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差不多在狗剩砸下鹅卵石的一刻钟之前。
清军后营,某个不起眼的营帐中。
勒克德浑将手中的消息在桐油灯上点燃,轻笑了一声:“博洛啊博洛,拿下个黄得功都这么费劲吗?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要抢先一步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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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和博洛分兵南下时,曾就谁去截杀黄得功迎驾之军,谁随洪承畴围剿朱由检火器军做过一番争执。
最后,还是博洛赢了,捡了个软柿子。
绞杀朱由检这种事情,功劳虽大,但到底没有实惠。远不如截杀黄得功之后,先下徐淮劫掠更有吸引力。
勒克德浑本以为自己只能跟着博洛后面喝点汤水了,没料到,莒州黄得功的两千兵马,居然还挺扎手,硬是拖住了博洛这厮!
一想到这里,勒克德浑就忍不住想大笑。
不过到底克制住了。
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这样不好……哈哈……不太好!
他麾下的兵马直到此时都还没有动。
挖壕沟的是民夫,在壕沟边苦战的是汉八旗的人马,勒克德浑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洪承畴这老狗,打仗的风格就是这么笨重,一点都不犀利,勒克德浑不甚喜欢。
不过,连摄政王说他好用,勒克德浑这才忍了下来。
好用吗?
大清如日中天,随便换哪一条狗,都好用。
“哈哈,洪公,战况如何?”勒克德浑又逛到了洪承畴的身边。
“贝勒爷!”洪承畴拱手说到:“明军的火器实在是犀利,壕沟那里怕是阻拦不了!”
“你不是还有一营人马吗?为何按兵不动?”
“此营为怀顺王压箱底的兵马,若损失太重,回京之后,怀顺王怕是找豫亲王哭闹!”洪承畴说到。汉臣在满清地位尴尬,多留一分实力,将来也好说话,这便是洪承畴的一点小心思了。
“唔,是呵!要不派我上去?”勒克德浑说到。“反正我又不会去找豫亲王哭闹!”
洪承畴身体一僵,凝神片刻,才又说到:“壕沟那里阻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明军上了王恭山,也是死路一条。”
“也对!”勒克德浑说到:“洪公的韬略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还真是环环相扣,十面埋伏!”
“贝勒爷过奖了!”
“老奸巨猾!”勒克德浑说到。
从望楼上看去,底下硝烟弥漫的战场,真是美不胜收!
黄色或者红色的弹雨,不时向着四面八方盛开,像是一朵盛开的夜昙。
壕沟里的清军如潮水一般扑过去,又倒下。一寸一寸地消磨着那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明军。
枪声和喊杀声远远地传来,热闹得像是过年一样。
“你看见那面旗帜了吗?”勒克德浑问到。
“看见了。”洪承畴答到。
“你不会是想再投过去吧?”
“臣……”,洪承畴急忙朝勒克德浑跪了下来,斩钉截铁地说到:“……对大清忠贞无二!”
“起来起来,你慌什么呀!我只是随口问问!”勒克德浑说到:“谁不知道你洪承畴忠肝义胆,大义无双啊?”
“臣这就让耿精忠带兵上去!”洪承畴说到。
“算了吧,怀顺王要是哭闹起来……”
“臣一力承担!”洪承畴说到。
“那……”勒克德浑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到:“你就看着办吧?反正是你总督军务,我听你的。”
……
天下汉人何其多也!
以满清倾国不过数十万人,如何统御这天下汉人?
这不但是多尔衮在头痛的事情,而且也几乎是每一个满清贵人们都头痛的问题。
若是抢一把就走,那还好说。
可若是真要做这个天下之主,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在这一点上面,无论是已经死去的肃亲王,还是英亲王,豫亲王、礼亲王……
他们不说,但是他们都在做!
摄政王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勒克德浑相信,摄政王迟早会改变主意的。
……
“轰!”
就在洪承畴转身去安排耿精忠带他最后的队伍冲上去的时候,天地间陡然一亮!
随即,远处的王恭崮方向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无论是勒克德浑还是洪承畴,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朵黑色的蘑菇云正在山头上升腾,巨大的气浪,从山顶上如潮水一般汹涌而下,沿途的树木、山石都被掀飞了起来。
洪承畴双目圆瞪,简直不敢相信。
“操!”饶是洪承畴谦谦君子,满腹经纶,此时也忍不住心旌巨震,气急败坏,大骂出口!
勒克德浑更是大叫了一声,转过身来就是一鞭抽在洪承畴身上!
那一鞭丝毫没有留手,直从洪承畴的额头上抽下来,在脸颊上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鞭痕!
“你!”勒克德浑伸出手指指着洪承畴,指头直接点在了洪承畴的胸口,口中狠狠地说到:“这就是你所说的万无一失?啊?X%^@#@!”
勒克德浑骂不绝口,手指点得洪承畴连连后退。
可怜洪承畴此时已经50岁高龄,论文才,十个勒克德浑拍马也赶不上。
但是论武功,勒克德浑一根手指就能直接戳死他!
洪承畴此时心中也是懵的,连连后退,最后绊倒在门槛上,一下子摔了下去。
这一摔,倒是让他蓦然醒了过来。
洪承畴大叫了起来:“来人!来人!”
“传令!让耿精忠全军压上去!”
“东营、西营,趁耿营缠斗之机,全军出击!”
“还有……”
洪承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勒克德浑,这位他名义上的下属,实际上的主子!
勒克德浑的眼神,像是要将洪承畴给吃下去一样。
洪承畴一惊,连忙又跪了下来,说到:“还请贝勒爷率军……观战!”
说罢,竟是连头也不敢再抬。
“洪公!”头顶上勒克德浑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起来说话。”
洪承畴将头垂得更低了。
额头上被鞭笞之后,血滴流到了他的眼睛里,他也不敢抬手去擦。
血滴继续沿着眼窝,顺着鼻梁,从鼻翼上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洪公!我是个好人,又不会吃了你,起来吧,起来说话。”勒克德浑的声音愈加温柔起来。
洪承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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