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跟一众大臣听得莫名其妙,感觉张瑞图冷不丁提出这个想法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但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
黄立极决定添上一把火,适时站出来支持:“陛下,老臣支持张阁老提议!”
“卫所军连战连败,大明军队的脸面都快被他们丢尽了。要是不能反败为胜,继续这么败下去,今后的大明军队肯定一提到倭寇就害怕,连跟他们作战的勇气都没有!”
“老百姓提到倭寇谈虎色变,长此以往下去,倭寇的胆子也会越来越大,直接杀入内陆劫掠!”
“派御史去前线督战,各卫所指挥使肯定不敢轻言撤退,怎么着也比不战自溃当逃兵要好!”
“就算打了败仗,他们也能在战斗中干掉不少倭寇!”
“一个卫所消灭十几个倭寇,几百个卫所加起来就能消灭几千个倭寇!”
“倭寇每个大名的可战之兵有限,被我们吃掉几千人后,剩下的倭寇肯定不敢再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攻击我们!”
崇祯迷茫的一双眼睛立刻向外射出两道精光,显然是心动了。
金山卫两仗干掉两百多个倭寇,就算其他卫所的战斗力比不过金山卫,一仗干掉十几个倭寇肯定没问题。
积少成多,倭寇再多兵力都会被我们耗光。
崇祯听得连连点头,就准备认可这个提议时,礼部侍郎钱谦益突然站出来:“陛下,臣反对这个提议!”
钱谦益的品级并不是太高,但在东林党内部的地位很高。
最近给朝廷办了两场大案,深得崇祯喜爱。
皇宫甚至已经传出消息:陛下有意让他担任礼部下一任尚书,等资历够了就可以直接入阁。
刚才他跟东林党其他官员一样,绞尽脑汁思考张瑞图提议御史去东南沿海督战的真正目的。
直到黄立极说话他才反应过来。
御史是东林党攻讦和打击阉党官员的杀手锏,也是东林党握在手里的一把刀。要是把他们都派到东南沿海,东林党对付阉党的刀子就没了。
心里暗呼阉党狡猾,竟然想到转移朝廷注意力这个妙招,赶紧站出来反驳。
崇祯很信任钱谦益,看到他站出来反驳,果断把已经到嘴边儿的同意二字咽回去,一脸若有所思道:“说一下你的理由!”
钱谦益暂时还没有想到反对理由。
刚才为了阻止阉党调走东林党手里的刀,也没多想,头皮一热就站出来反驳。
看到崇祯一脸期待等着自己回答,钱谦益心里很无奈,但又不得接话,只能随手编一个理由道:“陛下,臣以为打仗是武人的事儿,御史们都是文人出身,不应该上战场!”
黄立极紧盯钱谦益,还以为他有什么特别厉害的理由反驳自己,结果到竟然是这个,听完后差点儿笑出声来。
崇祯满怀期待,结果竟然等来这么一句废话,心中对钱谦益的那点儿好感瞬间就没了。
黄立极清楚看到崇祯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表情,决定趁热打铁,让崇祯对钱谦益彻底失望,毫不客气反驳:“钱侍郎,本阁老不赞同这句话!”
“打仗的确是武人的事儿,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明真遇到危险时,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是文人出身就远离战场!”
“不仅仅御史,只要朝廷有需要,本阁老亲自上战场都没问题!”
“你刚才说御史是文人出身,不应该上战场卖命,难不成在钱侍郎眼里,文人的命是命,武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老臣还想问钱侍郎一句话:您知道御史的职责是什么?”
钱谦益被黄立极骂得满脸通红,羞愤的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完全找不到反驳理由。
黄立极是内阁首辅,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他说出什么羞辱人的话,作为下属的自己都要虚心接受,还要很认真回答问题。
迎着黄立极充满嘲讽的目光道:“御史的职责是监察百官,闻风奏事……”
“那东南沿海的卫所军官属于百官之列吗?”黄立极继续问。
“当然属于!”钱谦益跟着回答。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张口就准备解释。
可黄立极没给他这个机会,当场怒斥:“既然卫所军官属于百官之列,监察御史就对他们有监察之责!”
“江南沿海倭寇横行,卫所军接连打败仗,无数卫所遭到倭寇洗劫,无数军民沦为流民,当地官府理应马上奏报,但本阁老没看到一份监察御史弹劾卫所军官的奏折。”
“难不成那些卫所军丢掉卫所,打了败仗,没犯一点儿错误不成!”
“臣弹劾朝堂上的监察御史们玩忽职守,东南沿海发生那么大事儿,竟然没一个御史履行监察之责!”
“但法不责众,臣恳请陛下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亲自前往东南沿海监察那里的卫所军官,把那里的真实情况整理出来,上报朝廷。”
“顺便督促前线卫所军奋勇杀敌,跟倭寇决一四战,没有朕旨意,任何人都不能后退一步!……”
黄立极说得言之凿凿,崇祯没有理由不相信。
一边听一边点头。
重新看一眼张瑞图递上来的奏折就开始下旨:“黄阁老的分析很有道理,朕同意张大人奏请之事!”
“朝廷派御史前往东南沿海督战,查清楚各个卫所的真实损失情况。”
“等倭寇退兵,朝廷该追责追责,该赏赐赏赐!”
“具体南下的官员名单由黄大人拟定,天黑前送到乾清宫,朕要亲自审阅。”
“被抽调的御史明早出发,任何人都不能抗旨!”
钱谦益非常后悔自己刚刚站出来。
从朝廷角度分析,张瑞图这个提议利国利民,是件好事儿,连崇祯听了都连连点头。
结果自己脑袋一热,竟然提出反对意见。
不仅让陛下对自己非常失望,还被内阁首辅黄立极追着嘲讽,脸面都被丢尽了。
如果说原来的自己圣眷正隆,经过刚才这件事儿,崇祯对自己的好印象肯定荡然无存。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自己种下的恶果再苦也要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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