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能掺合进这么大的事情,钱谦益憋的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上蹿下跳,走的是烟尘滚滚。
结果正在这时候,小太监传旨,宣他入宫。
原则上,崇祯是不会单独接见南京的官员的,因为他们没有事,没必要浪费时间。
但是钱谦益在这一次特殊的接见中,立刻就嗅到了事情的重大的人生转机。
这事儿一定和赵兴的事有关,自己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头。
自己该怎么应对?
整死赵兴,会让自己名声鹊起,但真的能整死赵兴吗?
不可能。
孙承宗都当着皇上的面动手了,都已经发出了灵魂的拷问,【是你是皇上还是他赵兴是皇上,这个大明是你做主还是赵兴做主。】
结果在老师对学生问出如此诛心的话之后,皇上拿出了一个只是传旨午饭加菜可笑的借口做遮掩。而且,还对赵兴亲自问医,命令小太监将他抬回去,根本就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疏远的意思。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对赵兴的圣眷依旧,对赵兴的依赖依旧。
钱谦益不认为这是崇祯的故意做做。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崇祯几乎是一个没有涵养的人。喜怒不行于色,放在崇祯身上是不恰当的。这个君王就是一个操切的性子,说翻脸就翻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钱谦益非常明智的认为,崇祯没有当场翻脸,不是他的涵养和喜怒不形于色的工夫好,是他对赵兴依旧信任,他知道赵兴对他依旧重要。最少,现在,大明许多烂摊子,必须由赵兴收拾,其中就有皇上念念不忘收拾自己东林党,彻底的掌握皇权。
打蛇不死,这才是根本。打蛇不死还会遭遇反噬呢。
赵兴是什么,他可比毒蛇还要可怕多啦,那家伙要弄死自己,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不行,在没有十足的保证把握下,自己绝对不能出手。不但不会出手,还要赌一把,而且应该帮助下一把。
自己的表现,赵兴一定会知道的,因为,就站在大殿外值班的锦衣卫力士,也叫大汉将军的,就是赵兴的人。
至于自己会得罪满天下有政治洁癖的东林。
现在的东林还有什么做为吗?东林魁首温体仁,都已经成了皇帝的传声筒,马屁精了,再也没有和皇权斗的骨气。或者直白的说,没有了和东林斗的胆量了。
这样的党,对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帮助,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了,得罪他,就好像丢一块烂抹布一样的无所谓了。
钱谦益进宫了,在集英殿面见了崇祯,山呼舞拜之后,低眉顺眼的站在玉阶下,等待皇上的垂询。
好久之后,崇祯慢条斯理的问:“为什么不上折子?”
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崇祯问的是什么。
钱谦益正面面对,最终是长叹一声:“臣,不知道该弹劾他什么。”
“插手军事。”崇祯提醒。
“他每次插手军事,都是为国,功成之后,立刻放权。”
“结党营私。”
“结党叫保皇党,难道保皇也要被弹劾吗?至于营私,似乎他没有为自己做什么。”
“还有——”崇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终还是说出了孙承宗的话:“据说,他左右了朕。”
钱谦益大惊,惊讶的反问:“他左右了皇上吗?以皇上之睿智,难道皇上不能判断而需要臣子提醒吗?”
崇祯彻底的愣住了:“对啊,饭自己吃,饱饿自知啊,干什么还要问人啊,自己不弱智啊。”
“大明的事,他说了算。”
钱谦益一笑:“万岁错了。”
批评这个及其爱面子的皇帝错了,这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但钱谦益赌一把的劲头来了;“比如新政,万岁您不要他去云南,他敢去吗?新政施行,不是皇上在午门宣旨执行,他敢干吗?”
他开始借助这个机会,向崇祯表明,自己支持新政的态度,站在了皇上的一面。
“山西盐政,他可是没有请示朕,他就干啦。”
钱谦益向崇祯展现了他对国事的熟悉程度:“先有万岁下旨,为边军发放七年积欠,边军的军费钱粮从哪里出?历来是山西巡盐御史衙门出啊。结果赵兴按照祖制惯例找巡盐御史衙门要钱,这很合乎道理和规矩法律啊。”
其实有句话他一直不敢说,那就是,你让赵兴解决问题,却不给他一文钱,这是你的不对啊。赵兴,这是被你逼的啊。
“然后,赵兴发现了巡盐御史的弊端,赵兴身为锦衣卫,有为国清除弊政的职责。他是履行他的职责,如果一个部门眼看自己部门的弊端而不思改革,那就是渎职,是懒政,应该罢黜这个*****。”
听着钱谦益侃侃而谈,看着他引经据典,将大明的律法说的头头是道,引用的无比娴熟,崇祯第一次发现,这个钱谦益可比温体仁有真才实学多了。
其实,钱谦益这个人,在东林党里,除了骨头软,不要脸之外,不算是最坏的人,而且还是东林里少有的实用主义者。
现在,他其实就是在向崇祯展现他的不要脸。说这些,其实他已经背叛东林了;说这些,已经在向崇祯大声疾呼:“你和赵兴是二人小集团,我是支持您的二人集团的,我已经站在了政治正确一面,让我加入保皇党吧。”
然而他的这个赌局,赌对了。
现在崇祯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于是沉默了一阵之后,就突然问了他一句:“你不是东林党人吗?你应该是赵兴的死敌啊,朕的新政的坚决反对者啊,但你怎么处处为赵兴说话呢?”
钱谦益就一身正义的挺直了胸膛:“我是东林党人,但我一定要坚持东林党的忠君爱国,关心天下事的宗旨。我的死敌,只有那些祸国殃民者而不是赵兴,我只支持为国为民为君的,所以我支持赵兴。”
然后再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宣布:“臣,和赵兴一党。”
这话说完,钱谦益就恰当的闭上了嘴巴。
君臣就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默默的对视良久。然后崇祯站起来,对身后的方正化吩咐:“拟旨内阁,调钱谦益入京,为礼部尚书,内阁行走,嗯,兼任内阁次辅。”
面对这种突然间的恩典,钱谦益缓慢的跪倒,波澜不惊的叩头谢恩。
钱谦益,提前三年,入了京师,而且踏进了他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为此和温体仁争夺了一辈子的阁臣。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