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跨越时间与空间

  伯洛戈的身上藏有许多秘密,其中绝大部分秘密都与宇航员有关,正是这头魔鬼摆弄了伯洛戈的人生,将他送到了如今的歧路之上。

  无数的丝线拴住了伯洛戈的肢体,丝线延伸至无际的黑暗里,伯洛戈知晓自己是宇航员的傀儡,他笔下的角色,可伯洛戈也在寻找着机会,对魔鬼发起反攻,将他从黑暗里扯下来。

  伯洛戈从来不甘愿只当一具傀儡,他不愿任何事物将他束缚。

  来自霸主·锡林的炼金矩阵,一度是伯洛戈认为自己能翻盘的关键,可现在,就连这份力量似乎也染上了魔鬼的邪恶。

  破碎的信息在伯洛戈的脑海里拼凑在了一起,它们由魔鬼穿针引线,连贯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魔鬼补全了裂隙,令故事的逻辑性合理了起来。

  第二席这一分裂派系,为何能在第一席的打压下,获得如此可怕的炼金矩阵,为何在霸主·锡林之后,国王秘剑为何再也没有这样的力量诞生、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是魔鬼,是魔鬼赐予了这份力量,交付出这可怖的炼金矩阵。

  它或许是由第二席与宇航员交易而来,赐予给了锡林,在锡林死后,这一炼金矩阵,又复制至了伯洛戈的身上。

  伯洛戈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成功植入这份炼金矩阵,并非是因为不死之身的力量,而是自己选中者的身份。

  这本就是宇航员的力量,跨越了岁月的间隔,交付到了伯洛戈的手中。

  仿佛有张惊天的大网,从一开始就网住了所有人,而伯洛戈居然还高傲地认为,自己已从束缚中挣脱。

  “你想到了,对吧?”

  第二席像是能察觉到伯洛戈在想些什么一样,他讥讽似地笑了起来。

  “没错,你身负的炼金矩阵,正是来自利维坦的杰作。”

  听到第二席的肯定,伯洛戈的脑海一片空白,目光低垂下来,落在了腹部上那道漆黑的脐带上,黏腻炽热的焦油滴答个不停,散发着阵阵的腐臭气味。

  伯洛戈感到了一阵眩晕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起来,宇航员的诡异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在虚无之间内的对话,也变得荒诞迷离了起来。

  宇航员说的是真的吗?关于起源之门的事?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到底该相信些什么?

  伯洛戈感到有黑暗在一点点地将自己包裹,直到再无光亮。

  生于谎言。

  伯洛戈问,“你为何……”

  “我只是在模仿魔鬼的行事而已,”第二席知道伯洛戈要问什么,“说出真实的密谋,而你无法拒绝、也无从躲避。”

  “你会警惕利维坦,你会想办法挣脱这注定的命运,你会想尽一切手段去反击魔鬼……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第二席理解利维坦的行事风格,“而我……我仍对利维坦具备价值,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我。”

  他知道,誓言城·欧泊斯并不是侍王盾卫的战场,他们的墓地是科加德尔帝国,是那座死寂的王权之柱。

  利维坦需要侍王盾卫去对抗国王秘剑、猩腐教派,去极大程度削弱猩红主母在这场纷争中的力量。

  “如果你仍不相信的话……最后一个问题,伯洛戈·拉撒路。”

  第二席抛出了那个藏在他心底已久,落满灰尘的秘密。

  “你有想过,锡林为何要冒进深入、乃至战死在垦室之中吗?”

  伯洛戈的瞳孔紧缩,噩梦般的话语从第二席的口中说出。

  “那正是代价的一部分。”

  最后一块拼图接入了故事之中,伯洛戈觉得自己的思绪快炸开了。

  秘密战争的背后也有着宇航员的身影,甚至说,正是宇航员一手操作了秘密战争,看似疯狂的攻势,实际上只是宇航员所做的一出戏码。

  “我们都被利维坦骗过了……秘密战争只是一次可笑的装腔作势,他真正的目的,是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以‘合理’‘自然’的方式,让锡林死在垦室里,再经过许多年,所有人快要淡忘这些事时,再由伯洛戈继任这份力量。”

  第二席拄起剑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神情震怒。

  “从血色之夜起,利维坦就在密谋这一切了,他想绕过所有魔鬼的窥探,不引起任何血亲的注意,从而打造出最完美的选中者。

  我们的死亡、我们的苦痛、我们的战争,仅仅是为了这样可笑的事。”

  第二席诅咒着他的名字。

  “伯洛戈·拉撒路!”

