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营中军大帐之中,贾瑛立马横刀跨坐在虎威太师椅上,神色肃穆,向帐中诸将发令道:“巴卜寿、周喜儿!”
“末将在!”周喜儿与巴卜寿二人,俱着一身厚甲,应声出列。
只听贾瑛道:“周喜儿,本将将营中所有军马集中调你使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诱敌!将杨煌的火器营给本将牢牢的吸引住!”
“末将领命!”周喜儿面色一肃,应声道。
湘军营中也有二三百匹军马,若贾瑛有足够的时间和财力,足以组建一支小心骑兵,只是眼下也只能将就着用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战后这些军马还能剩下多少。
以身诱敌,还是对方的火器营,此中危险可想而知,只是,贾瑛眼下只能将此重任交给喜儿去做,别人他信不过。另外,喜儿是贾瑛的心腹全营上下都是知道的,也只有主将将自己的心腹都派出去,下面的士兵才会尽心用命,贾瑛更容易凝聚军心。
“巴卜寿,本将将营中所有的刚柔立盾都调给你,你的任务也只有一个,在周喜儿将敌军火器营牵制住之后,你率领本部兵马以刚柔立盾为阻挡,向敌军火器营推进,本将不论伤亡,只要你将阵线推进道敌军火器营三十步之内,可能做到?”
巴卜寿兄弟二人初入军伍便被贾瑛提拔做了把总,心中自是感恩,士为知己者死,他当然知道这有多难,却依旧决然一声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就算是似,也会将阵线推进到距敌军三十步以内!”
“本将知道你心中担心什么,你是在怀疑是不是真如本将所言,刚柔立盾能挡住火铳的弹丸对吗?”贾瑛看着巴卜寿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轻笑一声道:“你也不必一副决然赴死的模样,只要你能保证你的部下稳住阵型,本将向你保证做到这一点不难!”
兵部拨给湖广的火器消失不见,贾瑛是早就知道了的,他也猜到了楚王手中定然有一支火器营,所以在组建湘军营的那一刻起,贾瑛就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火器营的问题。
如今火铳的有效涉及距离是六十步到八十步不等,火铳打出的弹丸能轻易穿透两扇猪肉的叠加,甚至可以嵌进猪腿骨,想要从八十步,推进到三十步内,若是普通的藤甲盾,便是用人命堆,怕是也堆不过去。
终于在贾瑛绞尽脑汁的搜寻着前世的记忆,最终仿制出了一种刚柔盾来。刚柔立盾重二十斤,用轻木做框,两面蒙生牛皮,用钉子钉牢,牛皮表面为了防水,涂有灰漆和油。牛皮内夹有两层棉被,两层棉被间夹有一层用薄绵纸揉成的厚纸层。
这种厚纸层,便是将纸浆叠压在一块儿,暴晒干后,却要比木板的密度大得多,贾瑛曾经测试过,火铳的弹丸在三十步外,是打不穿盾牌的。当然这不代表躲在立盾后面的士兵就绝对的安全,盾和盾之间的缝隙,弹丸打在盾牌之上形成的流弹,这些都会对士兵造成致命的伤害,这个年代,弹丸打进体内之后,是不可能取出来的。
不过有了刚柔立盾之后,伤亡会降到最低,这也算是时下对付火铳最有效的武器了。
“巴卜力!”
“末将在!”一道雄浑之声自巴卜力口中传出。
“你率本部人马跟在盾兵之后,等靠近火器营三十步之内,冲上去灭掉敌方的火器营!到时候,本将会随你一起行动!”
“将军......”大帐之内,木恩赐、周喜儿等人闻言,尽皆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想要出言反对。
却见贾瑛摆手制止道:“将为一军之胆,本将自然不能看着我湘军营的将士去拼命,而身为主将,却躲在众将士之后。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木恩赐、刘天宝、赵和忠!”
“末将在!”
“你等三人木恩赐为首,率本部人马,抵挡杨煌的大军!”贾瑛说罢,环视众人一周道:“听明白了,就都下去准备吧!”
