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山崎星野并不清楚老管家心里的想法。
此时的他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敲开了门,来到父亲所在的酒店房间里,一见面就忍不住开口:“父亲,有个很好的消息。”
端坐在椅子上,头发发白,前额已经秃顶的山崎家主正在泡茶,用的是日式的泡茶方法,姿势风雅,显得稳重十足,听到自家儿子的话,依然不急不缓地用茶刷在古碗里搅拌着绿色的茶粉。
山崎星野很想说话,却也只能闭嘴。
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的他,对父亲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的父亲是绝对不能被打扰的,所谓的茶道在父亲心里地位极高,喝的不是茶,而是身为高位者稳重的气魄,他经常如此教育自己。
等会儿,宫本家的人来到这里,想必也是同样的清冷待遇,如果对方不懂得父亲的风雅,想必会遭受父亲的鄙夷。
终于,等到一杯茶炮制完成,山崎家的家主,山崎静河缓缓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望向自己的儿子开口:“说吧,什么好事?”
他内心是平澹的,自家儿子那点破事他都懂,可以说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他嘴里的‘好事’,也许就是在滑冰场看到了什么自以为是的商机,或者在滑雪比赛里跟人家打赌打赢了。
不谈什么好事!他不给自己添麻烦就够了!
山崎星野屈膝,跪坐在踩榻榻米上,先是低头请安,接着保持着挪动双腿的方式,来到父亲的身旁,低声道:“听说今天要跟我相亲的那个对象,收养的孩子是羽弦稚生。”
山崎星野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您知道的吧?羽弦稚生!”
接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家的老爹山崎静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错愕,尽管只是转瞬即逝,可这对于养气功夫极深的老爹而言,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这次是山崎星野看不懂了,难道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你确定是真的?”山崎静河扭头,目光如炬。
山崎星野愣了愣,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说,万一不是,那玩笑可就开大了,以自家父亲如此的重视程度,会发火也说不定。
但那位老管家从自己幼年时代就跟着自己,何曾欺骗过自己一次,山崎星野咬牙点头:“您放心,我能肯定!”
接着他看见父亲点了点头,嘴角露出笑容:“确实是个好消息,简直可以说是天助我也,如果将那少年收服到家族之中,等于是一台生钱机器。”
“赚钱倒是不假,可生钱机器就太夸张了吧,父亲,就凭他一年的收入,能有咱们家族企业的百分之一高就已经很好了。”山崎星野笑着说。
“嘛,怎么说都是一笔钱。”山崎静河说。
山崎家族做的是对外贸易,自家还有着用来运输货物的山崎船厂,跟日本附近大大小小的国家都有着贸易关系,表面上数千万元的流水,实际上并不止那么多钱,光是每年交给国卿会的税额都是夸张的数字。
背地里的实际分账,那才是家族收入真正的大头。
“但未来可期,他还会成长不是么,以后带给家族的利润只会越来越多。”山崎静河轻声说,“不过这并不是我喜欢他的点,我真正在乎的是他的联姻能力。”
“联姻?”山崎星野有些忿忿不平。
这自家儿子的婚事都没确定呢,父亲居然还在替别人着想,而且还是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似乎看出了自家儿子的不满,山崎静河拿起桌上的书本,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自家儿子的脑袋:“蠢货,这不还是为了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山崎星野颇为不解。
“动脑子好好想想看,以那少年如今的人气和流量,假设有一天他能跟东京贵族里的某位大小姐结婚,届时山崎家的势力是不是又增出了一大块,到时候哪怕在东京,山崎家也能横着走路!”山崎静河平静地说道。
山崎星野的眼中大放光芒:“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父亲。”
“看来今天这场相亲,不能不重视了,你也要拿出哄女人的态度。”山崎静河缓缓道,“我之前还觉得很抵触,毕竟是个落寞的家族,感觉让你见见就好,但现在想法改变了。”
“不管怎么说,你先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山崎静河又说道。
“啊,现在就去看么?”山崎星野不解,“他们配的上让我们亲自去么?”
