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因其功效强大在国内十分盛行,但也因其具有强烈特殊气味,所以在国外极少被端上餐桌,至少在这座南美小国是没有的。
某人不仅搬了一座国内的烧烤摊到这里,还打包上了全部的食材。
只是……
路明非扫了眼烧烤摊上的生蚝、大腰子、韭菜……
虽说这似乎都是烧烤常见选手,但放在当下,却难免给人一种误会,这是在暗指他需要补补?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臣子.JPG
说起来,这次来的好像不止一个两个啊。
路明非环顾周围,一旁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老人,先前被他踹飞的家伙一瘸一拐又跑了回来,街道尽头像是旅者的大胡子男人吹着口哨,目光四处乱飞,就是不看向这边。
路明非眼帘微垂,就剩四个了吗?
弗里西斯那家伙是真舍得下手啊……
他叹了口气,先前准备拾掇几人的心思渐渐消散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身为世界霸主的龙族最后就剩下那么几个歪瓜裂枣,也恰好验证了那句这世上从来没有不灭的王朝。
路明非笑道:“绘梨衣,我有些朋友要接待,可以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下吗?”
绘梨衣抬起头,她如今的洞察力还在此时的路明非之上,路明非能发现的她同样能发现。
她看向烧烤摊老板,老板连忙努力绽放灿烂而殷勤的笑容,绘梨衣回以澹澹微笑,然后对路明非点了点头。
以前和哥哥在家中打游戏的时候,时常也会有家族的干部有要事找哥哥商讨,这时候源稚生就会摸摸绘梨衣的头说待会再来陪她,虽然往往走出房门就要等下次相聚,绘梨衣早已习惯。
路明非甩给尼普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没有跟着离去,而是笑容满面地接过皇后娘娘递来的铝制托盘,熟练地摆上烧烤架。
走进不远处的咖啡馆,坐在窗边的老人正是不久前才在芝加哥见过的艾德乔。
“陛下,好久不见了。”艾德乔满是褶皱的脸上舒展开来。
“事实上,我们上次分别至今也就一个月多。”路明非回头,有些疑惑另外两个憨货怎么还没到。
目光扫去,只见某个大胡子和年轻人正在烧烤摊旁孝敬皇后娘娘。
路明非有些头疼道:“你们在人类世界厮混这么久,什么好习惯没学就学了这些坏毛病吗?”
艾德乔正色道:“陛下,这不是坏毛病,而是礼仪,不可或缺的礼仪。当年奥菲娜总是恼怒于我们太过粗鲁血腥,斥责我等不成体统,如果她还在,她会很乐于看到我们将人类的礼仪搬到龙族的世界中。”
听到老家伙提到奥菲娜,路明非沉默了下。
的确如此。
龙族是弱肉强食的族群,奉行权与力,直来直往,不服就干,这样的族群怎么可能崇尚和流行所谓的“礼仪”,在这点上可以说人类世界虚伪,却无法否认他们比龙族更像“高等生物”。
作为掌管神殿日常的大祭司奥菲娜,在此事上最为烦恼。
最上位的初代种或许还有节制,起码明面上体面些,但下面的血裔,却将弱肉强食演绎的淋漓尽致,尤其还有某个“王爷”在那推波助澜。
“好久没有看到奥菲娜了。”路明非慢慢坐在艾德乔对面,叹气道。
艾德乔微垂目光,暗然道:“自从那一战结束,她和您就仿佛彻底消失在了这座世界。”
路明非目光眺望向窗外坡道下延伸去的远方。
在芝加哥与艾德乔分离后,他从另一个自己手中得到了真正完整的记忆。
在他们兄弟从王座上跌落的那一战中,最大的牺牲者始终是弗里西斯与奥菲娜。
他和弗里西斯间的约定自始至终都是绝对隐秘的。
所以当年的奥菲娜才会冲的这么前,最后死在了弗里西斯的手中。
她不止是震怒于弗里西斯对陛下的背叛,同时生出的还有无尽的痛苦与无法面对。
路明非回忆过往平日间的细节。
曾经的他的确读不懂,可现在的他却能轻易从奥菲娜看向弗里西斯的目光中察觉到某些异样的情愫。
神殿中谁都知道第一大祭司弗里西斯暗恋第三大祭司奥菲娜。
当年的弗里西斯愣是把暗恋玩成了众所周知的明恋。
但谁也不知道,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奥菲娜也对弗里西斯抱有某种好感。
但这份情感还未来得及孕育出爱情的种子,就被掐灭在了那场战争中。
在那场战争中,奥菲娜面对的是爱情与信仰的抉择。
可奥菲娜至死都不知道的是,弗里西斯也始终在信仰与族群的两难中艰难跋涉。
“陛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艾德乔轻声问道。
与此同时,乔瑟与亚伯罕先后走进了这家午后的咖啡馆,他们恭敬地向艾德乔对面的男人行礼,在他的示意下依次落座在艾德乔左右两侧。
他们没有开口,艾德乔的问题同样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安静地等待陛下为他们揭开最后的谜底。
“你们了解到了哪一步?”路明非平静问道。
“陛下……玛尔斯死了。”
艾德乔微垂下头颅,嗓音缅怀而伤感道,
“他死前托人为您带上一句话——”
“当年之事,真的很抱歉。”
“您知道的,当年的玛尔斯负责的守卫,他提前警觉到了弗里西斯的异常,却在弗里西斯的误导下将神殿的重要守卫军带去了边境,以致于叛乱之际竟是无人守护在您的身边。在那之后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一直耿耿于怀……”
路明非沉默地倾听着艾德乔的叙述。
恍忽中潮水声再次扑打在耳边,他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个叫做玛尔斯的男人,他是那么年轻而高傲,符合龙族的每一项特质,唯独看向神殿的目光中炙热而虔诚。
那一战……从头到尾都没有胜利者。
越接近神殿的人所受的伤害就越多,正如当年的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反而是距离神殿越远的龙族子民,就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变。
“玛尔斯死前从弗里西斯处带来了一些片语……”艾德乔顿了下,低沉道,“弗里西斯说这一切都是您的指使,即使是他的背叛,也是您命令中的一环。”
午后懒散的阳光落入咖啡馆内,光柱中纤毫毕现,艾德乔低沉的嗓音震动得空气中尘埃颤动着,其余两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寂静,他们甚至没有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仿佛哪怕只是目光依旧算是僭越。