众人离开之后,贾瑛又将扮做亲卫的报春、绿绒喊了进来。
两人此刻都一副男装打扮,连日下来,消瘦了不少,贾瑛带着笑意看向两人说道:“做爷的亲卫可还习惯?这些日子你们跟着爷,辛苦了!”
绿绒俏声一笑道:“只要跟着爷,我们就不觉得辛苦!”
另一旁的报春看着离去的众人,出声问道:“二爷,是要开战了吗?”
说罢,面容之上却又浮起了担忧之色,叮嘱道:“二爷,来时老太太和林姑娘都嘱咐过,不许您再冒险逞强,可万莫再亲冒兵矢了,您手下那么多人,万事交给他们去做就成了。”
贾瑛微微一笑,却说道:“放心,二爷不会让你们担心的。眼下倒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们帮爷去做。”
当下便与二女交代一翻,又派了一队亲卫跟着,目送二女出了院门,向西而去。
......
“王爷,他们动了!”王府官指着对方贾瑛的大营向一侧的杨煌说道。
杨煌向着远处大军看了一眼,面色上带着一丝焦躁,问道:“派去江北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王府官一时沉默,片刻后又不确定的回道:“许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杨煌看了眼贾瑛的大营,又看眼云南穆府的大军也在缓缓调动,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沉声道:“派人再探!”
复又看向远处,向着身旁众将发令道:“祖迪锋,你带领本部一千骑兵,本王再调五千千步卒和火器营,你可能替本王拦住穆府的骑兵?”杨煌却是将手中一多半的力量都用来防备云南穆府的两千骑兵。
“王爷放心,末将定不辱命!”一名秀袍金甲的将领应道。
“其余人马,随本王踏平贾瑛手下的乌合之众!此战功成之后,众将皆有重赏!”杨煌抽出腰间的宝剑,锋镝直至贾瑛的湘军营,高喝一声道:“随本王杀!”
霎时间,江夏城外怒马奔腾,金戈铮鸣,杀喊声四起,一时间竟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贾瑛一方冲了过去!
另一边,贾瑛同样一身重甲,带着湘军营三千余人向着杨煌的大军缓缓靠近,不同的是,杨煌的大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着这边冲来,而湘军营这边却如老牛慢车一般,排着整齐的长列,齐声呼喝着平日操练时的号子声,压着缓慢的节奏一步一步靠近战场。
这是湘军营唯一熟练掌握的战阵,要领只有一个字:稳!
人马一但过千,行动起来,便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声势,在这种气势的压迫下,寻常之人怕是连握紧兵器的勇气都会被冲散,只有将众人聚到一起,拧成一股绳,共同抵抗敌军两倍于己的威势。
“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箭手再次之,稳住!稳住阵型,不要乱!”
木恩赐与几名把总在各自的队伍中高声呼喝着,不时还有一阵竹哨声响起。
贾瑛同时向一边的木府土兵亲卫喊道:“打出旗号,通知穆府友军!”
“四百步!”
“稳住!压住阵型不要乱!”
“三百步!”
湘军营中未曾经历过战阵的壮勇,此刻已经表现的有些慌乱,只不过队伍的排列极为紧凑,一但有一人倒下或是止步不前,便会被后续赶上的同袍踏成肉泥,即便心中害怕,也只能继续前进。又有卫所老兵来回巡视,这才不至于让队伍顷刻间涣散。
战场上的溃散,总是发生在敌我双方尚未交锋之前的,一但有士兵被敌军的气势压垮了心里防线,便会下意识向身后逃去,将背部和屁股留给敌人,只要有一人开始逃跑,就会出现连锁反应。
所以,贾瑛在操练湘军营之时,只让众人练习了这一种战阵,没有变形,只是死板僵硬的方阵队形,最前一列挑选老兵以盾牌开道,利用后面队伍的步伐,推着前面的队伍前进。等到双方交锋鏖战在了一块儿,杀死对方才能活下来的念头就会盖过了因恐惧而逃命的想法。等到那个时候,湘军营就能真正的脱胎换骨了。
面对杨煌仰仗着人数众多,便四散冲杀的操作,贾瑛面容之上露出一抹冷笑。
杨煌此人,空有壮志,却不懂半分兵法,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毫无章法,步兵对步兵,岂不知五指攥成拳头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其实这也不怪杨煌,他虽聚拢豢养了上万大军,可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操练,只能四散江中做匪以躲避朝廷的耳目,楚王府不是没有精兵,不过大多却被杨煌让祖迪锋带着去阻拦云南穆府的大军了,迎战湘军营的大多都是江中的匪寇聚积而成,纪律散漫也就可想而知了。
“两百步!”
