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赤霄,削铁如泥。
这一剑的效果也超过了刘擎自己的预期,在这个武力层次,才是刚刚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
见着张角失魂落魄的样子,刘擎戏谑道:“张角,你可识得此剑?”
张角目光落在赤霄之上,见剑身通红,剑刃寒光逼人,又因方才所见之削铁如泥,不由得想到一段古言,于是诵读道:
“南山有仙赐神铁,
铸剑如炎刃霜雪。
七彩珠映九华玉,
三尺剑立不世功。
此乃高祖斩白蛇之剑,亦是高祖建功立业、开创炎汉之剑,为何会在汝之手中?”
张角还是有些眼力劲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刘擎将剑收回,细细审视一番,觉得越审越美,正色道:“高祖之剑,自然传高祖后人!”
张角垂下头,对刘擎的身世,他是没有怀疑的,确为汉室宗亲,如今再想想黄巾之败,似乎一切都平常了起来。
连失踪百年的高祖之剑都为他所有,此天意乎?
“张角有此败,乃是天意!”张角道。
“黄巾妄图改天代汉,颠覆乾坤,以致各州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今日我便以高祖之剑斩你,你还有何话要说!”
刘擎斩字一出口,张宁立即拔剑相向,身后黄巾力士也“唰”的一声前踏一步。
似乎还不想认命?
刘擎当即一挥手,官道两侧的坡地后面,走出两队全副武装的骑兵。
张宁转头望去,那骑兵覆盖着全身铠甲,连战马也防御严密,最扎眼的,并非其兵器多么锋利,而是其身上的血,暗红色的血,从上到下,尽皆如此,就像刚刚浴血厮杀完没来得及清洗。
铁甲血骑的出现,张角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沮丧,路走到这一步,他心中明白,已经到头了,他最后的拼杀念头,也打消了。
“你可知他们身上的血是何人之血?”刘擎问道。
张角不傻,他当然知道这是张梁骑兵之血。
张角没有回答刘擎,径自对张宁道:“宁儿,今日我父女二人穷途末路,你莫要忘记我对你所说之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改变。”
都到这一步了,张宁不明白为何阿父还在说这样的话。
还有活的可能吗?
张角手拄九节杖,向前走了几步,对刘擎道:“今天下大乱,所有罪孽,归结于角一人,自起事日始,我便知死路难逃。”
刘擎看着张角,这算什么?
忏悔?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吗?”
“犹未迟也,听我说完,张角愿引颈受戮!”
刘擎闻言,若能少一番血拼,花些时间,亦非不可。
张角回头看了张宁一眼,似在告诉她要认真听。
“太平道所创乃为太平世,无压迫剥削,无饥寒病灾,无诈骗偷盗,人自由幸福,然方今之世,苍天昏聩,民生凋敝,角行道十数年,所见庙堂之上,宦官外戚,尔虞我诈,争权夺势,郡县之间,门阀勾连垄仕,豪强兼并土地,又逢连年灾荒,死相枕藉,民争相食,以致惨绝人寰。”
刘擎静静的听他说了下去。
“昔日宫师献《太平经》与顺帝,欲使帝立致太平,角以善道导化百姓,以太平道辅汉助汉,我虽高呼以黄天代苍天,可有说以黄巾而炎汉乎?朝廷称我谋逆,然角何日以帝王自居?”
这两个问题,刘擎也不好回答,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人都将你判作谋逆了,还自称什么将军,称王称帝它不香吗?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能为张角造成的罪孽洗白。
“角探寻救世之道十数年,然世界却越来越糟,角之身份,如履底之泥,不足道哉,亦不足改变任何东西。”张角说着,看了眼张宁。
这时,刘擎却突然接过了话,“于是你变更道路,开始勾结豪强望族,乃至宫中宦官。”
张角张宁俱是一惊,齐齐看向刘擎。
竟是连这都知道?张角心中骇然。
一如张宁,阿父勾连豪强望族,宫中宦官?如此之事,闻所未闻。
“士族屡遭党锢之祸,又常有士人被迫害,苦不堪言,唯使天下大乱,党锢之患方能结束,于是你与士族各取所需,于各地起兵,而士族豪强皆默许,不予镇压,以使你成燎原之势。”
“公子聪慧!黄巾一乱,党锢即解,朝廷命令地方自行招募兵力,致使郡县势力大增,再与当地门望勾连,其后果,无需角言明了吧。”
后果就是地方崛起,形成割据之势,东汉行政本就是重郡不重州,刺史不过监察官吏,而一郡太守,乃是实打实的地方大员,如今因黄巾又得自主募兵的权利,无疑会进一步做大。
“可惜士族过于爱惜名声,不愿意更进一步,他们只是想让我成为松开党锢之绑的刀,成为扩张势力的借口,然后将一切污名都推到角之头上,可惜他们也小看了张角,他们不知,宦官之中,亦有不少太平道人。”
所以才有了卢植、董卓之败,果然兔子急了还咬人,张角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于是你挑唆宦官,构陷卢植,逼急董卓,你可知从你卷入这阉人与士人的漩涡中开始,你便已经是死路一条了,我估计你对他们最后的价值,便是你的项上人头,取贼首首级,居功甚伟,可惜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刘擎淡淡说道。
张角突然笑了,他所行之事,深埋心中,知者聊聊数人,即便是兄弟张宝张梁,女儿张宁,都不知道此些勾结。
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将这一些看得如此清晰明了,甚至相较自己这个局中人,还要入木三分。
张宁听了此些话语,难以置信,阿父的背后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她已觉得眼前的阿父形同陌路,难怪阿父会说自己离经叛道。
“身怀高祖斩蛇剑,
目光似炬心如镜,
一路枭得黄巾首,
手刃三公天地人。
相比于角,公子更像是这改天之人。”张角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世人皆不知天公将军好诗赋。”郭嘉在一旁笑道。
“虽我不信这套,但这话我爱听。”刘擎道。
“我有一事相求。”
“若是求饶,还是勿费口舌。”
“非也,公子商贾起身,我有一桩买卖,想与公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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