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僧师徒辞别木兰国,向南而行。
那一夜,猪八戒放走了影兔,第二天去将真正的婉莹公主从布金仙庙接到了宫廷金銮殿内,并施法恢复了国王、王后等人的记忆。
父母子女相逢,自然是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叙毕离情;即令取香汤,教公主沐浴更衣。
八戒则趁机请辞。
国王念及八戒降妖有功,又救了公主,想继续招他做驸马,奈何苦留不住,只得依言放行。
取经团队这一走,就是两年之久。
“师父,前面就是火焰山地界了。”白龙马口吐人语道,“空气愈发燥热,我结个珠子给你,你放在胸前,可降温解暑。”
说着,他用蹄子猛踏地面,妖力牵动灵气聚拢,周遭温度骤降;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冰珠凭空具现,飞到唐僧旁侧。
由于距离火焰山脉越来越近,肉身凡胎的唐僧已经汗如雨下,每次呼吸都感到滚烫且粘稠,鼻腔内壁甚至有种被烈火灼伤的错觉。
他接过冰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按白龙马所说放在胸前,整个人顿时无比的凉爽,且不会有那种刺骨的、带有疼痛感的冷意。
“敖烈,给我也弄颗珠子降降温吧!”沙和尚擦了一下额头,“这么炎热的天气,有点凉意总是舒服的。”
白龙马斜眼看了看沙和尚,并未作声,妖力重新在体内运转。
“热了就忍忍!”孙悟空从队伍前端走了过来,伸手阻断白龙马使用法术,“南边妖气冲天,大妖小怪的恐怕数以万计、十万计都不止,都警惕起来!”
沙和尚忙扯开话题:“大师兄,我听说那里在太古时期,是妖祖帝俊与伏羲激战的地方。两位大能斗法,打了七天七夜,把成群的浑厚大陆撕裂,形成了多条河道,流淌着火焰的血红色的浓浆从地底涌出,在河道中汇聚成燃烧的河水。因此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炙热的,地表呈现灰黑色,寸草不生,唯有具备修为的修士才能顶得住。”
孙悟空凝视脚下,土层龟裂,细小的裂缝张牙舞爪地向四面八方爬行伸展。
视线顺着裂缝往里头不断深入,好像有一只恶鬼要将他的灵魂扯进去。
“我却听说那里是当年太上老君锻造至宝八卦炉、凝练三界内第一朵六丁神火时,泄露了一缕神火精粹,意外降落到山脉之间,才点燃了长年不灭的火焰山。”猪八戒不顾沙和尚充满敌意与杀意的眼神威胁,“师兄,你觉得哪种说法更接近真相呢?”
孙悟空回过神,摇了摇脑袋,竟没有因八戒提及“六丁神火”而产生反应。
“不清楚。”他道,“但老孙怀疑,南边之所以聚集如此之多妖怪,他们应该是在利用恶劣的环境磨砺己身。终年运功抵抗酷热的高温侵袭,大概对修炼是有些好处的。”
2、
火焰山顶峰。
气魄雄伟的牛魔王穿着铠甲,抱着酒坛,在一块突兀的光滑巨石上席地而坐。头顶是炎炎烈日,身下是滚滚火浆。
他一妖独饮。
“父王,您这次还想对孙悟空出手,果真如您所言是向天庭证明咱们妖国的态度以及实力,还是您为了冲破枷锁跨入不朽境?“红孩儿驾云从牛魔王身后走来,行君臣礼,“虽然数千年不曾突破,但孩儿想,父王不可能不渴望吧?”
“兼而有之。”牛魔王从巴掌大小的纳物袋里拎出一坛陈年老酒递过去,“其实我能成就不朽,才是火焰山实力最好的证明。”
红孩儿颔首表示认可,接过酒坛,掀开红布盖,浓郁酒香袅袅飘荡。
他深深吸气,盘腿坐下,道:“父王,您有几成把握?”
“一半。”牛魔王豪闷一大口酒,鼻孔往外喷出灼息。
红孩儿却有些焦虑与担忧:只因牛魔王曾告诉过他,当去做一件事情的把握较低时,就暗示自己都是一半的机会,不是成就是败。
“臭小子!”看见儿子的脸色变化,牛魔王乐了,“你爹我这次真有一半把握。暗夜女魔和天蓬元帅那两个后辈先后登临大罗,你也要给我争点气!”
“儿臣谨记!”红孩儿边喝酒边嘀咕,“他俩一个靠战斗、一个靠点拨,我却不明哪条路是最好的……”
“战斗吧。”牛魔王坚定地说,“天上的神更喜欢靠顿悟,咱们是自由自在的妖,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修的法也不讲究精巧。过阵子待我突破,领你去狮驼岭,挑个合适的对手,用生死战激发一下潜能。”
红孩儿双目炯炯有神:“等父王成就不朽,等孩儿证道大罗,咱们……再杀向天庭?”
