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飞龙骑脸怎么输?

  朱老三感觉朱晓松多少有点儿不拿豆包当干粮的意思。

  玉皇山的造反大军拢共就八十来人,就算加上今天刚刚入伙的这两百多也就是三百来人,按照朱晓松的编制方法来算,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营的兵力。

  人家兖州兵备衙门再不济也有千来号兵马,往少了算那是三个营,往多了算就是一个团。

  以一个营的兵力去对付人家一个团,而且还是泥腿子去打职业军人,这事儿就已经够扯蛋了,可是现在看朱晓松这意思,他是想用八十来人对付人家一个团?

  所以,朱老三还是想劝劝朱晓松:“大哥,我把这两百来人都带回山上,你这边就只剩下八十来人,兖州兵备那边可是一千兵马,是不是……”

  朱晓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么算的。兖州兵备那边确实是有一千兵马可以调动,但是你想想,无论是他郝太爷,还是兖州知府和兖州兵备,他们敢大张旗鼓的调动一千兵马?”

  “要知道,调兵这种事儿得先向兵部报备,得了军令才能调动,他们想趁着事情闹大之前赶紧把事情压下去,因此才不得不私自调兵,能调动个三五百就已经是极限了。”

  “再说了,就算他们把兵备衙门的一千兵马全部调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建奴不放心他们,所以兖州兵备衙门的老爷兵们不仅没有装备火器,就连弓箭都没装备多少,一个个只能拿着大刀长茅做兵器。”

  “再加上这些老爷兵们未经战阵且久不训练,咱们八十来人用手榴弹炸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应该是俘虏不太好抓。”

  “还是那句话,能用手榴弹洗地来解决问题,就犯不上跟他们动刀动枪打生打死。”

  被朱晓松这么一说,朱老三也慢慢放下心来。

  朱老三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家老爹死了之后,自己这个大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虽说对自己跟朱老二还是像以前一般爱护,可是身上这股子威严却是越来越重,说的话也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难道说,自家血脉里真就流淌着造反的血液?大哥真就是天生当皇帝的命?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朱老三也干脆放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跟朱晓松约定好碰面的地点之后便跟刘二牛一起,匆匆忙忙的领着那两百多愿意上山造反的青壮们直奔玉皇山而去。

  待朱老三和刘二牛离开后,朱晓松也准备带着玉皇山的造反大军离开宁阳县县城。

  朱晓松说过,这次带人来宁阳县城,一不为打家劫舍,二不为奸淫掳掠,三不逼着大家伙儿跟他一起造反,来县城就是为了杀贪官,分粮食。

  现在贪官也杀了,粮食也分了,该烧的那些地契什么的也都烧了,朱晓松自然要完成他的承诺,带着玉皇山的造反大军离开宁阳县县城。

  这让宁阳县的老百姓们看了个稀奇。

  宁阳县以前不是没有兵,像巡检手下的三百驻军,还有县尉手下的那些捕快,包括狱卒、驿卒之类的都能算做兵。

  但是吧,那些兵在宁阳县里横行霸道惯了,吃个西瓜不给钱那是正常操作,偶尔还会干些踹寡妇门之类的破事儿。

  兵这个字,早就被他们搞得顶得臭三里。

  现在朱晓松带着的玉皇山造反大军来了宁阳县,杀了官,分了粮,没进百姓家门一步,没抢百姓一个大子,就连分粮食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

  现在朱晓松毫不留恋的说走就走,反倒让宁阳县的百姓们有些不适应了。

  你这怎么就跟逛窑子的那些文人骚客们一样说走就走呢?真就是无情呗?

  你朱晓松无情,可是咱宁阳县得了你恩惠的老百姓不能跟着无情吧?那咱成啥了?以后还有脸说咱是孔孟之乡?

  所以,当朱晓松带着玉皇山大军往城门口走的时候,道路两边就围满了百姓。

  说什么十里长亭折柳相送依依不舍之类的那纯属扯蛋,毕竟就这么一天的时间,哪儿有那么深的交情?

  对于这些没什么文化,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刨食的百姓来说,最实惠的送别就是煮上几个鸡蛋。

  五十斤粮食,跟几个鸡蛋,两者的市场价值差了天高地远。

  但是放到朱晓松的心里,这五十斤粮食,却是远远比不上这几个鸡蛋。

  朱晓松过过苦日子,知道哪怕是后世,宁阳县这里的百姓们送自家亲戚出远门时也不过是煮上几个鸡蛋带着。

  所以,现在这几颗鸡蛋,在朱晓松的心里真就很沉重。

  这一沉重,朱晓松从县衙里搜刮到的钱财就又少了一些——百姓愿意给鸡蛋那是给玉皇山造反大军脸,所以这鸡蛋得接着,钱得给百姓,不能占百姓的便宜。

  ……

  朱晓松在宁阳县城里跟宁阳县的老百姓们上演军民鱼水情,远在兖州府的郝良材郝太爷却很想骂娘。

  之前拿着捡到的金银珠宝和字画来兖州知府衙门时,郝太爷可谓是信心十足,认为只要能请动兖州兵备衙门出兵,区区玉皇山反贼定然是手拿擒来。

  可是当兖州兵备许耀祖亲自点齐了五百兵马之后,郝太爷的一颗心就凉透了,比三伏天里喝了冰镇雪碧还要凉。

  想象中的虎贲之师没看到,想象中兵甲齐备刀剑锋寒的场面也没看到,目光所到之处,只有五百个穿的破破烂烂,甚至长茅断杆大刀卷刃的“精兵”。

  此时若是换个官场小白过来,大概会满心以为兖州兵备衙门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但是在郝太爷看来,这分明就是许兵备在点拨自己。

  点拨什么?