  伯洛戈的血冷了下来,筋骨也都僵硬地团在了一起,身子像石雕般,无法动弹半分,就连以太也迟滞了起来,运转缓慢。

  从第二席的口中,伯洛戈验证了阴谋的始终,这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宇航员所要谋划的,也比他想象的要可怖深邃太多。

  仿佛一切从圣城之陨时起,就已注定。

  “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第二席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他朝着黑暗问道,高涨的情绪归于稳定。

  黑暗里传来阵阵掌声。

  除了他们几人外,这里还藏着另一个人,而第二席的话也不止是对伯洛戈说,更像是为了对那个人阐述。

  模糊朦胧的身影在黑暗里满满显现,他穿着一身工整挺直的黑色制服,锃亮的皮鞋踏过血泊越过尸体,白手套理了理胸口的领带,令它像剑一样笔直。

  “呼,我就说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玛门发出阵阵笑声,他向后坐去,鲜血上涌,铸就起一道血色的王座。

  “僭主……”

  望着那头邪异的魔鬼,伯洛戈意识到为什么这次行动如此不顺了,这里是大裂隙,是魔鬼的国土,这头看似温顺的魔鬼,一早就盯上了伯洛戈,伯洛戈哪怕对他抱有警惕,可还是再不断的交涉中,逐渐被麻痹了下来。

  “虽然我还不清楚,利维坦究竟要做什么,但看得出来,你是这一切的关键。”

  玛门的双手并拢,放在了翘起的膝盖上。

  “你确定你要掺和进来吗?”伯洛戈厉声道,“玛门。”

  “你没意识到吗?从一开始我就处于这场纷争中了啊。”

  玛门毫不在意道,话音未落,无言者走了过来,站在了玛门的身后,表明了他的态度。

  第二席说道,“他是利维坦的选中者,只要解决了他,利维坦就会在纷争中一败涂地。”

  第二席与伯洛戈一样,都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他们无法跳出棋盘,去与魔鬼们对弈,但第二席可以借用玛门的力量,令他去针对利维坦。

  “我知道……我还在考虑。”

  玛门兴奋地哼着奇怪的旋律,早在秘密战争时期,他就已察觉到了潜在的阴谋,如今他已在大裂隙内发展成了难以割绝的脓疮,也终于看清了利维坦阴谋的一角。

  第二席问道,“你所许诺的呢?”

  “自然如你所愿。”

  玛门说着,看向了伯洛戈,“真是令人意外啊,伯洛戈,才短短三年而已,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伯洛戈毫无情绪道,“是你,这次行动是你在搞鬼。”

  从迈入雾渊堡垒起,伯洛戈就落入了玛门的视野内,所以这次行动才会如此不顺,充满波折与变数。

  自己成为了第二席与玛门交易的筹码,伯洛戈不清楚,第二席能以此从玛门的手中得到什么。

  “你不该来的,”第二席说,“更不该扰乱这一切,尤其是派人,摧毁衰败之疫。”

  “衰败之疫?”

  伯洛戈不明白第二席在说什么,可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缕缕经过无限稀释的雾气从黑暗里缓缓涌现,它充斥着死意,一点点地吞没雾渊堡垒。

  在伯洛戈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某事,而这个事件令侍王盾卫陷入了困境,使他们不得不临时与玛门进行交易。

  “丘奇?”

  伯洛戈轻声道。

  ……

  这不是伯洛戈第一次见到衰败之疫了,在第一次谈判、与无言者厮杀时,他就见识到了由衰败之疫制成的弹药,如今纯粹的气体扩散,剧毒的雾气稀释、侵蚀整座雾渊堡垒,将它再次化作死域。

  伯洛戈的目光在玛门与第二席之间来回徘徊,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第二席与玛门的交易是被迫的,也就是说,最开始第二席是拒绝了玛门。

  “是你设下了这个圈套。”

  伯洛戈怒视向玛门,仿佛每一头魔鬼都是位可怕的阴谋编织者,他们太善于塑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令猎物不知不觉中迈入难以逃脱的陷阱里。

