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忆当年

  ,男主发疯后

  说完这话,不知是想起了苏文房,还是回忆自己重生之后的不顺,以及担忧自己被困刑狱,任务无法完成的焦虑,令苏妙真细声细气的哭了起来。

  她自入狱以来,柳氏也看过她数回,从没见她流过半滴眼泪,这会儿一哭,倒令柳氏颇为心疼。

  “你别哭,别哭。”

  柳氏连忙安慰她,同时又伸手进牢中替她擦眼泪:

  “我也不是说不帮你寄这封书信,只是我有些懊悔自己一时疏忽此事,故多问一句。”

  在苏妙真心中,柳氏罪大恶极,再是可恶不过,她说的话,苏妙真是半点儿不信的。

  可当着柳氏的面,她却装出十分感动的样子,哭哭啼啼的道:

  “多谢姨母怜爱我,这封信一定要写。”

  “我回去就写,回去就写。”

  柳氏点了点头,她话音一落,苏妙真的识海之内便响起一道提示:

  “柳氏的承诺,已完成!解锁一段苏文房的回忆。”

  那‘神喻’的声音一落,苏妙真的脑海之中,突然多了一段复杂的记忆。

  这些记忆仿佛她本来就有的,好似她亲身经历,与她融为一体,天衣无缝,毫无强塞硬挤的痕迹,令她稍一回想,便明白了‘神喻’为何会提示她请柳氏写信给苏文房的原因。

  苏文房年轻的时候,曾在子观书院求学。

  他虽家道中落,但文采斐然,学习又十分刻苦,是当年子观书院之中出了名的少年才子,曾被许多人认为他的将来大有前途,未来会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

  而当时书院之中,还有一位名叫楚少廉的学子也同样出色。

  此人身份来历成迷,长得英俊而文质彬彬,见识广博,且好结交才俊。

  一个才华横溢,而另一人则交游广阔,两人一见如故,都对彼此十分赏识。

  两人同进同出,时常讨论诗书典故,对朝政的见解都十分相近,再加上性情、喜好都十分投缘,最终结为异姓兄弟,曾发誓将来富贵不忘,入仕相互提携。

  只可惜这样的结义之情并没有走到最后,二人割袍断义,最终绝交,断了彼此的联系。

  苏妙真‘回忆’到此处,感到十分好奇。

  不知为何,父亲与这位名叫楚少廉的学子绝交的缘故,‘回忆’之中并未提及,她只隐约通过这一段‘回忆’,感知到苏文房不欲提及旧事的逃避。

  但在她两世人为的‘记忆’之中,父亲性情温和,又与人为善,几乎从未发生过与朋友交恶之事。

  再加上他喜好读书,又才学出众,虽未入仕,但在读书人中却颇有几分薄名。

  也有一些知交好友,每当家里陷入穷困交加的时候,总会有人仰慕苏文房才子的名声,送来一些银钱解危。

  但在苏妙真的印象中,父亲的好友里面,却从来没有姓楚的人。

  “这个楚少廉是谁?”

  她心生好奇,已经隐约感觉‘神喻’恐怕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让柳氏写信召苏文房来神都一趟,想必应该是与她出狱有莫大干系的。

  苏妙真虽说受前世影响,十分怨恨姚家,甚至数次会因为前世记忆而失控,但只要与姚家无关的事,她却能保持冷静。

  更何况她人又聪明,略一回想,倒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记得,初到神都那日,西城案件发生之后,刑狱司、镇魔司以及陆家都派了人来,而当时刑狱司来的那位领头者,好像名叫楚少中,似是刑狱司之主楚孝通的侄子。

  都是姓楚,又排字为‘中’,莫非此人……

  “他是楚孝通的嫡长子。”

  苏妙真正猜想到关键处,‘神喻’便替她揭开了迷底。

  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答,难怪她入狱之时,‘神喻’提示她此行会有惊无险,且在她急于出狱之后,提示请她托柳氏寄书信与自己的父亲。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会有这样一个结义兄弟!

  楚孝通是谁?