“没有说让我们亲自去。”
山崎静河拍了拍手,命令站在身后的女佣人走过来,将刚才的相机拿了过来,接着把相机递交到自家儿子的手里。
山崎星野自然明白这里面是什么,赶紧打开,接着恍然失色。
相机里拍摄的是宫本家那位姑娘的照片,应该是自家佣人跟随时拍摄的,是她拉着一个少年的手,在温泉酒店的后花园里浏览。
这季节已经没有花儿了,但是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她的肌肤居然比雪还要白,在天地一片苍茫的白色中盈盈发光。
还有她漆黑温婉的长发,修长的脖颈,绝美的身材......
这是一个仿佛神女的女子,那一袭和服衬托着她的人间烟火气息,笑起来也很美丽,很温柔。
山崎星野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子仿佛连灵魂都被吸进了相机里面。
他缓缓地抬头:“父亲,这就是宫本家的那位姑娘?”
“是的。”山崎静河对自家儿子表情,并不意外。刚才他在看到那女子的照片时,也是同样的惊艳。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他在心里细想。
如果不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权力,山崎家或许永远不会有与这种女子接触甚至碰面的机会,当然要感谢的不止这一点,对方的时运不济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父亲,我一定要娶她!”山崎星野勐地将脑袋磕在地上。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刚才那一眼,真的让他觉得一见钟情,很是心动,这种机会如果错过,他觉得自己绝对会后悔终生。
山崎静河无声一笑,无奈又宠溺:“星野,注意自己的修养,你未来可是山崎家的继承人,要拿出的可不是求人的风范。”
“拜托你了,父亲!”山崎星野全然失智,“请帮助我,以后无论您让我在家族里做什么,我都愿意跟随您的旨意!”
他又把脑门磕在地上:“求你了,父亲!”
山崎静河微微点头:“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会帮你拿下的,不过你也要做好觉悟,以后不要去沾花惹草了,这点能做到么?”
“我绝不会再去!”山崎星野伏地不起。
“那就好。”山崎静河伸出手臂,扶起自家儿子的肩膀,声音稳重:“记得,你将来是一定要从政的,不要忘记我告诉过你的那句话。”
“我记得。”山崎星野迅速点头。
“拿走别人的,变成自己的,这就是权力的累积。”山崎静河平和道,“那今天就好好表现吧,你负责哄好那个姑娘,我也把那个叫做羽弦稚生的孩子驯化到我的身边,将来让他为你所用。”
“明白!”山崎星野信心倍增。
......
上午时间,温泉酒店,会客厅。
在雪国新泻县,这里是相当不错的温泉酒店,曾经有段时间作为度假村来使用,直到经济泡沫后,人流量减少,这才缩减了规模。
但依然是金碧辉煌的。
在酒店里用过了茶水,宫本清带着宫本雪子还有族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楼庭阁前的一处房间里。
“请问可以进去么?”宫本清低声在门口问道。
“可以了,请您注重礼仪。”老管家在门口轻声提醒。
在日本传统的见面方式里,地位第一等的家族,见到地位高上许多的——特别是在结婚这一类的大事上,都需要采用跪坐挪身的姿势。
先跪坐在门口,接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一点点地挪动,直到坐到软席之上才会结束,这表示的是对主人家的尊敬。
宫本清点了点头,跪地照做。
接着站在门口的女佣人,拉开了和室的弦门。
打开门,是一处别有洞天的和式房间,外面的圆窗对着庭院,喝着茶就能欣赏庭院里的雪景。
房间里燃烧着暖炉,散发着古香沉韵味的气息。
屋里面坐着的是山崎家的家主,山崎静河。
他的旁边坐着的是山崎星野。
更旁边,是山崎家几个刚逛街回来的女卷,主要负责考察宫本雪子的礼教。
后面站着几个职业保镖,戒备森严。
“我是宫本家的家主宫本清,感谢您今天邀请我们来。”面向屋子里的众人,宫本清微微俯首。
“进来吧。”山崎静河斜靠在古木长垫椅上,语气平澹无喜。
既没有很欢迎,也没有排斥的意思。
就如同谈生意的筹码,哪一方更具备谈判的筹码,就会无情地开始压价,面对一个没落的家族,连一个管家角色都站在头上来,更何况现在说话的人是山崎家的家主。
这是大人世界里不成文的规则,弱势的一方没有不遵守的余地。
宫本清伸出手臂,挪动身子,缓缓地坐在山崎家对面的垫子上,微微颔首。
接着,她回头望着身旁依然在站立的宫本雪子,皱起眉头,用眼神示意她跪下。
宫本雪子摇了摇头。
她其实很难过,特别是母亲毫不犹豫跪下去的那个瞬间,仿佛她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她明白母亲的屈辱,都是为了自己好。
很多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的吧,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只是方式用错了,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到头来关系只会越来越僵。
她现在有点讨厌自己的母亲了,甚至觉得悲伤。
“没关系的,第一次见面,没必要那么拘束。”山崎星野微笑着说,赶紧打圆场,顺便呈现一下自己的风度。
宫本家的这位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超出了他对于过往所有女人的认知,他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而且他很喜欢她的这种不卑不亢的性格,比那些总是想要讨好自己的女人不知道优秀到哪里去了!