  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你郝太爷让兖州兵备衙门出兵平叛,那装备是不是该你郝太爷给?粮饷是不是也该你郝太爷给?

  而郝太爷心凉的原因,就恰好在于郝太爷已经快没钱了。

  郝太爷很想骂娘。

  上贡给吴祖德跟许耀祖的那些金银珠宝和字画,已经快把郝太爷这些年搜刮所得的钱财给用光了,现在许耀祖又这么明晃晃的点拨自己——他这意思不就是等到了宁阳县,再由宁阳县出钱给这五百精兵更换装备么!

  一时半会儿的能不能凑到这么多钱且先不说,就算能凑到足够的钱财,可是五百人的装备毕竟不是小数,打造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

  多拖一天,宁阳县就得多花一天的钱,那朱晓松也就能多蹦跶一天,自己这官帽子就得多晃悠一天。

  彼其娘之!

  在心里把许耀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郝太爷不得不谄笑着凑到许耀祖的身边,低声道:“许大人见谅,下官来时所捡的金银不多,倒是要先委屈将士们一段时间,等到了宁阳县之后,再想办法给将士们凑点儿茶水钱?”

  许耀祖瞥了郝太爷一眼,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倒也没逼着郝太爷现在就拿出银子来。

  郝太爷便又接着说道:“宁阳县里有个赵秀才,传闻他家闺女生得貌美如花,若是能嫁与许大人,正可谓是美女配英雄,岂不是一桩佳话?”

  许耀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灿烂起来,笑道:“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效力,还是平叛要紧,平叛要紧。”

  郝太爷又对许耀祖千恩万谢一番,待两人分别上了轿子后,郝太爷的脸色也不禁黑了下来,一颗心那是又凉又痛又不安。

  又凉又痛,是因为郝太爷的手里也快没钱了,这次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能搜刮多少,给了许耀祖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至于说不安,那就纯粹是因为兵备衙门这五百精兵了。

  郝太爷来宁阳县当这个父母官也有几年的时间,也曾经见过治下两个村子械斗后的场面,虽说比不上书本里说的血流漂杵尸横遍野,但是那场面也足够吓人。

  如果让这五百精兵去镇压那两个械斗的村子……郝太爷的心里忽然就很没有底气,甚至感觉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这五百精兵被反镇压。

  万一,万一这五百精兵被玉皇山的反贼给打败了,那这事儿是不是就闹大了?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这事儿一旦上达天听,只怕兖州知府也是个自身难保的下场,他许耀祖有个山东布政使的姐夫可以依靠,自己这个宁阳县的知县又该去依靠谁?

  郝太爷越想越害怕,甚至开始后悔没在第一时间直接上报。

  如果一开始就直接把事情给捅开,那么挨训也好,丢官也罢,反正这些年贪下来的银子总归是保住了。

  现在可倒好,银子没了,官职也有可能保不住,甚至连脖子上的脑袋都不怎么安稳?

  郝太爷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气,恨不得赶紧抓住朱晓松,然后把他大卸八块。

  你说这些该死的泥腿子,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做个顺民?被欺压了不是你们自己活该?好好受着,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就是了,怎么就造反了呢?

  还他娘的孔孟之乡呢,我呸!不懂礼仪廉耻,简直丢尽了圣人的脸面!

  而跟郝太爷一个劲的担惊受怕不一样,兖州兵备许耀祖却正心里美滋滋的胡思乱想。

  三品的京官没轿子坐,咱区区一个兖州的兵备却能坐着八人抬的轿子,这是什么?这就是有个好姐夫的排面!

  此去宁阳平叛,不过是区区几十个泥腿子,五百精兵剿灭他们还不是壮汉打婴孩一般容易?只是在平叛之前,自己应该在宁阳县里待多久呢?

  郝良材能上贡多少银子?那个赵秀才家的闺女,到底漂不漂亮?赵秀才要是愿意,咱老许还得喊他一声岳父,要是不愿意呢?让他白事红事一起办?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许耀祖慢慢的就有些困了,只是许耀祖的上下眼皮刚要开始打架,却听得轿外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打雷了?

  夏天打雷下雨,大冬天的打什么雷?

  正在许耀祖寻思着看天色应该不会打雷的时候,忽然间却感觉屁股底下的轿子猛的一空,紧接着,一股剧痛便从屁股底下传来。

  老爷我这是被摔了?

  这些该死的轿役,通通该死!

  许耀祖大怒,正欲掀开轿帘出去杀人立威,却又听得耳边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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