  他是大庆的首席权臣之一,掌刑狱生杀大权,令百官畏惧。

  被柳氏认为懦弱无能的苏文房,当年竟与楚孝通的嫡长子是结义的兄弟。

  苏妙真内心深处被巨大的惊喜所淹没,几乎是在刹时之间,便对此事毫不生疑。

  柳氏的应答声还余音回绕,她甚至迫不及待一般,带着一种炫耀的心情,跟柳氏说道:

  “我爹当年与楚大的嫡亲长子,乃是结义的兄弟!”

  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只要我爹接到书信前来神都,自有办法救我与庆春脱困!”

  柳氏向来看不起苏文房,认为他懦弱无能,前世她与苏庆春投奔姚家,一直被她瞧不起,视姐弟二人为破落户一般,最后更将自己许给姚若筠为妾,羞辱自己。

  苏妙真此时得知苏文房与楚少廉之间的友谊,向柳氏提及此事时,都觉得扬眉吐气。

  至于‘神喻’提到过的楚少廉与苏文房二人早就已经闹翻了脸一事,苏妙真并没有跟柳氏提及——她怕柳氏知道此事之后,狗眼看人低,到时她恐怕会畏惧得罪楚家,不肯帮自己寄这封信。

  “此话当真?”柳氏果然半信半疑,问了一句。

  苏妙真对‘神喻’的能耐十分信任,更何况这记忆直接被送入自己的脑海中,她回忆之后如同自己亲身经历,对楚少廉一些喜好、行为举止都能说得出来,又如何有作假的?

  她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颇为自信:

  “自然是真的。”

  柳氏见她说得言之凿凿,心中倒也没想过她会骗人。

  她对苏妙真印象极好,因此见她说得肯定,心中也信了,只是仍觉得有些怪异:

  “为何你父亲在此之前,从未提起?”

  楚少廉学识渊博,深得皇上信任,传言若非他无心仕途,如今早成为朝廷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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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哉!”柳氏惊叹道:

  “若你爹与他曾经关系亲厚,能得他提携一二,这些年也不至于蹉跎——”

  小柳氏自然也不用随他天南地北的奔波,最终疾病缠身,早早去世。

  她这话只是有感而发,但听在苏妙真心中,却又觉得十分不舒服,她对柳氏成见极深,再加上又心中知道父亲与楚少廉已经闹翻,便总觉得柳氏这话听来像是在阴阳怪气。

  可惜这会儿自己还有求于她,便唯有忍气吞声道:

  “姨母说得是,兴许我爹不愿低头求人办事。”

  她心中愤愤不平,纵然服软,也含枪带刺,似是影射柳氏先前提到长公主出面帮忙一事。

  不过柳氏此人虽说性格强势,可却绝不是心胸狭小之人,再加上她对苏妙真印象极好,因此并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讽刺,反倒点了点头:

  “也对。既如此,我回去之后立即修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送去江宁,请你父亲前来神都一趟。”

  说完,柳氏又暗道:妙真为人单纯,又年纪还轻,她面皮薄,如今入了刑狱,明知苏文房与楚少廉的年少友谊,却偏偏一开始不吭一声,可见是个有骨气的人。

  再加上她话里行间赞扬苏文房‘不愿低头求人办事’,想必也与苏文房一般性情。

  但既然苏文房与楚少廉有这样的情谊,苏妙真舍不下这张脸,她却可以舍出脸面,向楚家求情。

  刘大的死因杵作早就查明,乃是突发恶疾而死,又非死于非命,苏妙真姐弟本来就只是因口供对不上而受牵连而已。

  自己舍下脸面,去楚家送礼,说明来意,希望楚少廉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上,饶了这双可怜的姐弟。

  柳氏心中打定主意,却又不愿意此时说出来令苏妙真不安,一来事情只是她的个人打算,相当于替苏文房先探个路,能不能成她心中没底,她怕到时苏妙真空欢喜一场。

  二来嘛,苏妙真既然性情如此刚烈高洁,想必也不愿自己为她低头求情,为免她知道之后心中不好受,柳氏自然不急于此时提起。

  事情若是能成,到时便皆大欢喜,说不定对苏文房未来仕途也有助益。

  她点头应承之后,苏妙真显得十分开心,连连催促柳氏快些。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的狱卒敲打了数次大门,似是在提醒着柳氏已经呆了很久,超过了时间限制。