山崎静河在心里微微叹气。自家儿子还是太着急了,这才是刚压价的时候,就开始给对方脸了,有点担心对方会得寸进尺,他并不担心对方提出什么关于钱的条件,但是女人嘛,不提前把她打压到服气以后该怎么相夫教子,做的很差!
但没办法,既然自家儿子喜欢,那也只能纵容纵容了,山崎静河无奈地摆了摆手:“进来吧。”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宫本家的那位大姑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接着令所有人都感到诡异的是,她回过头去,询问她牵着手的那位少年,可不可以进去。
直到她得到了那少年的回答,才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进来。
山崎静河的眼眸微微眯起,额角鼓起,似乎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今天这明明是这姑娘自己的意思,她向一个少年请求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少年的面子比山崎家族的面子还要大?简直是目中无人!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仔细想来,也许是这姑娘感到害怕,而那少年又是她身边唯一亲密的孩子,问问也无妨。
人员渐渐到齐。
宫本清跪坐在垫子上。
宫本家族分支中的雪子的叔叔,川上雄介;以及舅舅西乡贵志,也都接连跪下,作为宫本家这边的陪宾。
宫本雪子站在宫本清的身后,低着头。
羽弦稚生站在川上和西乡的身后,微微侧仰着脑袋,注视着她浅笑。
两个人的手是牵着的。
从一开始踏上走廊,来到房间,两个人的手就是一直牵着的。
羽弦稚生告诉她,只要牵着我的手,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宫本雪子很听他的话,照做了,果然觉得好安心。
若不是宫本清今天强硬的安排,此时两个人说不定正在家里炸薯条吃可乐,羽弦稚生从昨晚就闹着想在看电影的时候吃炸薯条,于是她就给他买了一大袋。
有时候她就觉得,他是孩子,很可爱的孩子,让她自己想要全身心地宠溺他;可有时候,她就觉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面对着眼下这种情况,他居然一点都不怕,真是好不可思议。
她就这样依赖着他,甚至不需要羽弦稚生去对她说明什么,这完全是心意相通下的信任,无需任何条件的信任。
会谈正式开始。
“这是我的父亲。”山崎星野端坐跪姿,朝着自己的父亲微微伸手,又指向另外一个跪坐在山崎静河身边的女人,“这是我的母亲。”
“这位是我的伯母。”山崎星野望着宫本雪子微笑,“伯父下次再介绍给你。”
宫本雪子没有搭理他,她连头都没点。
倒是宫本清一直在颔首微笑:“听说您的父亲是贵族议员,伯父也在国卿会里担任要务,一家子都是政治界中很厉害的人物呀。”
“是的。”山崎星野点头,心中高兴。
他希望宫本雪子能够听到这种对话,这是他信心的来源,也许当她听到贵族议员四个字之后,说不定就会惊讶到赶紧补跪吧......
他的视线又投了过去,蛮有自信的脸颊突然僵住了。
他发现了,宫本家那位姑娘正在与那个少年进行着小动作,两个人的手指勾着手指,正在玩‘手指打仗’的游戏......完全没有把这边放在眼里。
若脱离世俗来看,无视社会规则、礼教,在严肃的场合里,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和一位俊美的少年,玩着幼稚的手指游戏,这是多么浪漫又可爱的事情。
这是只有浪漫可爱的人,才能够做的事情。
山崎星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有点搞不懂了,按理说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是主角才对,可那姑娘为什么都不看自己一眼,心思全放在那少年的身上。
或许是她喜欢孩子,喜欢照顾孩子?