牛魔王落寞地说:“不,打不过的。”
“不朽也不行?!”红孩儿猛地提高嗓音,“万妖之王孙悟空不是带领我们同神界打了许久?其中也有胜仗!”
“你可知,普天之下有过多少圣妖?”牛魔王咧开嘴,笑得很苦涩,“一共有六位。”
“这么多?不是只有妖祖帝俊和妖王孙悟空才是混元境吗?”
“东胜神洲西凉女国有一个,北俱芦洲自在国有一个,南瞻部洲取经团队里面有一个。这是已知的还活着的圣妖了。”牛魔王起身,站在顶峰眺望远方,“西凉女国的圣妖是主导封神之战的孔雀明王,败北后被天庭束缚于一亩三分地不允许出来。自在国的圣妖则是紫霞仙子,不过她藏得比较深,或许九头虫和双斧怪都摸不清她的底。至于取经团队,失忆的孙悟空算半个,转世为人的金蝉算半个。”
红孩儿震怒:“既然孔雀明王和紫霞仙子都是混元境,当初齐天大圣带领我们同神界开战,她俩何故不出手?!三位圣妖联合,如来和太上老君根本没有胜算啊!”
“你以为神界只有他们两个圣人?”牛魔王摆手,“元始天尊是三界的开辟者,燃灯古佛是佛界的开辟者,这二位大能,明面上都从混元境跌落,实则依然拥有不朽之威。另外仙家的通天教主、镇元大仙,佛家的地藏王菩萨、弥勒佛,各个都在混元境边缘徘徊了成千上万年,没准有几个已经偷摸地跨入不朽层级了。更别提天庭还有着一位玉皇大帝,他的实力,亦不可估量。总之,三界的水,比你看到的及想象的,要浑。”
闻言,红孩儿双目的神采一点点暗淡。
“混元,为何称‘圣’?为何称‘不朽’?盖因这种接近天道的境界,可令修士永生不灭。”牛魔王仰天长叹,“六百年前我以为孙悟空足够特殊也足够强大,面对如来、老君联手,能拼死其中一个,这样孔雀明王和紫霞仙子必然就会选择不再蛰伏,妖界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可惜啊,即便是从第十枚补天神石中诞生的灵族,也挣不脱宿命的枷锁。”
“如果圣妖永生不灭,妖祖帝俊又是怎么死的?”红孩儿突然发问,“父王说普天之下一共有过六位圣妖,除了帝俊、孙悟空、孔雀明王、紫霞仙子、金蝉,还剩一位是谁?”
3、
唐僧师徒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踏入火焰山脉地界。
孙悟空飞身前去探路,站在云端遥望,只见南方有成片山脉,峰峦起伏、连绵不绝,其中更有二十七座山峰高耸,并且每座山体内皆蕴含红色的滚烫浓浆,宛如流淌的火焰。
“山脉首尾相接,形成环状,中央位置屹立的那座孤峰好似擎天神柱!”悟空在心间感慨,“二十七座高峰和中央的孤峰内里竟都有火浆,得亏老孙的眼睛才能看透,真乃奇物妙景,难怪叫‘火焰山’!”
最让猴子惊讶的是,许多山峦像是被千百丈的巨大锄头剜下一块,大大小小的城镇半嵌半依在山峦边,数不清的楼台高阁鳞次栉比,颇为壮观。
住在城镇里的,尽是不同种族的妖类。
火焰山脉,分明就是个妖类的邦国。
猴子看罢,驾着筋斗云返程。
回到正在短暂休憩的唐僧身旁,悟空将所见如实道来。
“大师兄,这火焰山脉与你有缘。”沙和尚憨厚地笑着,“俺老沙曾在佛界担任降妖大将,那时普贤菩萨便告诫,凡间有三处地方去不得,分别是自在国、狮驼岭与火焰山。”
孙悟空挑眉:“此话怎讲?”
“这三处地方乃凡间最大的妖族国度,自在国有九头虫、双斧怪二妖,狮驼岭有紫狮、白象、金鹏三妖,以及火焰山有……牛魔王!”沙和尚老老实实地说,“就是当年害你没能杀掉鸡妖的那个牛魔王!”
猴子听完,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倒挺对我胃口。”悟空道,“与他打得酣畅淋漓,至今回想起,依旧觉得热血沸腾。真是位不错的大妖。”
“可是,”沙和尚急了,“牛魔王救走了鸡妖,那鸡妖差点杀了师父!”
“你也说差点,那不就是没得逞咯。”悟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谁没有犯过错呢?师父,你不会记恨鸡妖吧?”
唐僧微微摇头。
行经金兜山之后,孙悟空的性子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而他转变的原因,唐僧与他心照不宣。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猪八戒拍了拍肥硕的肚腩,“既然师父已不追究,咱们赶紧进城,走了一天,老猪的肠子都在乱叫。”
唐僧纵身上马:“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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