  从伯洛戈踏入雾渊堡垒起,他就走进了玛门的陷阱之中,他告知了第二席自己的入侵,又反过来利用自己,来胁迫第二席。

  这场冲突中,只有魔鬼是唯一的赢家,至于伯洛戈从第二席口中知晓的,那关于秘密战争的真相,他反而觉得这像是一段诅咒。

  诅咒所有与魔鬼有关联的人们。

  秘密战争只是一场表演,目的是隐藏宇航员打造完美选中者的计划,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将这强权的炼金矩阵赋予给自己,宇航员早在血色之夜时、在锡林幼儿时,就开始了这一谋划。

  玛门发出了一阵扭曲的笑意,抬起手,一枚金灿灿的硬币弹起,它跌落在伯洛戈身前,静静地躺在了血泊之中,刻有水银、象征着恶灵的一面对准伯洛戈。

  “我只是收取了一点点的代价,毕竟我帮过你很多次了,伯洛戈。”

  玛门嘴里发出叮咚的声响,像是在模仿电话铃声一样。

  伯洛戈攥紧了怨咬,势作猛虎。这种局面下,伯洛戈仍不肯束手就擒,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第二席平静道,“你干扰了利维坦的计划,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

  “那你呢?”

  玛门说着的同时,踏着黏腻的血迹,朝着伯洛戈慢慢走来,“第二席,你也有份。”

  “我?我仍有价值,”第二席说,“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更何况……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衰败之疫已经覆盖了石厅的周围,岩石迅速腐蚀,像是经过了千百年的风化,再有不久这些致命的雾气就会扩散至石厅中央,它已如潮水般将几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哦?那就让他把怒火倾注于我吧。”

  玛门停了下来,和伯洛戈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至于第二席的威胁,他毫不在意。

  魔鬼之间本就是互相竞争的关系,玛门不会放过这次于纷争中胜出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他潜伏了太久。

  自察觉秘密战争的诡异时起,他便与秩序局作出了交易,帮其打赢秘密战争后,彻底掌控了彷徨岔路,化作了剧毒的脓疮,生长在这幽深的雾海里。

  这一刻,猛毒爆发。

  伯洛戈注视着玛门,随后目光扫过无言者与第二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境,以伯洛戈负权者的力量来看,他毫无胜算可言,就连逃跑的机会也不大,扩散的衰败之疫包围了此地。

  “我想了很多办法收容你,伯洛戈,你会成为我最珍贵的藏品,也将是要挟利维坦的筹码。”

  玛门停留在了原地,他只是一具化身、凭借而已,真正执行的人是无言者,沉默的黑甲士兵朝着伯洛戈大步而来。

  光耀的以太刀剑在无言者的手中延伸而出,与此同时,另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响起,伯洛戈回过头,身后的黑暗里升起了另一重守垒者阶位的以太反应,随即又一把以太刀剑于身后的黑暗里亮起。

  两名无言者前后包围了伯洛戈,他们都具备着守垒者阶位的以太强度,像是环伺的猛虎,阻绝了伯洛戈的所有生路。

  伯洛戈呼吸压低了一瞬,三位守垒者,一位重伤、不具备战力的荣光者,自己这算是把侍王盾卫一锅端了吗?

  这种危机时刻,伯洛戈居然自顾自地笑了出来,情况恶劣的不行,但也在意料之中,想必只要其中一位无言者死亡,另一位无言者就会晋升为荣光者,面对一位荣光者,伯洛戈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藏品吗?”

  伯洛戈活动了一下脖子,面对玛门的威胁,他并不在意,就像和帕尔默分别时说的那样,伯洛戈已经准备好了逃亡路线。

  “我会记住这些的,玛门。”

  听着伯洛戈的话,玛门不屑地笑了起来,无言者逐渐逼近,玛门无法直接干涉物质界,但他的债务人们可以,而这本就是债务人存在的意义。

  压抑到了极致时,一阵暴躁的锐鸣响起,伯洛戈看向石厅之外,经过接连的统驭,整座石厅已经开裂出了无数的缝隙,隐约间能看到雾渊堡垒外的情景。

  一抹刺眼的绿光在浓稠的雾气里升起,信号弹不断上升,醒目的绿光掠过每一处,闪过伯洛戈的眼瞳,最终消失在了雾气之上。

  见到这抹绿光,伯洛戈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由地长呼一口气,这种时候他甚至有余力和玛门开起了玩笑。

  伯洛戈问,“你知道那道光代表着什么吗?”