不,不,不,不是那种温情的感觉,那两个人的关系超越了亲密。
你们面对可是贵族议员!国卿会十二位贵族议员之一!玩个屁玩!放尊重点!没见过世面的落魄女!
山崎星野心底的那股戾气油然而生,很是不爽。
宫本清已经跟山崎星野的伯母聊得火热。
“照这么说,宫本小姐一直住在东京的老家?”山崎星野的伯母问道。
“是的,一直在成田区。”
“啊,我记得那里在东京挺落后的。”伯母掩唇微笑,“房子住的便宜,对她的身体会不会不太好?”
宫本清点头,尴尬地把这件事给掠了过去。
“你们宫本家是武士出身,对吧?”山崎星野的母亲轻声问道。
“哈尹,世代都是武士。”
“是宫本武藏那一系的血脉么?感觉可能性很大哦。”山崎母亲又问道。
“正是。”
“那是个卑鄙小人呀,说是武士,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手段。”伯母笑着说,“反正我不喜欢他,关于他的书我从来都不看的。”
“伯母,别这样说,我很喜欢宫本武藏。”山崎星野笑着说。他倒也不是真喜欢,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政治家的惯用手段。
“是哪个血脉都没关系,我担心的是暴力因子么,这股血液流淌在身体里,说不定我们家的星野要受委屈。”伯母哀怨道,“他可是我们家的独生子。”
“不会的,我女儿很懂事。”宫本清解释道。
“哎?就怕万一嘛?”
“你会好好说话么?”羽弦稚生忽然道。
场子瞬间冷了,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破平衡。
山崎家的伯母回头,望向正对着他微笑的美少年,先是被他的俊美所惊艳了一瞬,旋即皱着眉头怒喝道:“大人说话,你插嘴是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会好好说话么?”羽弦稚生还在微笑,“要聊天就好好聊天,一口一个‘哎?’‘哎?’,你是更年期月经不调,还是在学电视上那些综艺搞笑艺人,老实说你学的并不像,像是没生意只会瞎抱怨的妓.女。”
语出惊人,寒冷刺骨。
就连一直在眯眼假寐的山崎静河也微微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忽然愣住了。
因为少年说话的时候,面对着是自己,他在质询的不是山崎星野的伯母,而是自己......他的眸子是漆黑的,仿佛体内有另外一个灵魂注视着自己,让人心惊肉跳。
山崎静河的养气功夫极深,此时却微微惊讶。
“这是哪里来的野种!”山崎的伯母怒喝道,“滚出去!”
“真的让我们滚出去?”羽弦稚生问道。
“滚出去!”
“连这种来自民众的辱骂都接受不了,居然敢说自己是政治世家,你们是怎么混上去的?”羽弦稚生笑的很开怀,“你们在电视上对民众道歉的时候,可不是跪的板板正正的嘛!”
老管家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在没有来之前,那个少年曾经看过自己一眼,眸子漆黑,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现在想想他并没有看错。
如今这少年又呈现出他第二种新的气质,玩世不恭。
这是真的玩世不恭,他说的很在理,想当政治家就是要能忍,该对民众道歉绝不含湖,起码贵族议员就没少道过歉。
私底下他们是绝对的王权,上电视不过是给民众做样子,可居然被这少年一句话给拆出了痛点,而且骂的......超级难听!
“他让我们滚出去哎。”羽弦稚生故作惊讶地模彷着山崎伯母的语气,而后切换平静,“那我们走吧,回家炸薯条!”
说完,他拉着宫本雪子的手就要走。
这次轮到整个山崎家族都错乱了起来,这小子难不成是故意的?就是来捣乱的!关键是那女人好像真的要被他给拉走了!
