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雪子对于他一向采用宠溺的家庭政策,因为这小子很懂事,除非他触及她的底线,否则才有可能采用惩罚的策略。
听到羽弦稚生的要求,她也没多想,干脆地转过身,但刚转一半过去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转过身来给你瞧,你想瞧什么?
饶是宫本雪子在羽弦稚生面前总会掉几格智商,此刻也在一瞬间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她迅速转过身子,瞪了羽弦稚生一眼。
羽弦稚生正一脸期待地盯着,结果又看到她转了回来,错愕地抬起头来,正好碰上她又羞又恼的神色。
——大眼瞪小眼。
宫本雪子皱了皱眉头,抱着胳膊,低头地看着他:“稚生,你屁股是不是痒了?”
羽弦稚生咽了咽口水。
他太着急了,真把雪子给当笨蛋了。
雪子不是他的女朋友,这个要求实在是暧昧不清,而且目的性太过明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小算盘打的北海道都能听见响儿。
好在宫本雪子这次并没有发火。
雪子姐用责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转身回去试衣间了。
她当然知道羽弦稚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她是单纯的大姑娘,但单纯并不代表傻缺。
她的做法很好,没有用言语拆穿,也没有动手揪他的耳朵。
这是一种很好的教育方式,表面上息事宁人,实际上把压力都给他自己,让他自己琢磨去。
这一条也是她从《了解男孩》这本书里学的。
这里面还提到了一点,那就是青春少年期的男生,对年长的异性感兴趣,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羽弦稚生果然也出现了这种情况,这说明他是个健康正常的男孩子。
宫本雪子表面上严厉,实际上心里偷着乐呢——她的这种可爱的心绪,大概就是跟我们用仪器复原了课本上的科学实验那样:哇,是真的哎!
不过这孩子越来越嚣张了,居然敢当面提,还打着给我买衣服的口号给我哄了过来,要好好想办法,折一下他的锐气!
宫本雪子一边气都都地换回冬裙,一边在心里如此想着,刚穿好保暖外褂,她又愣了愣,透过遮挡帘下面那一点,还能看见羽弦稚生的脚影。
那影子就在原地一动不动。
宫本雪子突然有点担心了,是的,她无声地拆穿了他,虽然表面没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她担心他的男子汉自尊心会被自己给击打的粉碎。
这孩子在自己面前一向要面子......万一他从此一蹶不振,抛弃自己抛弃小花鸟出家当个和尚怎么办?
虽说日本的和尚也能娶媳妇,可是万一他走的是国际化路线呢,关于性方面的话题,一个男孩子是绝对不会向大人诉说的,这本身就很尴尬。
宫本雪子,急了。
她迅速整理好衣服,拿起牛仔裤,走出去看着羽弦稚生。
嗯......他没有哭。
嗯......好像还在笑?
“雪子姐?”羽弦稚生抬起头。
“嗯?”宫本雪子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雪子姐,你是不是想歪了?”羽弦稚生笑着,很是一本正经,又深情地叹了口气,“我想看的可不是你的肉体,而是你的美好。”
宫本雪子一怔,旋即微恼地迈动步子。
白替这臭小子担心了!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挫败他的锐气!
羽弦稚生知道她恼了,连忙跟上去,又是牵住她的手晃悠,又是说好话哄她,宫本雪子最可爱的地方就在于她很好哄。
“我说的是真的嘛,话说回来,雪子你将来不想照顾孩子么?”羽弦稚生问。
“我现在就在照顾孩子!”宫本雪子气道。
“不,我说的不是我,而是我和小花鸟的孩子。”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一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喜欢孩子,特别是婴儿,她对此很感兴趣。
“你什么意思?”宫本雪子挑了挑眉毛。
“雪子你这样的,肯定是能生男孩的,我喜欢男孩,所以打算告诉小花鸟一声,让她练成跟你一样的身材。”
“掩耳盗铃。”宫本雪子说,看来是对汉学也是略知一二。
“人总要有个盼头嘛。”羽弦稚生笑着说。
“所以生孩子就是你认为的美好?”宫本雪子捅了捅他的胳膊。
羽弦稚生滑熘儿地闪了过去,笑道:“对啊,生孩子不是很美好么,生八个,一窝多热闹,我养得起!”
“我养不起!”宫本雪子喝道。
“没让你养啊,还是您是打算亲自生?”羽弦稚生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
宫本雪子眯着眼睛盯着他,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拎到了收银台前,一路上羽弦稚生疼的直叫,但雪子姐没有松手。
收银台前,田空葵正在等待他们。
见到这一幕,她又可怜地去求情了。
即便是她哀声求情,宫本雪子也没有松手。
“以后还说不说那样的话?”她揪着羽弦稚生到跟前,“看着我说!”
