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老者看到唐僧的徒弟一个个都异于常人,早就怀疑他们有些妙法神通,如今沙和尚竟说他要潜入通天河降妖,唬得老者当即跪倒在地,口中直呼:“求老爷救命!求老爷救命啊!”
沙和尚还没答话,猪八戒先一步俯身扶起老者:“快快请起。既然你愿意留我等在此借宿,又备了许多好斋,这就是善缘。降妖一事,我等必当仁不让。”
“择日不如撞日!”沙和尚气势汹汹,甚至召唤了降妖宝杖,“二师兄,咱们联手,即刻就去往通天河,把那灵感大王的脑袋给摘下来!”
“师弟,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猪八戒摇头,“那妖怪叫什么灵感大王,八成不会是子虚乌有的称号,或许他的感知能力极其灵敏也未可知。我们贸贸然潜入通天河,打草惊蛇,让灵感大王闻见风声,逃脱了,却如何是好?”
“猪说的有道理。”孙悟空认同,“倘若让妖怪跑掉,等咱们离去,他再折返回来兴风作浪,此地则要生灵涂炭了。”
“常言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唐僧望向沙和尚,“悟净,稍安勿躁,先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再行动。”
悟空问道:“老头儿,你告诉老孙,什么时候献祭?”
“回老爷,明日一大早儿就要将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抬到灵感大王庙里,不敢怠慢。”老者方才止住恸哭,却依然双目含泪。
“去把献祭的童男童女抱出来,我看看。”猴子眼中精光一闪,有了计较。
2、
翌日清晨。
鲤鱼精大锤没有告知鳜鱼精翠倩,独自扛着一柄千钧铜锤防身,破开水面,来到灵感大王庙。
甫一踏进寺庙正门,大锤便心生一阵强烈的危机之感,这是本能的直觉。若有若无的死亡征兆似乎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随即附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寒意入髓。
他紧盯着面前坐在檀木盘里的一对童男童女,冷冷地开口呵道:“哪里来的泼物,在此破咱香火,坏咱名声!”
“好妖怪,倒有几分眼力!”只见坐在檀木盘里的童女跳将起来,现出本相:长啄大耳、肥头短毛,正是猪八戒无疑。
“亏你也敢收香火、传名声,却是个吃人的畜生!看打!”猪八戒持着九齿钉耙,朝大锤狠狠筑去。
大锤架起铜锤,挡住钉耙一筑。
猪八戒抬脚一踹,踹中了大锤的胸口,令他连退数步;但大锤手中的铜锤骤然延展伸长,亦击中了猪八戒的胸口,同样令后者连退数步。
待他们二位稳住身形,嘴角皆有斑斑血迹。
“你那铜锤,并非凡品!”猪八戒凛然。
“你那钉耙也不错!”大锤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铜锤甩了起来,劈头砸向猪八戒。
猪八戒不敢小觑,举起九齿钉耙,掀出层层罡风,迎撞铜锤。
二者你来我往,激斗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不分胜负。
但是大锤的耐力毕竟不足,无法进行持久杀伐,逐渐有些经麻臂软,遂萌生了退意。
此刻,坐在檀木盘里的童男亦跳将起来,现出本相:高达八尺、身材颀长,乃是觉醒了斗战胜姿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在旁边观战了半晌的悟空眼疾手快,金箍棒横扫,滚滚妖力汹涌如潮,波澜湛冽,奔着大锤而去,威能强悍至极。
“防的就是这致命一棍!”大锤识海中念头电闪,及时施展保命之法,红光灿烂的缀鳞铠甲忽然变得虚幻,若隐若现,似有熊熊佛光加持,却又看不真切。
那金箍棒横扫所产生的威能,竟直接穿过大锤的躯壳,冲破墙壁,飞向无穷远处,不见踪影。
仅一弹指的功夫,大锤已经化作一道红光,来到寺庙门前,欲逃离这里。
“休走!”沙和尚倏地凭空出现,手持降妖宝杖,堵住了大锤唯一的退路。
如此局面,大锤似乎插翅难逃。
原来昨夜孙悟空脑筋一转,有了计较,决定设陷阱来猎杀灵感大王——悟空与猪八戒分别动用“地煞七十二变”与“天罡三十六变”之神通,化作童男童女,引诱灵感大王;悟空又传授沙和尚一门隐身避气的术法,教他躲在暗处,等关键时刻再出现,谨防灵感大王逃离。
之前那次独战山鸡小牛,却遭遇牛魔王搅局,最终也没能摘下小牛的脑袋。而这次围剿灵感大王,孙悟空势在必得。
他举起金箍棒。
金箍棒铮铮嗡鸣。
“为什么?”大锤厉声喊道,“为什么要对咱痛施毒手?”