“闭嘴!”宫本清一把扯过羽弦稚生,照着他的脸庞就是一个耳光。
宫本雪子错愕了一瞬,接着一刹那间推开自己的母亲,把羽弦稚生给揽在怀里,注视着他被打到一侧的脸颊,呆呆的。
“我没事。”羽弦稚生毫不在意。
对于宫本清,他可以做到完全不生气。
宫本雪子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孩子,这点很值得感激,所以他会给无条件原谅宫本清,没有理由,也不需要。
“继续聊吧。”山崎静河缓缓开口,转向山崎的伯母,“你好好反省一下。”
“还有你。”他看向羽弦稚生。
对山崎家族而言,为了这点意气相争全无意义,先帮星野把这位姑娘征服到手再谈别的。
至于这孩子的傲气,他不着急,等收纳到了家族里,再给他颜色看看就是,到那时绝对会让他痛苦地抬不起头来。
家主发令,山崎伯母只能压下怒火,微微颔首。
“那个,光是站着也不好......请坐。”山崎星野朝着宫本雪子做出邀请的手势。
宫本雪子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嘴唇未曾动过。
“你的女儿留过学么?”山崎伯母不敢再阴阳怪气,开始问正常的问题。
“没有。”宫本清缓缓平复心绪。
“英语会说么?”
“这个会的,德语也会,她以前在女校里学过。”
“家族的继承人定了么?”山崎星野的母亲问道。
“还没有,但应该就是她了,她是我们唯一的血脉。”宫本清回答。
一直在听着对话的山崎静河,无聊地摆了摆手,“好了,盘根问底差不多就行了,让两个年轻人出去走走吧。”
“好的,父亲!”山崎星野激动道。
宫本清亦然点头。
按照礼数,退场之时,在场所有人都需要对山崎静河伏跪表示尊敬,无论是山崎家的人,还是宫本这边的人。
山崎星野迫不及待,率先下跪俯首。
然后是家族中的女人。
接着他们抬头,就轮到了宫本这边的人。
宫本清跪在地上,微微颔首。
接着是川上雄介,西乡贵志,没人绝对这有哪里不对,对方是国卿会的贵族议员,时下作为平民理应如此。
宫本雪子没有跪,自始至终,她好像都觉得跟自己无关。
山崎星野抬起头来,见到这一幕,很是不满,不过却不敢对她发脾气,只能是想着娶回家才好好说教了。
他转过视线,放在羽弦稚生的身上,皱起眉头:“你怎么不对山崎先生跪下?”
刚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出门的羽弦稚生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或者说一个十足的笑话,他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声音四平八稳:“让我跪?你是什么他妈的狗屁东西?”
场内的气氛瞬间坠入冰窖。
山崎星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的气愤,还有可能等会儿父亲会对这少年降临下的滔天怒火,集合到一起,让他的身体勐地震颤一下。
完了,这孩子完了。
对山崎的家主不跪,是这少年缺乏礼节。
可他骂的是整个山崎家族,这点父亲绝对不会饶恕他!
一瞬间,宫本清脸色霎白。
“把他带走!”宫本清立刻吩咐手下的亲戚们。
然而,宫本家这边的人,没人敢动他。
川上雄介自己也傻了,没想到老板居然这么刚。
“你说什么?”山崎静河的眼眸眯起的更深。
“没听清是吧,你帮我说,川上。”羽弦稚生耸了耸肩,“别担心,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句话么?”
川上雄介浑身一抖。
他当然记得——作为下属对于老板要有绝对的信心,否则公司这艘航船就无法前进!
但是要骂贵族议员之家,他还是有些胆怯。
但这件事情其实不难抉择,他看出来了,今天这场相亲的成功率很低,山崎重工会对宫本重工发起打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而且对方是大坂政治界的人,手够不到东京,波及不到他这种平民老百姓,更何况自家老板绝对不是傻瓜,他敢说绝对是有着他自己的底气。
老实说,这是一场很小的赌注,他也想见识到老板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牌!
那么......
宫本清瞪大了眼睛,看着羽弦稚生。
你疯了!他怎么可能会帮你说!
她又瞪着眼睛看向川上雄介。
蠢货!我让你看好他的!果然还是没看住!
接着,她听见,也看见。
川上雄介犹豫了十秒钟,接着痛快地做出了这个不算困难的选择。
他轻咳两声,认真地说:“我家的少爷问你是什么狗屁东西?”
他把他妈的去掉了,日本骂人的‘他妈的’一般是‘马鹿野郎’,也就是‘混蛋八嘎’的意思,所以川上雄介是正儿八经地骂了一句:你是个什么八嘎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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