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八十章 骑士惊魂夜(二十二)

  灾难性的一夜结束了。

  哥谭的黎明是这座城市最为光明的时候,乌云还没来得及遮蔽天空,因此一轮鲜艳明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的红日挂在天边,像那些鲜活的重新跳动的心脏。

  蝙蝠侠带着稻草人和企鹅人去了哥谭警局,彼得负责把布鲁德海文地下冷库当中的一群人给接回来。

  彼得临走之前,还在牢笼当中的杰森叫住了他,彼得回头看着他说:“抱歉,但你现在暂时还不能出来,共生体修复你的身体需要时间。”

  “把那玩意儿弄出去。”杰森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不需要他来给我……”

  “这是蝙蝠侠的命令。”彼得摇了摇头说:“他希望这东西能治愈你身上的伤口,但又不放心外星生命在牢笼之外乱跑,所以你恐怕得在这里待到修复完成。”

  “而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决定,同时我也没有牢笼的钥匙,共生体会提供你所需要的所有能量,因此你不会感到饥渴,或许睡一觉之后,一切就都过去了。”

  “蝙蝠侠的哈巴狗,嗯?”杰森死死地盯着彼得说:“你什么都听他的,你会为他杀人吗?”

  “我不杀人。”彼得把头转了回去,整理着自己手腕上的装备并说:“通常我不会和他争论,因为这没有意义,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杰森的嘴唇抿得发白,他又使劲的晃了晃牢笼的栏杆,看着彼得转身要走,他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垂下眼帘问道。

  “蝙蝠侠真的变了吗?因为我?”

  “我不知道,我遇上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他让你剖开企鹅人的身体,往里面放毒药?”

  “你听起来好像有点惊讶,但据我所知,这位奥斯瓦尔德先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而且不见棺材不落泪,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立场指责蝙蝠侠太过极端。”

  杰森被噎了一下,他想,我指责蝙蝠侠太过极端?从我认识蝙蝠侠开始,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指责他不够极端的。

  “你见过精神崩溃的人吗?”彼得终于完全地转身过来,站在牢笼面前,隔着栏杆看着杰森说:“你有去参观过精神病院吗?”

  杰森缓缓地摇了摇头,但还是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彼得说:“你无法说服我,小子,对于蝙蝠侠而言,你才是后来者,而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可以伸张的主义。”

  “我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彼得缓缓低下头去,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又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似乎并不想说。

  杰森直勾勾的盯着他,被他这种态度惹恼了,他说:“你认为有什么是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够接受的吗?我在小丑的折磨下度过了一年,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如果我说小丑其实根本没对你动真格的,你会怎么想?”

  杰森握着栏杆的手暴起了青筋,彼得依旧维持着那种表情说道:“他的对手从始至终都是蝙蝠侠,而不是你,你只是折磨蝙蝠侠的一种手段。”

  “当然,你会想,我一定是在吹嘘。”彼得缓慢地舔了舔嘴唇,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但他还是接着说:“某天,我只是完全地出于好奇,来到了一个人思维当中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彼得的肢体动作明显变多了,他先是轻轻地向上耸了一下肩,又把两只手翻开手心朝上,显示自己并没有隐瞒。

  “你可以理解为那是小丑的一部分,这是我会主动与蝙蝠侠发生关联的最重要的原因。”

  杰森被他所说的话吸引了,他知道彼得是在告诉他,这个叫做彼得·帕克的青年出现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偶然,这一切或许仍与小丑有关。

  “但他不完全是小丑,他……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或许是人类,或许不是。”

  杰森被彼得颠三倒四的话语弄得有些疑惑,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拍了拍栏杆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彼得抿着嘴说:“死亡不是最佳的恶报,而你有能力把这变成一种恩赐。”

  “什么?”

  “你见过精神崩溃的人吗?”

  杰森终于明白彼得不得到一个答案是不会罢休的,于是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见过疯子。”他这么回答道:“邪恶、残暴、冷漠、不可理喻。”

  “不,我指的不是这种人。”彼得否认了,他说:“那些人是变态的天生坏种,他们有多么疯狂也不值得同情,我指的是那些精神上被完全击溃的人类。”

  杰森注视着他,从心底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彼得把手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指节微微用力,反复地抿着嘴唇,然后说。

  “我在那里看到了一段席勒的记忆,或许是他给我看的,或许他把它一直放在那里给所有人看。”

  “什么?”