  不等玛门回答,伯洛戈直接解释道,“心枢之网无法建立的情况下,我们就会用这些较为原始的办法交流信息。”

  绿光代表着行动成功,也就是说,丘奇已经安全撤离了雾渊堡垒,自此伯洛戈再无后顾之忧。

  “那么……再见,各位。”

  话音未落,伯洛戈自身的以太高涨到了极致,以太涌动的同时,两位无言者便已发动了攻势。

  面对守垒者的全力一击,伯洛戈根本没有规避的余地,瞬息间,两把以太刀剑前后贯穿了伯洛戈的身体,暴虐的以太撕裂肉体、震碎骨骼,大抹大抹的鲜血从伯洛戈的口中溢出。

  伯洛戈此时忽然狂笑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秘能·统辖敕令!

  外泄的以太化作无数游蛇,大肆啃噬着无言者的以太,像是一道道激射的雷霆,虽有阶位的差距,但凭借着无限狭锐的针对性,经过一连串的蚕食后,坚韧的以太出现了溃败。

  无数泛光的尘埃荡起,以伯洛戈为核心,掀起光耀的漩涡,乃至塑造成炽白的风暴,卷积着所有溢散的以太。

  加护·吮魂篡魄!

  统辖敕令无法击穿守垒者的矩魂临界,但足以咬噬无言者们的以太,在加护的运作下,这些溃散的以太反过来倒灌进伯洛戈的体内,进一步强化他自身的以太量。

  伯洛戈死亡的同时也在复活,以太刀剑刺穿他血肉的同时,他也在掠夺这些以太,反哺自己。

  过量的以太填满了伯洛戈的炼金矩阵,高涨的力量乃至令炼金矩阵过载,光路闪灭,刺痛的火花溅射。

  伯洛戈的力量抵达了峰值。

  双手握住怨咬,凭借不死之身的力量,伯洛戈强迫自身做出了行动,将漆黑的剑刃钉入地面。

  无比漫长的时间迈入了下一瞬间,也是在下一瞬间将要到来之际,风暴般的以太灌入伯洛戈脚下的地面,在又一个瞬间里,纵横交错的巨大裂隙遍布着石厅。

  “我命令……”

  伯洛戈诉说着敕令,轰鸣的震颤掩去了他的声音。

  宛如天神挥下的巨剑,暴虐的以太平滑地洞穿了脚下的大地,形成了一道规整的空洞。

  伯洛戈朝着空洞坠去。

  无数的裂隙遍布空洞、崩溃,整座雾渊堡垒随之剧烈摇晃了起来,仿佛处于末日的边缘,即将崩溃。

  越过毁灭的坚石,朦胧浑浊的雾海映入眼前。

  石厅的毁灭进一步蔓延,碎裂的岩石缝隙里浓稠的雾气疯狂上涌,地面随之塌陷、坠落,无穷的碎石里,无言者尝试追击伯洛戈,可伯洛戈依靠仅存的力量,居然疯狂地朝着雾海掷出了幻影匕。

  强敌的环伺下,伯洛戈的胜算无限趋近于零,但这不代表他没有退路了。

  身影穿梭在碎石与雾气中,伯洛戈很不想重新体验一次那种“窒息感”,但如今这是唯一的路线了。

  身影加速坠向雾海,无言者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追击,他很清楚雾海之下有什么。

  先是静谧防线构筑的以太真空,还有饥饿无比的此世祸恶,更不要说,还有一支全副武装的秩序局行动组守望在那里。

  作为封印祸恶与光灼的监牢,静谧防线足以压制绝大部分的外敌,无言者也是如此。

  “他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无言者罕见地开口道,“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任谁也想不到,伯洛戈故意承接了守垒者的攻势,将敌人的以太填补自身,直到挥出足以洞穿石厅的力量。

  玛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伯洛戈逃离雾渊堡垒,坠向了遗弃之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浓稠雾海里。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住了破碎不堪的石厅,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被戏耍了般。

  精神吉普赛人一年一度的搬家又开始了,这次是搬到另一个城市去,所以很麻烦,有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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