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杜长彬院士会提出两个请求,姜为先倒不觉得太过意外,毕竟人都有私心,哪怕上级下了文件,但想让地震研究所毫无保留地全力支持流体力学实验室的工作,轻易就将辛苦积存下来的地震数据交出来,确实强人所难,也不太可能。
“杜院士,你尽管说,我们这边也很愿意与贵所进行合作交流、共同提高。”姜为先马上表态回应,且一番话大方得体,让人听了舒服,却又没说半句“你尽管开口我们尽管去办”之类的低姿态话语,着眼点在于“合作交流、共同提高”。
短短一句话,内涵无数。
这就是一位七旬老科学家、老院士久历世情的智慧与话术。
杜长彬自然也听得明白,不由暗叫厉害,难怪听闻那位秦院士也是口才出众、综合能力突出的“帅才”,有这样的老师,弟子又怎可能会差?
幸而他这次来也不是狮子开大口,而是真心想要合作的。
他抿了口茶,一脸诚挚道:“姜院士,我听闻你们拿到这些数据,主要是用于分析研究地震是否与气候异变之间存在着什么关联。我也认同这点,地震作为地壳运动的结果,属于全球生态环境系统里的重要部分,与气候异变之间多半是有着某些未研究清楚的联系,可能是同一个原因引起的不同反应,也可能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结果。这里面涉及到的研究就比较复杂了。”
杜长彬院士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研究人员,笑笑道:“这几位都是物理专业的博士,后来因缘巧合,成为了我们研究所在地震预测、地震成因分析方面的技术骨干,不过他们对流体力学保持着几分的兴趣,一直想求着我引荐,过来流体力学实验室这里学习交流一段时间。我想着姜院士你们分析地震数据时,说不定也会遇到一些疑惑,这几人留下来,倒是能起到些作用,也可以当成是我们研究所与你们实验室的一次深度合作,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姜为先与郭维阳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明白杜长彬的打算了。
别看地震研究所与流体力学实验室都是国家级的重点科研机构,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国家对秦克、宁青筠的重视,对于流体力学实验室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可以预想得到,流体力学实验室在未来的气候异变之中会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取得的成果也绝对会很耀眼。
但蛋糕就这么大,分给流体力学实验室的资源多了,其余研究所自然就会少些,地震研究所也不例外。
别看地震研究所有院士坐镇,但想获得更多的资源还是要拿出实际的成绩出来。而想要做出成绩,经费又是最不可缺少的。因而各个研究机构为了保障每年的研究经费,都极为拼命。
明年经费划拨情况在今年11月就会定下来,现在已是8月了,在这时与流体力学实验室进行深度合作,就相当于搭上了便捷的快车,哪怕明年的经费无法增加,起码也能保证不会被削减。
不过杜长彬的这个提议,对流体力学实验室也是有好处的,姜为先与郭维阳都很清楚秦克的打算,接下来将会加大对包括地震、海啸、台风等在内的极端自然灾害与气候异变之间的关联研究,现在地震研究所主动抛出橄榄枝,倒是省却了流体力学实验室到处借调人员的时间精力。
“杜院士的提议非常贴心,能得到这几位地震专家的常驻、协助和技术交流,我们求之不得。”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
杜长彬院士心情大好,笑容也更加灿烂了,他又道:“至于第二件事,也算是建立在我们的合作基础上。”
他示意随行人员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仪,然后指着投影大屏幕上的数据,凝声道:
“姜院士、郭院士,实不相瞒,近两年来,我们监测到在全国范围内的小型地震次数呈现较明显的异常上升趋势,4.0级别以上的地震发生次数,已超过了历史同期最高纪录的30%。在这样成因不明的趋势下,我们以往的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已基本失效了,哪怕在这两年里我们一直在完善优化,也没取得什么让人满意的成果。”
听到小型地震竟然如此频繁,甚至超出了历史最高纪录,姜为先与郭维阳都脸色凝重起来。
作为资深的物理院士,他们很清楚这样的异常绝非什么好的兆头。
