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旦敌我混杂,日军又打不起来照明弹的时候,场面彻底乱了。
爆炸声、呼喊声、兵械的碰撞声,甚至敌我双方因为肉搏而产生出来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就混杂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就已经很难分清敌我了,误伤是在所难免的,而且就算是误伤了这种事情也未必能传出去,因为最后谁也搞不清黑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唯一能够让东北军士兵们确信的一点是,在这场乱战中,不管最终谁能活下来,日军的伤亡肯定要比他们大。
原因当然是因为日军很多。
他们摆脱不了敌人,想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只要拉响身上的手榴弹,那么他们临死之前所抓到的垫背的,就绝不只是一两个日军的问题。
日军指挥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从他的角度来讲,他们大日本皇军,那也是绝不缺乏为天皇献身的勇气的。
于是就在离他已是不远的混乱与嘈杂中,那名日军军官叫来了自己的传令兵,开始低声吩咐起来。
过了一会儿,在那一片杀机无限的黑暗中,有日军士兵突然就点燃了篝火。
而且,那火堆还不止一处,竟然同时冒起了三个火头。
就在那火光燃起的一刻,黑暗中当然就有枪声响起,有那点火的日军随即就被中方士击毙。
日方强而中方弱,这时点起火的也只能是日本人。
可是那点火的日军可以倒了下去,但是那火光却留了下来。
日军既然是成心点起火来的,被点着的又怎么可能不是那易燃物,尤其其中有一个是干草堆,随即就燃起熊熊烈火!
在这火光燃起的瞬间,敌我双方错愕震惊,不管哪一方,就发现了很多敌人,甚至有的就在眼前,双方转头互视,甚至能看清彼此的鼻翼!
一个身材高大的东北兵便看到了此时正与自己蹲在一起的三名日军,开枪已是不及他本能地便把枪托向自己左侧的日军怼去。
虽然他这一枪多将对方的脸砸了个血光四射,可是这时就在他的右侧一名日军同样将枪口怼在了他的后心上。
枪声响起,这颗子弹射穿了这名东北军士兵的后心,可是同时对面那名被砸伤的日军便也被击中了。
没办法,我双方实在是太近了,都说三八式步枪子弹一枪能够穿俩,那么此时若还打不出这样的效果来的还需要什么样距离呢?
这是敌我双方离得近的,但是稍微有远一些的,虽然不能说是面对面,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四五名东北军的士兵在火光的照耀下惊讶的发现就在他们的对面,前面三十多米处就是有日军正与他们相望着。
虽然说那些日军的眼睛被钢盔沿带来的阴影所遮掩,可是差不了!那些日军的头上是虽然被罩了网格可却依然闪着微光的钢盔!
要说当光明来临,只要眼睛那都能看,绝不分什么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
若是总是说中国人就是比日本人强,那么又何来抗日之说?中国人又怎么可能被人家日本侵略者打得丢城失地丢弃了关山重重?
所以这几个中国士兵麻烦了,他们在发现日军的同时,日军也发现了他们。
要说这几个中国士兵也是点儿背,他们选择藏的地方是一小片蒿草。
而实际上他们过来时也是被这片蒿草阻住了。
他们当然知道离日军很近,他们不敢轻易进入这片蒿草之中,因为那样会带来悉琐之声。
可是就在他们刚刚藏身的时候,黑夜还是给他们造成了某种错觉。
黑夜给了他们什么样的错觉?
本以为前面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可是天一亮才发现那只是一片高不过膝稀不楞腾的蒿草而已。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是那森林之后的兔子,可是这一有亮光,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小草背后的长颈鹿。
这要还是不能被日军发现,你当日本人真的瞎吗?
到了此时多说无益,全凭战斗的本能了!
有日军士兵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固然有中国士兵倒下,可却有中国士兵嘴里死命的大喊了一声“看家伙”,一颗长柄手榴弹也被他撇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的对面,同样有日军正用手雷敲击在钢盔上发出“当”的一声。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那颗当空打着旋儿飞过来的手榴弹,那么他便也只能把自己那颗已经敲开了引信的手雷向对面胡乱一扔,然后反身卧倒,其他的日军也同样如此,没有人会跟手榴弹过不去。
可是这些日军真的错了。
他们刚刚趴下,那颗飞过来的手榴弹就砸在了他们的中间,可是他们并没有听到那手榴弹的爆炸声。
刚扔了手雷的日军转头一瞥,眼见那个手榴弹根本就没有冒出白烟来,原来对方却是连手榴弹的引线都没有拉就扔了出来!
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他慌忙起身,可是这时他们就见到火光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扑面而来,那竟然是刚刚他所扔出去的那颗手雷!
这名日军士兵也是幸运的,至少这个手雷还没有砸到他脸上时,就“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却也免了他被砸的满脸开花的下场,他落得了一个浑然无知死去的下场。
原来,对面的那个中国士兵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手雷连那小帽都没有拧开?敌人就在眼前,他却还哪有功夫再做那些?情急之下他便把手榴弹囫囵个儿的扔了出来。
可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扯开引线,随即他跟着就冲了过来。
而冲过来时他恰恰看到刚刚被那名日军扔出的手雷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他本能的挥动手中的步枪,却是以打棒球的办法将手雷又打了回去。
他本能的卧倒,手雷爆炸声起,他就觉得自己身体一震,显然自己已经受伤了。
谁知道伤到了哪里,可他知道今天自己绝无幸理!
于是,那自打九一八起就憋在体内的胸中块垒那种失去家园的八年郁闷却让他再次冲起。
他个子是如此之高,火光之中便如天神下凡,也只是几大步他就冲到了那些个藏在土丘后的日军身前。
他将那自己的那只步枪当成棍子象日军砸去,只一下他便把一名日军的钢盔砸得瘪叨了下去。
可是这时有枪声响起,一颗罪恶的6.5mm的子弹准确的打穿了他的心脏。
于是,这个足足有两米来高的东北军士兵终是倒了下去。
可是他杀敌的执念犹在,便奋力的抬头了头,睁着那双不肯瞑目的眼。
而这也只是在他那渐渐远的生机中唯一所能做的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自己那伙人中那两个秀子抬杠时所说的话。
秀才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而当时他便说,你们说的那玩扔咱听不懂,我倒也有两句绕口令叫作——总有荒野埋忠骨,何处青山不留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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