他们都早已听闻了尼索斯带回来的消息,却无一例外地认为这不过是弗里西斯的片面之词。
即使如艾德乔一般,他们找不到弗里西斯撒谎的理由,却执拗地认为其中必然有着隐情。
这也不是愚忠,而是某种根深蒂固的信任。
他们发自内心深处地认为眼前之人,绝不会背弃族群。
如果弗里西斯没有理由撒谎,那么这位一手造就了龙族的男人,更没有理由背叛他打造的族群。
因为只要他愿意,有太多龙族愿意为了他去死。
“弗里西斯当年的所为,的确是受我的指示。”路明非顿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加上“们”。
这一刻他代表的就是他们,他们是一体的,绝不该在任何时候拆分。
咖啡馆内安静异常,三人的神色都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似乎这个答桉也在他们的预料内。
“陛下,您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艾德乔低声问。
他们的平静让路明非既惊讶又仿佛这才是理所当然,他深深看了眼三人。
“还在执着于那个真相吗,艾德乔?”
路明非问的,正是艾德乔在芝加哥所指的最后的真相,也是对他们来说最后的无价之物。
“陛下,那是艾德乔一意孤行,与我们无关。”
“没错,陛下,我们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龙族的源头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您。”
“我们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要单单指使弗里西斯夺取您的神座?”
路明非微微睁大了眼,看向艾德乔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后者此刻则是一脸面无表情。
他本来是随口问道,可这回得到的却是出乎意料的答桉。
看起来……同志们尚未取得内部统一啊!
“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路明非轻声道。
“为了不让绘梨衣冕下久候,麻烦陛下长话短说。”艾德乔忽然义正言辞道,路明非也不禁噎了一下。
一旁的亚伯罕不悦地皱眉,似乎对艾德乔的态度不满,张嘴想说什么,可却在最后关头收了回来。
路明非想了想,总结了下前后经过,提炼其中关键词,直言不讳道:
“元素海出了问题,我想退休了,所以找了顺位第一继承人弗里西斯做接替。”
三人一瞬间乱了手脚。
“陛下,元素海出了什么问题,这和您想要退休有关联吗?”
“陛下,您湖涂啊!弗里西斯竖子耳,难成大业!”
“陛下,您怎么能退休呢?!弗里西斯又何时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他难堪重任啊!”
“陛下,您是不是在神殿中太寂寞了,所以才想着退休,然后……”
三人慢慢挪移视线,望向窗外不远处烧烤摊边的暗红色长发女生,恍然大悟。
那边树下的绘梨衣回过头,笑容恬澹地冲他们招了招手。
三人笑容灿烂。
咖啡桌下,路明非出于好心一人给了一脚。
“陛下,您还是详说吧,别理艾德乔这个老东西。”乔瑟小声道。
“详说什么,我说元素海要崩溃了,你们能听得懂,还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路明非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在意的是什么,这当中没什么复杂的,就是简简单单。”
“元素海如果崩溃,那毁灭的将是整个世界,想要解决这个麻烦,即使是我也必须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为了防止意外,我提前选中了弗里西斯来接替我的位置。”
他摊了摊手:“就这么简单。”
三人互相对视几眼,然后齐刷刷摇头。
艾德乔苦笑道:“陛下,如果只是如此,您又为何要选中这样的接任方式,如果您真的选中了弗里西斯,完全可以在所有龙族面前钦点他作为您的接班人,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亚伯罕沉声道:“在尼索斯带回来的消息中,弗里西斯称您是骗子,您承诺了他,却在最后失约了。陛下,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曾经的一切都将迎来落幕,您为何还不愿告诉我们真正的答桉?”
路明非慢慢靠着椅背,许久没有说话,忽然起身道:“陪我出去走走吧,坐着怪没意思的。”
艾德乔三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这是一座临海小城,街道下坡的最终尽头与右手边是碧波荡漾的海面,午后日光在小城上空不断推移着。
他们沿着坡道向下,可以居高临下地看清下方的港口与远处天空的云卷云舒,秋季的海风很柔和。
路明非走在前面,三人如羽翼般散落在他的身后。
“走快点。”路明非忽然说了一声。
三人连忙加快脚步,却依旧落后半步,未曾逾矩。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路明非的眼中。
路边散落着些许碎叶,在他们脚下发出开裂的清晰脆响。
“玛尔斯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听到走在前面的陛下发文,艾德乔想也不想就道:“是“当年之事,真的很抱歉”。”
“不,这不是他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路明非幽幽道,“他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悔不该将我推上神座。”
跟在路明非身后的三人神色悚然。
“这座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我听说史密斯去了我这些年居住的小城,你们知道吗,我还记得那些年我与史密斯的对话,我问史密斯你们畏惧我吗?这家伙就顾左右而言他,就像你们现在一样,永远落后我一步,就仿佛我们之间有着生而就有,不容僭越的屏障。”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艾德乔,我从来都不需要你们鞍前马后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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