,应是有另一等水泥可行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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