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何天“心境异常平静”,还是不由大吃一惊!
昏迷三十天,二十一世纪医学条件下,不算稀奇;可是,这是公元三世纪啊!没插管、没输液,我咋活下来的?
我若是植物人也就罢了——新陈代谢处于极低水平,只需极少量摄入,就可维持生命活动;可是,我受的,是致命重伤啊!最需要营养补充的呀!
难道,昏迷之中,我还能不自觉的咀嚼吞咽?可能吗?就是稀粥,也难吧?
本来,苏醒之后,意识回到大脑,何天就有点奇怪,电影电视里,像俺这种情形,美女们不都要问“渴不渴、饿不饿”,至少,先喂点儿水啥的吗?
这两位可好,什么渴的、饿的,一个字儿也没提。
最可怪者是自己的感觉,刚刚苏醒,暂时没有饥饿感也就罢了,竟也没有任何干渴的感觉?
也怪不得卫、李二女提都不提“渴的、饿的”,原来,她们是晓得的,我并不会饿、也不会渴?
真心请教:整整三十天,我是咋进食、进水的?
自然而然,问了出来,“三、十、天……我、吃、啥……喝、啥、呀?
卫瑾、李秀的反应很奇怪:都是面上一红,李秀别过了头,不说话,卫瑾微笑说道,“这个……无关紧要,以后再说罢!”略一顿,“你问点真正紧要的事情罢!”
这个“无关紧要”?
何天心说,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见如故”呢,原来,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沟通交流啊!
不过,确实有“真正紧要”的事情要问。
“一、个、月……京、师……天、翻、地、覆、了、吧?”
卫瑾凝视着他,点点头,“是。”
顿一顿,“虽然末公和魏大夫说了,无话不可以对你说,但你心里头,还是先要有一点准备,事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你,切莫激动。”
“你、们、放、心。”慢慢透一口气,“愈、详、细……愈、好。”
“好罢!”
卫瑾缓缓说来:
“你们到许昌,是九月癸未——二十二日的事情;到繁昌,是次日、二十三日的事情。”
“三天后,也即二十六日,有司奏,庶人遹暴薨,请以庶人礼葬。”
“次日、二十七日,皇后上表,请以广陵王礼葬庶人遹,诏许之。”
“‘庶人遹’是十月辛卯朔‘下葬’的,就葬在许昌宫内。”
“棺椁里头,是另一具尸体呢,还是根本就是空的,就不晓得了。”
“是日,日有食之。”
“两天后,癸巳、初三,变起。”
“主谋是赵王伦,梁王肜、齐王冏亦预谋。”
“过程大致是这样子的——”
“太子暴薨的消息一到,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这两位,皆尝给事东宫——与殿中郎士猗,便谋废皇后,三人自知位卑势弱,乃通过赵王伦的嬖人孙秀,找上了赵王伦,双方一拍即合。”
“赵王伦、孙秀又找了右卫佽飞督闾和,闾和答应了;闾和又去找了通事令史张林、省事张衡、华林令骆休,请为内应,二张一骆,都答应了。”
“他们本来想把张华也拉过去的,毕竟,参与政变的,宗室之外,全部都是低级官员,没有一个有‘闻望’的,于是,派司马雅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使雅以告。’”
“张华拒绝,司马雅大怒,‘刃将加颈,犹为是言邪!’不顾而出。”
“有趣的是,张华虽然拒绝,却也没向皇后告发赵王伦等的阴谋。”
“赵王伦等乃议定,以癸巳丙夜一筹为期,以鼓声为应。”
“及期,赵王伦矫诏敕三部司马曰:‘中宫无道,杀吾太子,今吾奉诏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众皆从之。”
“赵王伦自云龙门入,梁王肜自司马门入,陈兵天街南。”
“是夜,皇帝在昭阳殿过夜,齐王冏乃将数百人入昭阳殿,华林令骆休为内应,迎皇帝幸太极殿东堂。”
“于是收皇后,废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
卫瑾说的很慢,很清晰,并一直留意着何天的反应,若何天有大的反应,便立即停止;但何天极平静,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发生变化。
于是继续说下去:
“是夜,贾谧、贾午皆在朝阳殿,乃杀贾谧,付贾午暴室考竟。”
何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卫瑾打住。
何天眨了两下眼睛。
卫瑾俯身,能看出何天在微笑,“我、没、事……继、续、说、吧。”
卫瑾深深的看了何天一眼,点点头,继续说道:
“诏尚书收捕诸贾、诸郭。”
“尚书台疑诏有诈,尚书郎师景露版奏请手诏,赵王伦即斩之以徇,于是,再无人不奉诏了。”
“诏公卿夜入宫,使张林执张华、裴頠于殿前。”
“张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邪?’张林称诏诘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张华曰:‘式乾之议,谏事具存,可覆按也。’张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张华无以对。”
“遂斩张华、裴頠,皆夷三族。”
何天终于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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