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下的那只铁骑以冲锋的姿态奔向死亡的时候,东华门上的图赖和徐允爵,也在短短的顷刻间走完了从狂喜到狂怒,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
“尼堪!”
图赖大叫了一声,便欲从城门楼上跳下去!
城下那只骑军有多重,图赖是知道的。
那位骑军统领,更是大清最超卓拔群的贝勒——
爱新觉罗-尼堪!
其父为太祖努尔哈赤嫡长子,广略贝勒爱新觉罗-褚英!身系嫡出,凭借多年出征所立之战功,一度被立为大金国太子!
其兄为安平贝勒爱新觉罗-杜度,生年以来,南征北战,功勋赫赫。为大金国平朝鲜,征蒙古,迎三顺王来归,破松锦洪承畴!虽因某种原因,功赏不厚,但大清军中宿将,无人不服!
而城下这位爱新觉罗-尼堪,之所以获得八旗勇士们敬重,可不仅仅是因为其父兄的威名,而是他切切实实是条好汉!
自满清定鼎盛京以来,族中英才辈出,群星荟萃!
且不说多尔衮、阿济格等老一代宿将;便是年轻一辈,也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
比如那战死济南城下的叶尔根觉罗,又何尝不是好汉!
殁于青州何家梁上的博洛,年方30,已是能征伐四国的一方大帅!
便是自逃回京师后便郁郁沉沉的勒克德浑,也曾是连摄政王都赞不绝口的一员虎将!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认为,爱新觉罗-尼堪,才是满清年轻一辈中的第一!
所有人都看得见,在大清国群星荟萃的名将群中,尼堪,才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尼堪,他今年正好34岁!
年轻人的勇猛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褪去,中年人的沉稳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老年人和狠辣和智慧,也因他自16岁就开始征战而积淀丰厚!
这是世间最好的名将!
这是名将最好的年纪!
他带着大清国最精锐的重兵!
这里是南明最虚弱的金陵!
瓜尔佳-图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清国最精锐的这一支力量,会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折损在这里!
“尼堪!”
他大叫了一声,便欲抓住城垛,从城墙上跳下去!
无论如何,大清的勇士,必须与大清的统帅一起战斗!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图赖大人啊……”
图赖一拔腿,才发现自己的腿上还有一个挂件儿————那位魏国公正紧紧地抱着他的左腿,嘴里呼天抢地的嚎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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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手!”图赖踹了一脚没有将他踹开,反而自己被从墙垛上拉了下来。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徐允爵大嚎着!
此时长江之上,火光遮天蔽日!
空中正有两道红色的光痕从他们的头顶越过,落在下方的铁阵上,溅起金黄色的火光!
城内的文华殿广场上,一道笔直的火线朝着城门洞内倾泻着!
“轰轰轰”远处炸药殉爆的声音,“卜卜卜”子弹入肉的声音,还有枪火咆哮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这阵势,莫说这位细皮嫩肉的魏国公,便是打老了仗的图赖,也被吓得一时六神无主。
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回过神来。
“滚!”图赖一把掰断了徐允爵抱着自己的手指,恨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都怪这些南人!
都是他们的错!
他一脚踢开在地上抱着手哀嚎的魏国公,招呼起几个跟随自己的亲军,向着北面城墙上那一具咆哮的火器杀了过去。
到了此时,他也不管城墙上那些被吓呆了的明军是敌是友了,只觉得他们统统都是该死,统统都是废物!
而且现在还挡在了他冲杀的路上!
他不管不顾地拔出刀来,砍出了一条血路。
眼看那一具喷吐着凶恶火光的火器就在眼前,他心头一震,猛地朝着它冲了过去!
在来南京之前,图赖特意让萨满给自己祈福,萨满给与了他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力量,甚至在危急关头可以有刀枪不入的神通。
图赖已经快50岁了,打了三十多年的仗,生死线上已经来回走了不知多少轮。对于萨满的话,他未必全信,可也未必不信。
只是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图赖唯一可以借力的,便只有来自于那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了!
也许是那种力量的确起了一点作用,让他感觉时间变慢了起来,自己竟然可以看清楚对面那个人的动作——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头上带着一个圆形的铁盔,腰上捆着皮带,脚上穿着铮亮的皮靴。
那少年迎着他走上前一步,打开腰带上一个黄色的囊袋,从里面取出一只奇怪地火铳。
那少年的脚下虚浮,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在图赖看来,只要能让他近到身前,一刀便可捅那少年一个对穿。
可是,随着那只奇怪的火铳枪口冒出火光来,图赖便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近到那少年的身前了。
他只感觉眼前一黑,额头发烫。
一瞬间,萨满给予他的力量便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
耳边听得‘砰砰砰’几声脆响,跟着他冲过来的几个亲卫,也都次第倒了下去。
随即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枪火的咆哮声终于停了下来。
最后一个穿着铁甲的巴图鲁站在尼堪的面前,缓缓地转过身来,口中汹涌地倾泻着血沫,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倒了下去。
满清的勇士,用他们的躯体,为尼堪挡住了那些致命的弹雨。
他们没有辜负他,来时三千二百零八人,死时三千二百零八人。
没有一个后退!
他也没有辜负他们,带着他们冲到了紫禁城的城下!
二十万蒙满勇士中遴选出来的敢死精锐!
化做了,眼前!
三千二百零八具尸骸堆叠成的尸山血海!
如今大军尽墨,只剩他独自一人,又该何去何从?
尼堪茫然四顾,悲从中来。
只朝天连连哀嚎,声音凄厉,惨绝人寰: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也。明无端越衅边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
“明虽起衅,我尚欲修好,设碑勒誓,凡满汉人等毋越疆圉,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故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此恨二也!”
“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里、方吉纳,挟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三也!”
……
昔日努尔哈赤起兵,曾对众将说有‘七大恨’,满清立国之初,人人皆能记诵。
其立国之本,皆因恨而起。
故其定鼎之后,非以鲜血无以凝聚人力,非以屠刀无以激发族人。乃至于天下为之一空,国本如此而已。
迨及明亡之后,恨无所恨,便趋于目无余子,夜郎自大,更是有某人自号为‘十全武功’,洋洋得意,故步自封。禁锢文字,奴化天下,以为皇权永固,江山铁桶。
岂不知,当时它有多恨别人,数百年后,别人便有多恨它!
天道轮回,从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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