“不敢了。”羽弦稚生说,耳朵被她揪红了。
这一路走来宫本雪子都生着闷气,连搭在手肘上的牛仔裤都忘记还了回去,正好走到收银台,收银台的小姐准备从她手里接过来。
“抱歉,我没打算买这个。”宫本雪子这才回过神来。
“买了吧。”羽弦稚生抱住她的大腿可怜道,“过年了你也要有新衣服。”
他刚才是看见的了。
宫本雪子转身回到试衣间的瞬间。
尽管只有几秒,可那画面还是映入脑海。
雪子姐,霸道!
雪子姐,威武!
他在外面发愣,是因为在心里呼喊。
那是一眼绝对看不够的存在,是绝美的,无论是用笑脸臀还是蜜桃臀,都不能用这些来形容,过于烂俗。
羽弦稚生说的是真的,换算成弗洛尹德的性本能来解释,她的臀部绝对是符合性学中最极致的美的要求。
“不要。”宫本雪子把衣服还给了收银员。
腿上的小人儿消失了,她回头,发现羽弦稚生掏出他的小钱包,把这条裤子给买了下来。
“新年礼物。”羽弦稚生把袋子提到她面前,“我爱你,雪子姐。”
宫本雪子嗫喏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她轻轻叹了口气,接了过来,顺便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穿的。”下扶梯的时候,她轻声说。
“那也不耽误我爱你呀,雪子姐。”羽弦稚生一格子一格子地蹦了下去。
宫本雪子撇了撇嘴,扭过头轻笑。
买完衣服,上午十点,还没到吃中午饭的时候。
宫本雪子带着两个孩子去拍家庭合照。
拍照的地方就在百货大楼旁边,上面挂着‘川村照相馆’的牌匾,看起来有好多些个年头了。
从小到大,在宫本家没去东京之前,雪子跟她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还有一大帮旁系分支的亲戚,就是在这里拍照的。
宫本雪子站在楼下,呆呆地望着牌匾。
羽弦稚生知道她这是又触景生情了,急忙拉她进去,让她清醒过来。
“家庭照,三个人!”羽弦稚生大声道。
“来了!少爷!”声音很像板仓、但并不是板仓的摄影师走了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捧着JEc牌彩色胶卷相机走了过来。
他打上了灯光,指了指旁边的布偶老虎道具,问:“孩子要不要骑老虎呀,很威风,多加50円硬币就好。”
羽弦稚生简直出离了愤怒,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每天被宫本雪子灌牛奶,他的个子早就是少年的身形了,初中生都没他的个子高。
摄影师老头‘哦’了一声,戴上了老花镜,把道具挪走了,换上一把椅子,做出邀请的手势,又说:“那就请少爷跟您的母亲一块坐在这里吧。”
“他不是我的儿子。”宫本雪子急忙否认。
“我可不是她的儿子!”羽弦稚生翘腿坐在了椅子上。
拍照开始了。
第一张照片是宫本雪子坐着,两个孩子站在她的两侧,就像是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过她年轻美丽,让人浮想联翩。
第二张照片是她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怀里抱着田空葵,羽弦稚生单独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看起来就像是其中一个孩子不受宠爱似的。
第三张照片。
“我也要坐你腿上。”羽弦稚生说。
“你去坐那个吧。”宫本雪子冲着那只道具老虎扬了扬下巴,憋着笑,“你不是不想给童年留下遗憾么?”
羽弦稚生的确不想给童年留下遗憾,但如果被别人看到他已经是少年还坐在那种玩意儿上,想必会遭受到嘲笑,说他幼稚。
可是,坐在雪子的腿上,岂不是更加幼稚么?
