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赤松子

  奎木狼龙骧虎步,翼火蛇振翼临空,目绽凶光,高高俯瞰着猎渔众人,齐齐张开血盆大口,锯齿獠牙,状欲择人而噬。

  那帮人吓了一跳,惊骇失色,无不觳觫战栗,不知谁喊了一句,“娘哎,神灵!”什么都不顾得再拿,跌跌撞撞,转身就跑,一哄而散。

  “小奎小翼,追!”

  “赶下山就罢了!”应龙从后道。

  风平湖静,应龙等检视渔网筌箵,将里面的鱼尽数倒进湖里,蓬蓬水花激溅,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鱼此跳彼落,圈圈涟漪波荡开去,一群群如七彩斑斓的云团般,游弋不见。

  到最后两个,只听扑腾声大作,撞得筌箵皆微微摇晃,应龙伸手打开,倒吸了口凉气,两条近丈长的无鳞盘蜷其内,摇头摆尾,拼命挣扎。

  “运气真好,这得百年以上吧!”监兵喜出望外。

  “应该说,那帮小子运气好!”

  “你会做吗?”执明瞟了眼应龙道。

  “我已经问过掌柜,没问题,何况越美味的东西,做法反而越简单,只是烹汤稍微麻烦点,东西我都带来了!”应龙说着,手指虚划,阴阳图一闪而没,瓮鬲釜瓢碗箸坛罐堆了一地,一应俱全。

  监兵嗔目结舌,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来吧,我烹汤,监兵筑灶,陵光汲水,执明洗鱼!”转首对跃跃欲试的心儿月儿道,“你们俩去拾柴!”

  “好!”大家欣然应命。

  约莫一个时辰后,青青湖畔,巨大的陶鬲沸汤滚滚,白雾升腾,两条鲜香四溢的硕长无鳞令人垂涎欲滴的摆放在箅子上,六人左右围坐,举箸以待。

  “好了吗,好了吗?”心儿月儿目不转睛,不停地以箸虚点。

  “好了!”应龙笑道。

  争先恐后,应龙莞尔,也尝了一块,细嚼慢咽,妙不可言,逾楼兰酒肆六十年之无鳞远矣,味道美绝,真不负跋山涉水、万里而来。

  刚吃了几口,忽听有人朗声笑道:“世人个个修神仙,不悟神仙在当前,若是解得烹鱼美,还有谁人作神仙!既有绝味,为何独飨?”

  除了心儿月儿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奋力抢鱼,应龙四人愕然抬首,不远处,见一人玄青色的道袍,赤着脚,麻绳束额,三绺银髯飘洒胸前,从容自若,仙风道骨,几个人尤其应龙,感觉甚为敏锐,但如此之近,竟不知这老者怎么冒出来的。

  执明不动声色,监兵满不在乎,陵光暗暗戒备,应龙则心头一沉,起身笑道:“道长不嫌,可来一尝!”

  “那叨扰了!”那老者毫不推却,移步近前,俯身提鼻嗅嗅,安然就座。

  应龙稽首道:“敢问道长尊号,仙栖何处?”

  “贫道赤松子,久居昆仑!”

  应龙与执明悄悄互觑了一眼,道:“那倒是我们莽撞,扰了清静!”

  “呵呵,你们在哪座道观修炼?”

  “中州天师院!”

  “哦?”赤松子闻言一怔,环顾诸人,目光落在心儿月儿身上,顿了顿,微微一笑,最后点了点头,“是大隗之徒吗?”

  “是!”应龙再无怀疑,道,“道长可是昆仑古族?”

  “嗯!”赤松子颔首,“说起来,应算是你们的师祖!”

  “见过前辈!”应龙四人躬身施礼。

  赤松子摆了摆手,垂首沉吟,轻叹道:“也不知大隗还肯不肯再叫我一声叔祖?”

  应龙闻言,心念疾转,其实他早觉得有点奇怪,大长老已至西王母,却似并不愿回昆仑,试探问道:“为何?”

  “怪我们!当初非逼着他下山!”

  “大长老是被你们撵下山的?”应龙愕道。

  “不是撵,是保护他!”

  “昆仑山还不足以保护吗?”

  赤松子不语,目光悠远,若沉浸往昔,俄顷,方道:“见到你们很好,”说着笑笑,指了指面前,“你们从楼兰来吧?!万里迢迢,莫非便为了这百年无鳞?”

  “前辈如何得知?”应龙诧道。

  “哈哈!”赤松子仰天大笑,“率性而为,不愧是大隗之徒!”笑罢,道,“世人皆知无鳞好,可惜会吃者却寥寥无几,结果变成了聊供填腹的蠢物,你们很不错,但还是差了一点点!”

  “请前辈指点!”

  “或有补益吧!”赤松子说着,掏出数枚貌似蘑菇的东西扔入汤里,仅仅片刻,鲜香大浓,缭绕不散,沁人肺腑,闻之心醉神怡。

  “这是什么?”

  “昆仑松菇,等等,待味蒸入鱼后便可!”

  心儿月儿也强忍停箸,好奇地瞅着。

  半晌,老者捻须道:“好了,尝尝看!”

  众人连忙举箸,再挟鱼肉放入嘴中,轻轻一咬,珠圆玉润满溢齿颊,果然更胜初时,宛天精地华尽溶朵颐,千变万化,不由阖目,竟浑然忘我,若登九霄。

  顷刻风卷残云,却听执明咦了一声,见她慢慢收箸,黛眉紧蹙,大家探身细细瞅去,箸尖居然挟着一个小小的葫芦。

  “鱼里还长葫芦?!”监兵愕道。

  赤松子脸色微变,沉声道:“拿来我看!”

  “我们的!”心儿月儿倏地伸臂拦住,虎视眈眈,双双盯着赤松子。

  “不得无礼!”应龙忙叱道。

  二女恍若无闻,执明本欲举箸递过,此刻看了看二女,微微犹疑,僵在空中。

  应龙监兵一头雾水,鱼游来游去,偶尔吞了个葫芦,奇怪吗?!心儿月儿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惟陵光冷然若有所思。

  赤松子却并不恼怒,捋髯问道:“你们可知这葫芦是何物?”

  心儿月儿不语,应龙摇首。

  赤松子瞧了瞧葫芦,然后深深望了执明一眼,笑道:“没想到啊,罢了!”说着掸袖起身,望天高声道,“鹤儿!”

  众人不由一惕,却听一声清越的啼鸣,响彻峰峦,一只巨大的白鹤翩跹云霄,从天而降,黑颈玉羽,秀腿如竹,头顶一点丹红,赤松子冉冉而起,盘坐其背,仙鹤舞翅而飞,悠悠道:“来日再见吧,那葫芦与女娃子有缘,好自为之!”

  余音未了,已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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