杜长彬院同样眉头紧锁,神色忧虑:“两周前,贵实验室向我们提出数据申请时,也转达了秦克院士的初步判断,也就是说地震可能与气候异变有所关联。近年来气候异变确实越来越剧烈,中小型地震的频繁发生也有着同样的趋势,我们很担心将来是否会出现较大规模、较高震级的地震,所以亟须根据最近两年的地震数据进行详细而深入的分析,并据此对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进行大的修正。”
地震预报是世界公认的科学难题,在国内外都处于探索阶段,地震研究所在杜长彬院士的带领下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曾经不同程度地预报过一些破坏性地震。
但也仅此而已,地震的成因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目前地震研究所只能在一定条件下能够对某些类型的地震作出一定程度的预报,而且所作出的预报主要是中长期预报的,对于短临预报主要还是靠经验性预判,预报成功率很低。
所以在这里杜长彬院士也只是强调“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
“现在论起大数据方面的运用与建模,流体力学实验室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哪怕是各大高校的数学教授团队,也是望尘莫及。我们这边希望借着这次的合作机会,流体力学实验室在进行地震数据分析时,顺便给我们提一些优化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的合理化建议。当然,为了保证增进双方的了解,我们愿意对流体力学实验室共享目前持有的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优化后的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如果能达到预期效果,我们也愿意长期将地震的研究成果与流体力学实验室共享。”
听到这里,姜为先已完全明白杜院士的来意了,既是寻求“互利合作”,同时也是请求技术支援。
只是优化地震模型的事,涉及到的人力物力资源绝不会少,姜为先颇为慎重:“有关第二点,我们也很愿意与你们进行技术合作互助,但我还是要先问问秦克和小宁的意见,目前实验室虽然是还挂在我和老郭的名下,实际上的人事管理权与项目管理权,我们已移交给了秦克和小宁。”
杜长彬完全能理解:“没问题,毕竟优化中长期地震预测模型最终可能还是要秦院士与宁院士出手才能解决,得先征求他们的意见。”
当下郭维阳继续陪着杜长彬院士,姜为先则先行告退,去联系秦克和宁青筠。
……
秦克接到姜为先院士的电话时,正在施存远教授的家里作客。
他和宁青筠先是去冀州拜会过老师王衡老院士,然后才回到远州。他们回远州已有一周多了,每天的日子既轻松又忙碌。放假是不可能完全放假的,几个实验室,尤其是欧洲气象中心那边都需要他俩远程指挥调度,晚上还经常要视频会议。
不过能经常到亲戚、长辈、以及的同学家里串串门,聊聊天,晒晒娃,也是一件放松心情的乐事,反正秦克觉得连散发着炙热气息的空气都透着活泼的因子。
大概这就是故乡的魅力吧。
这不,今天他便与宁青筠带着笑笑与铮铮去拜会施存远老师了。
今年7月时施存远正式退休,目前与老伴一起生活,他的孩子已成家,但还没有孩子,倒不用他们操心带娃的事,每天也就散散步、练习下东方培元法、翻翻感兴趣的数学期刊,这小日子过得可比秦克舒坦多了,就是有点儿冷清。
除了沈铁山、林海波等寥寥数位知交好友外,其余人来串门拜会,多数也是看在他是秦克老师的身份上,以拉关系的社交应酬为主,颇让施存远厌烦。
所以当秦克与宁青筠带着两个小宝宝来拜访时,施存远俩口子才感到真正的欢喜,林海波教授与他的老伴也事先得到消息,今天一起过来了。四个老人家逗弄着宁咏昔和秦君尧这个1岁3个月的小萌宝,乐不可支,客厅里不时便传出爽朗的笑声。
秦克看到姜为先老师的来电时,示意宁青筠继续陪着施存远教授夫妇和林海波夫妇,自己则到了阳台里接听电话。
听完姜为先转述杜长彬院士的话,秦克也暗暗心惊,没想到之前忽略了的地震似乎也变得如此频繁了。
想到那则来自遥远平行时空的神秘预言里提及过“第二征兆”里的描述――“淡水资源会成为重要的战略资源,能源、粮食更是如此,大米的价格会比同等重量的金子还要贵……战争不断蔓延扩大,叠加洪水、地震、火山喷发、海啸、飓风等大规模、频繁的气象地理灾害,世界60%的耕地已完全荒漠化,人类的生存条件变得极为艰难,人口锐减……”
显然地震这些自然灾害确实是与全球气候的巨大异变有关!