  柳氏还有些依依不舍,苏妙真却恨不能她立即回去便替自己办事。

  但见柳氏一副舍不得自己的样子,便忍下了心中的不耐烦,勉强与她周旋了一番,听柳氏交待自己小心,耐心静候她佳音,应承数声之后,才见柳氏眼圈通红的在狱卒催促下匆忙离去。

  等她一走,苏妙真便收了先前的不舍之色,望着柳氏离去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

  从刑狱出来之后,柳氏终于松了口气。

  近些日子以来笼罩在姚家头顶上的阴霾,仿佛有散去的架势。

  姚婉宁的病已经好了,长公主承诺救姚翝脱困,而苏文房当年的人脉,又使得苏妙真姐弟的事出现了一丝转机。

  她上了马车,连忙就吩咐郑士快些回去。

  回家之后,柳氏先写了一封书信,打发逢春送去驿站,并让曹嬷嬷拿了钱给她,令她一定要送些银子,加急将这封信送至江宁。

  等逢春一走,她又吩咐曹嬷嬷清点家中财物,准备一份像样的礼单。

  “要多少银子?”

  曹嬷嬷取了腰间的钥匙,问了她一句。

  柳氏就道:

  “至少五百两。”

  她这样一说,便令曹嬷嬷吃了一惊。

  家中近来花钱很多,平时开销又大,因先前陆执救命之恩,已经送了一回礼,花了不少银子,后面苏妙真姐弟入狱,柳氏前去刑狱司打点,那银子也如流水般使了出去,如今家中现钱所剩无几。

  姚翝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全靠柳氏经营有方,如今又下了大狱,能不能官复原职尚未可知,再要拿出五百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办法。”面对自己的乳母,柳氏也不瞒她,便将今日从苏妙真处听来的消息跟她说了:

  “我准备替她先去楚家跑一趟。”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道:

  “若楚家接了这份礼,证明楚少廉仍记得与子归之间的情谊——”而若是不接,恐怕便证明楚家压根儿不认这一门亲,纵然苏文房来此也无用,还不如早做打算,另想法子救苏妙真姐弟。

  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家中银钱吃紧,今年冬至过的都没什么滋味儿,甚至为了省钱,连鞭炮都未放。

  “将我嫁妆里的一副玛瑙头面典当出去,应该能典三百两银子。”

  柳氏也知道曹嬷嬷的为难,不由想出了个法子。

  曹嬷嬷一听这话,有些不太愿意:

  “那是当年老太太留给您的,怎么能典出去?”

  当年柳氏的母亲去世得早,留下的嫁妆之中,柳氏心疼妹妹,将母亲嫁妆中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小柳氏。

  唯独那一套玛瑙头面,是当年她母亲最喜欢的,她睹物思人,才留给了自己,一直保存至今,是想要将来姚守宁出嫁之时,送给小女儿的,如今却为了苏妙真,说要典当出去。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柳氏也舍不得,但想想当下的情景,又咬牙狠心道:

  “先典出去,别死当,等将来家中有钱了,再赎回来就是。”

  她已经下了决心,曹嬷嬷也无可奈何,只得泪涟涟的道:

  “希望表小姐能记得您这一份心。”

  柳氏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另一边,姚守宁觉得今日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一面因陆执的承诺而盼望着天黑,一面又害怕‘河神’到来带走自己的姐姐而害怕黑夜。

  今日天色好像阴沉得比昨晚还要早一些,还不到酉时中,雾气便又起来了,甚至比昨夜还要大一些。

  姚守宁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空气之中,那些漂浮的灰蒙蒙的颗颗雾珠,里面缠绕着淡淡的妖气,凝聚在一起,恐怖、压抑在这些雾珠之间慢慢游移。

  越是临近夜晚,姚守宁就越发心焦难安,以至于冬葵过来问她需不需要点灯的时候,她还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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