田空葵才9岁而已,是合适的,他明显是不可以的。
羽弦稚生表示幼稚就幼稚吧,也不管她的阻拦,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腿上,小浣熊一般搂住她的脖颈,可怜地看着她。
“坐吧坐吧。”宫本雪子受不了他撒娇的那股娇气。
“看镜头。”老头说。
羽弦稚生在她的怀里乱动。
“你就一点不知羞么?”宫本雪子笑意盎然地盯着镜头,唇齿间挤出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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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我可不会客气。”羽弦稚生几乎咬到她的耳朵。
雪子的耳朵,很敏感,比她的脚还要敏感。
小时候,每次打雷,她的妈妈经常捂她的耳朵。
耳朵,是她最具有安全意识的器官。
羽弦稚生的鼻息就喷在她的耳朵上,进入到耳廓里。
宫本雪子红透了脸,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屁股。
最终,这张照片以奇怪的方式定格。
宫本雪子脸颊羞红,低垂着眼帘,羽弦稚生因为屁股受袭而惊讶的张嘴,田空葵乖巧安静。
冲洗出来后,老头看了都说绝,是新浪潮主义。
“重新拍吧,这次我会老实的。”羽弦稚生说。
镜头重新过来,是最后一张照片。
羽弦稚生不看镜头,只看雪子的侧脸。
闪光灯掠过她的脸,那闪耀与童孔重叠、微微将其点亮的瞬间,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使得羽弦稚生怦然心动。
这种美,让他想起早上雪子回来时,那被茫茫白雪映的绯红的脸颊。
只有等会儿冲洗出来的照片,才会明白他的眼神多直白。
“下来了呀。”宫本雪子推了推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孩子从刚才就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跟魔怔了似的。
她付钱买下了照片,同样付了拍照的费用。
照片递交给她之后,她盯着其中一张,看了好大一会儿,她抽出这一张,放进了自己的钱包。
“走了呀,稚生。”宫本雪子说。
羽弦稚生别扭着不肯走,他说:“我想跟你拍照。”
“不是拍过了么?”宫本雪子扬了扬手里的牛皮小纸袋。
“我的意思是,就单独,咱们俩。”
宫本雪子想了想,同意了。
两个人站在了投射灯下,手拉着手。
宫本雪子:178cm。
羽弦稚生:165cm。
身高差距:13cm。
此时的东京塔:332.6m。
此时正在修建的东京晴空塔:132m。
未来晴空塔的最终高度:634m。
他们两个都在长大,朝着所向往的人,所向往的地方。
闪光灯按下,随后照片洗出。
盯着照片里温柔端庄的雪子,羽弦稚生忽而一阵恍忽。
之前梦里猫妈妈和小女孩的脸庞重叠,变成了雪子的脸颊。
......
中午十二点多,吃午饭的时候到了。
七扭八扭,宫本雪子带着他俩去了一家挂着灯笼的小店,据说是一家老店,雪子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喝柠檬苏打水。
墙壁上贴的有艺人来拜访留下的照片,还有歌星跟老板的合影,这侧面证明这家的味道应该不会差。
宫本雪子点好了小菜:冷豆腐,黄油墨鱼仔,炸鱼干,土豆烧牛肉,还有腌萝卜。
“这里的腌萝卜很好吃。”宫本雪子说,然后把菜单递给了羽弦稚生。
羽弦稚生加上了两条炸鱼干,点了名字叫做青苹果酸的饮料,又点了一份鱼糕片,想了想,又点了一份五目套餐,里面是:五目饭+味曾汤+冰淇淋。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正是饭量大的年纪。
“为什么叫做五目饭呢?”他不懂就问。
“五目饭是将鸡肉、牛蒡、胡萝卜、香孤和魔芋用高汤炖煮,然后再加上越光大米一起组成的饭,五种食材。”宫本雪子说。
“原来是这样。”羽弦稚生点了点头。他以为的‘目’是眼睛的意思,他想着说不定能见到米饭上插着五条烤鱼仰望星空。
很快,男服务员端来了柠檬、柠檬榨汁器,瓶装苏打水,冰淇淋,还有装有波子汽水的啤酒杯。
这里的柠檬水是需要自己亲自榨的。
宫本雪子说以前店还小的时候,是老板给客人榨,后来客人想要自己榨,又加上如今老板比较忙,所以规矩就改变了。
她拿起柠檬榨汁器,将切好的柠檬片放在里面,然后上下挤压,开始榨柠檬,羽弦稚生呆呆地看着。
“往里面加苏打。”宫本雪子命令道,“按照墙上贴的比例。”
“够了么?”羽弦稚生倒了一点。
“还不够,再倒,再倒。”宫本雪子说,“好了,够了。”
她拧开榨汁器的瓶盖,将液体倒入杯子里。三个人捧着杯子干杯,互相道着新年快乐。
“感觉没有小时候好喝了。”宫本雪子轻声说。
“是因为小时候不能经常喝,而成为了大人,可以随便喝的缘故吧。”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想了想,接受了他的说法。
她喝着柠檬汁,视线落在墙壁上的一张舞台剧海报图上,她看过这个舞台剧,那是由泉镜花同名小说改编的舞台剧《妇系图》,里面的阿茑重病卧床,不想再活下去,老师家的小姐过来探望她,送给了阿茑一条紫色衬领。
阿茑说出了一句着名的台词:我对浮世产生了卷恋。
由于过年,餐馆里坐满了人,像是要沸出来似的。
人们把新年买来的购物袋放在脚边,几乎是每个人三个手提袋,里面装着棉袄,晚饭的食材,特价商品和给孩子们放的烟花。
空气里是炖煮的气味,烧烤的烟味儿,还有不绝于耳的说话声。
他们三个与环境很好的融入了,欢天地喜地聊着天。
宫本雪子撑着脸颊,凝望着雾气升腾里的羽弦稚生,她仿佛喝醉似的,声音很柔很柔:“阿茑小姐,我也对浮世产生了卷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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