秦克当即下了决定:“姜老师,您尽管答应下来,以后我们还要加强洪涝、地震、火山喷发、海啸、飓风等方面的研究,与各个相关研究所达成深度合作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他又将与欧洲气象中心的沟通结果也告诉了姜为先:“姜老师,欧洲气象中心那边也已答应下来了,他们将在两个月内从欧洲寻找合适的研究精英,组建专门研究这些自然灾害的团队,与我们共同加强对这些灾害的研究。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这些自然灾害都与目前的全球气候异变有着极大的关联,加大对这些自然灾害的研究,说不定能帮助我们尽快找到全球气候异变的根源。”
“行,我知道了。这边与地震研究所的合作事宜,我和老郭会处理好,到时合作协议初步敲定下来后,我会让跃峰发一份给你最终看看。”
听着姜老师沙哑的声音,秦克心里既感动,也有些歉然道:“辛苦您了,姜老师,原本早就该让您正式退休了的,结果现在我们跑回远州休假,却让您和郭院士撑着场子……”
“真要我们这么快退休,我们才不习惯。我们都是贱骨头,忙了一辈子,心里哪能完全放得下这么多未解决的事情。”姜为先在电话那头笑道:“不过你放心,自从练了东方培元法,现在我和老郭的身体比以前还好,再说了,我们也只是处理些行政管理方面的杂事,真正耗费精力心神的工作全都由你和小宁挑起来了。你们回老家放松放松是应该的,劳逸结合才是正理。”
又闲聊了几句,秦克才结束了与姜为先的通话。
没想到他刚收好手机准备往回走,手机又振动了起来。这回却是微光弹出的提示消息。
“秦克主人,目前查找到一则最新的有关极端气候的消息。据奥大利亚气象中心刚刚发布的紧急通知,悉尼市在半个小时前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极端冰雹天气。这场巨大冰雹灾害里的降下冰雹,平均直径在十厘米以上,最大的超过三十厘米,巨量的冰雹几乎将这个城市掩埋,道路上积聚的冰雹厚达一米多,个别地方厚度超过两米,当地农业、建筑物、车辆等都遭受了较为严重的破坏,暂时能统计到的人员伤亡就已超过两万五千人,估计各种损失超130亿澳元!”
秦克吃了一惊,在他印象里,悉尼是典型的副热带湿润气候,温暖而降雨较多,哪怕极偶尔下冰雹,也只是小冰雹,像直径超过十厘米的冰雹,放在全世界都算少见,更别说超过三十厘米了,这早已超过世界纪录了。
而且冰雹的生成需要大量的水汽和强大的上升气流,往往只有夏天地面温度很高的时候才能形成这样的天气条件,问题是现在悉尼正处于冬季,最低气温一般在2~9摄氏度之间,按理来说不满足冰雹灾害形成的条件。
显然,现在极端天气的变化越来越剧烈,而且很多以往的经验都已不再适用。
秦克看向远处正吐着炙人热量的烈日,心里清楚,随着全球气候异变的极端化,类似这场袭击悉尼的巨大冰雹灾害之类的非正常自然灾害,只怕会越来越频繁,也会越来越严重地威胁到人类的存亡。
不管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都要加紧联合起来应对这样的危机了。
是时候该团结更多的力量了,尤其是南半球的力量。
秦克想了想,对手机里的微光道:“微光,拨打奥大利亚气象中心的电话,我要与他们的首席科学家直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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