  “一个孩子死了,那是他的病人,一个非常可怜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非常不幸,但又还算幸运,他父母让他及时的接受了治疗。”

  “手术非常成功,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以同样的方法完成之后的几轮手术,他会成长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但事情没有这么发展。”彼得摇了摇头说:“他的父母放弃了他。”

  杰森不由地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彼得问道:“为什么?”

  “不合常理,对吧?”彼得的语调当中出现了一丝愤怒,但很快又消失了,他说:“我早就意识到,每一个人的爱都是有限的,有些人格外有限。”

  “在安宁且宽裕的情况下,他们并不吝啬于做出善良的决定,或者说善良本身就维护了他们的名誉,为他们带来利益。”

  “但一旦情况有变,甚至不是说危及到了他们自身,只是善良没办法给他们带来足够多的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杰森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向来很聪明,甚至在理解和共情他人这方面与蝙蝠侠截然相反。

  或者说他本该如此,因为他可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少爷,他在哥谭的最底层出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混迹在这座城市最为混乱和邪恶的区域当中。

  他见过的善良很有限,但见过他人抛弃善良的瞬间却多得数不胜数。

  “就是这样,这个孩子的父母放弃了治疗。”彼得眨了眨眼说:“在他们尚有余力,甚至是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情况下。”

  “医生会感到很生气,对吧?通常他们会悲伤、无奈,对人性感到失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拼命抢救回来的生命因他人的漠不关心而消逝,是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可这位医生有些特别。”彼得用手指摩挲着桌子的边缘说:“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认识社会,认识人类。”

  “他没有感到悲伤或无奈,他只是感到很好奇,他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在任何情况下表现得如此冷漠,于是他做了一个实验,利用他的专业知识。”

  “或许也没那么专业,至少……没有学到职业道德那部分。”

  彼得叙述的太过隐晦,杰森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问道:“你看到了这位医生的记忆,他对那对父母做了些什么,对吧?”

  彼得点了点头说:“我不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我不会对任何人宣之于口,但我可以向你描述那对父母的结局是怎样的。”

  “他们精神崩溃了?”

  “是的,且完全是人为影响,做到这一点的方式,一定比你想象得要简单许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彼得深吸一口气,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开始描述他所看到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会以极大幅度的动作不断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用肩或者头撞墙,用指甲抠自己的皮肤,直到血肉模糊,把手指伸进对方任何一个能伸进的缝隙当中,只为了扯掉他们的某个器官。”

  “第二阶段,他们开始变得迷蒙,不再发出如咆哮嘶吼之类的巨大声响,而是待在一处不断地哭泣二十几个小时,保持一个极为怪异的非常难受的姿势一动不动,如果有人去拉扯他们,他们会像受到了攻击那样,发出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尖叫和哭嚎。”

  “紧接着他们开始出现幻觉,不断地逃跑,或是以足以伤害到他们自己的力度挥舞手臂和踢腿,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坚硬的墙壁,或是其他阻碍他们活动的东西。”

  “他们开始重拾说话的能力,但是语言没有任何逻辑,不断地嘟囔着一句话,要么是不成声调的描绘幻觉,不断地咕哝着他们人生某个时期的事,断断续续的说上好几个小时。”

  “最后,他们开始变得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儿,失去所有社会人应该有的能力,将面前的一切看得单薄却平等,模糊一切对物品的认识。”

  “他们会完全失去羞耻心和道德感,失去一切社会教给他们的、后天的东西,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凭借本能探寻任何东西,没有嗅觉,没有味觉,看到但不能认识,记得住却没有任何概念。”

  彼得的语调已经抖得不受控制,杰森听得出他在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恐惧,因为他也是如此,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能将人类折磨成这样。

  “最令我感觉到恐惧的是。”彼得用同样颤抖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并说。

  “当我看到这样的人从高楼之上跳下去,摔成了一朵血花的时候,我发自内心的想要感谢上帝,感谢他的宽赦,赞美他的仁慈。”

  汗毛根根竖起,冷汗像瀑布一样沿着后颈的发须一涌而下,杰森简直听到了自己血管里血液凝结的声音,这让他如坠冰窟。

  “所以……”彼得上前一步,与杰森仅仅是隔着笼子,他说:“别去抱怨任何人不够残忍,求你,这个世界真的不需要更多残忍的事了,早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令人类遭受了这种突破底线的折磨。”

  “如果你把不杀人当做底线,那么如果某天某件事让你愤怒地突破了底线,也不过只是给他们一个痛快。”

  “而如果你的底线是以杀止杀,那么迟早有天你会遇到让你觉得死亡也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行的人。”

  彼得退后了两步,摇了摇头说:“然后你就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死亡不是最佳的恶报,你有能力把它变成一种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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