“你每年吃一对童男童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被你吃掉?”孙悟空语气冰寒。
3、
三年前。
初春。
鲤鱼精大锤从水下宫中游了出来,躲到通天河内的某个偏僻的角落里,失声痛哭。
在齐天大圣孙悟空被镇压于两界山下一百多年后,大锤的发妻翠倩寿元将尽,而大锤又没有能力弄到人参果与蟠桃,只得每年剖开一次自己的心脏,取出心头之血,偷偷喂给翠倩,为她续命。
坚持了将近四百年,翠倩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寿元将尽,更不知道她是靠着喝大锤的“妖心血”才得以续命。
这日傍晚时分,大锤与翠倩正行房事,翠倩竟莫名昏睡过去,慌得大锤连忙将妖力注入发妻体内探查,这才发现他的“妖心血”已经失去作用;她寿元将尽,最多再苟活三年五载就要香消玉殒了。
“老家伙,出来帮帮我!”大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叫。
他知道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愿湖的眼睛,所以愿湖必然能够看到他在痛哭。
“所为何事?”愿湖动用磅礴妖力,以通天河水作为载体媒介,将他的意念传入大锤的识海。
愿湖的意念不同于他的声音,并没有那么苍凉。
“我发妻,快死了。”大锤同样动用意念,“其实在四百年前她就寿元将尽,我一直用自己的‘妖心血’为她续命,但是现在连我的‘妖心血’也失去作用了。”
“解决此事的办法,要么是弄到人参果或蟠桃,要么是让翠倩汲取修为比你更强的大妖的妖心血。”
“人参果与蟠桃这两种宝贝,我根本无力染指!至于‘妖心血’,别说是比我修为更强的大妖,就算是比我弱的,我也不能对同族下手啊!老家伙,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对人类下手。我知道你在庇佑通天河岸附近的几百户人家,且让他们每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给翠倩吞噬。人类的孩童,寿元充足,尽管死亡后要入地府轮回,但翠倩勉强能吸收一部分寿元,可暂时先解燃眉之急。”
“老家伙,那些黎民为了感激我,修建了灵感大王庙,隔三差五就来庙宇里上供……我又岂能为了发妻就去加害他们的子孙后代?”
“自古人妖殊途!尽管你因佛得道,兼修法佛,但是千万不要被佛法洗脑了!西方的那些佛如果真能看待众生皆平等,又为何会时时刻刻觊觎我妖类的‘妖心血’?又为何不允许妖类成佛?别忘了,咱们的王之所以被镇压于两界山下,佛祖如来‘功不可没’啊!”
“五百年了……老家伙,你觉得咱们的王,是否能挣脱两界山的束缚?”
“能。我等着他有朝一日强势回归,重新带领妖族与诸天仙佛杀伐!快了……天庭所有的神都心知肚明,两界山已经油尽灯枯。就在这几天里,王一定会出来!”
“既然如此,那咱何必去要什么童男童女?等王回归,咱跟着他征战天庭,有的是机会弄到人参果与蟠桃!”
那一刻的大锤没有想到,孙悟空戴上了金箍,失去了记忆,成了一个追随唐僧去西天拜佛求经的“行者”。
4、
“呵呵,人类孩童的寿元充足,咱身为一只鲤鱼精,每年吃上两个来续命,有何不可?况且咱还会庇佑献祭给咱的黎民,权当是等价交换。”大锤死死盯着孙悟空,“你是猴妖,使钉耙的是猪妖,持宝杖的暂时没看出来属相,但他身上也有妖类的特征与气息。既然大家都是妖,为什么要给人类出头,却狠心伤了同族?若是人类修炼成神,就会猎杀妖类,取出‘妖心血’来增加寿元。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们怎么不去管啊?”
话音落地,猪八戒与沙和尚瞬间沉默了。
他们上一世都是以人类之身修炼得道,虽然分别升仙化佛,但是至今骨子里的习惯与信念都没有改变过;故而听说有妖怪每年要吃一对童男童女,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愤怒,想要降妖,却忽略了平日里诸天仙佛也会觊觎“妖心血”。
孙悟空愣住了。
“你说……人类修炼成神,就会猎杀妖类,取出‘妖心血’来增加寿元?”悟空的一双火眼金睛蓦然绽放凶芒,旋即剧烈燃烧。
大锤被火眼金睛刺激得有些眩晕,可他不曾躲避猴子的目光,依然死死盯着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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