便在此时,湘军营的队伍忽然分坐两部,一部由木恩赐率领曰两千人,继续向着杨煌大军逼近,另一部则是贾瑛带着喜儿与巴卜寿、巴卜力兄弟二人约一千七百余人,向着祖迪锋的方向冲了过去。
大战开始之处,穆珺便下令大军向贾瑛的湘军营方向靠近,因此双方之间距离并不算太远,贾瑛带着众人在杨煌一方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脱离了步兵的战场,冲到了祖迪锋一部的阵前。
“一百步!”另一边的湘军营中再次响起了高喝。
“周喜儿!”
贾瑛向着喜儿一声高喊,喜儿当即带着身后的二百余骑向着祖迪锋的偏阵冲了过去,那里便是火器营的所在。
杨煌自然注意到了贾瑛动作,只是等他再想要派兵阻截的时候,却发现,他麾下的大军此刻已经乱做了一团,身边只有数百名亲卫跟着,想要再重新调派大军已经不可能了。
祖迪锋自然也看到了,骑兵的冲锋是需要距离的,是以一千骑兵被祖迪锋摆在了最后面,火器营的最远有效射程只有八十步,必然是要摆在阵列最前方的,步兵则摆在了火器营之后,用以迟滞地方骑兵的攻势。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绝对弱势的情况下,贾瑛居然还敢分兵。
当下便要分出一部骑兵前去阻敌,只是当他这边刚有动作的时候,对面穆珺的骑兵马蹄也开始轻踏起来,面对镇南军的精锐,祖迪锋自然不敢大意,心中急的吐血,当下也只能给前方的步兵发号令旗。
只是步兵与火器营之间尚有一段距离,还未等他的步兵赶到,这边火器营已经向周喜儿率领的骑兵开火了!
啪啪啪!
一阵硝烟过后,周喜儿率领的两百余骑便倒下了十几人,周喜儿尽可能的将身形伏低,紧紧的贴在马背上,继续向前冲去,他必须给后面的贾瑛等人争取足够的时间。
在靠近火器营还有五十步的时候,周喜儿身边已经只剩将将一百八十余人。
“不能再靠前了!”
冲在最前方的周喜儿率先调转马头,向着火器营的侧面迂回而去。大乾的轻火器主要是三眼铳、抬抢、鸟铳混合使用,三十步内中者必死,五十步以外,火器发射出的弹丸想要命中目标,就要靠运气了,五十步的这段距离,对于周喜儿他们来说是最有效的距离。
而此刻身后的贾瑛带着大军已经进入火器营的有效射击范围之内。
“盾牌手上前!”巴卜寿向着众人施令道:“举盾!进!”
大乾火器营的标准编制一营三千人,临阵一面六百人,列阵四面,临阵一面分五班轮流释放。
只是杨煌不可能凑足一支三千人的满编火器营,他的火器营只有六百余人,临阵一面。此刻已经已经被周喜儿率领的两百余骑吸引的调转了枪口,此刻见贾瑛带着大军杀了上来,只能临时再分出一部分人阻挡。只是这么一调一转,便已经打乱了对方的阵型,敌还未至,自己反而先乱了起来。
等到贾瑛一行冲到三十步之内时,敌军的火器营方才打响第一声火器。
贾瑛见状只能临时改变策略,依旧让盾牌手挡在最前面,减少后面的伤亡。
二十步!
十五步!
十步!
贾瑛从身边的士卒手中接过一面盾牌,长刀出鞘,高喊一声道:“弟兄们,杀啊!”
而此刻,战场之外的形势,也同样在发生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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