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山电车,阴天绿色,绿色波浪式地往前延展,在窗外与绵绵不绝的细雨相连。
天边和远边浅浅交融,电车从雾色的雨水中驶来,电车的一束橘色暖灯照亮铁轨。
乘客希少,刚进站的乘客一边收伞一边抱怨,嘴里哈出的热气,漂浮消散。鞋子湿润,雨伞滴落。安静中有微微嘈杂人声,摇摇晃晃,让人昏昏欲睡。
尖锐的,是列车值班咖啡壶的声响。
还有收音机里东京早报主持人的讲话,那声音很小,像是被窝里有几只蚂蚁叮在身上。
稻荷小香投入两枚百円银币,买了一瓶经过机器加热的可可,可可很热,用来暖手非常合适。
她的双手握住可可,一边取暖,一边像是祈祷似的,祈求今天也可以见到那个人。
——是的,那个人。
稻荷小香是东京台东区稻荷神社的女儿,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妹妹,妹妹在读小学,而她则是从今年起正式读高一,她的学习成绩不错,绘画也很有天赋,因此考入了东京艺术大学的附属高中,被以往的同学们赞叹半只脚迈入了东大艺术的门槛。
曾经的同学们包括稻荷小香的朋友们,除了表达对于她考入优秀高中的羡慕之外,更多的,则是拥有一个美好的幻想——如果能进入到东大艺术的本部的话,是不是就是有机会,再次见到曾经魂萦梦牵的那位国民级别的偶像。
是的,再次见到。
因为真的已经好久不见了。
自从三年前,随着《夺子之战》的第二季完美落幕,羽弦稚生的经纪公司召开媒体会议,宣称羽弦稚生将暂时性的退出娱乐圈之后,羽弦稚生已经消失在大众视野中整整三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如今在干些什么。
在日本娱乐圈的狗仔队伍里,羽弦稚生的名字几乎如神话般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捕捉到关于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又或者进入到了世上某处连风都透不进去的古堡,一丝关于他的听闻都再也没出现过世上。
因此,一些中二的媒体,甚至开始用神迹来形容关于羽弦稚生的新闻,只要是关于他的新闻,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当天的娱乐报纸也会立刻销售一空。
就算只是对于过去的他的职业生涯评价,只要随便配上几张照片,也会有不少家庭主妇或者高中女生们来购买,而且销量远远高于别的艺术报刊。
不仅是经济影响,在过去自从羽弦稚生出道的那几年来里,羽弦稚生本身已经成为了一种娱乐圈的符号象征。
至于他对娱乐圈的影响,尽管已经退圈三年,但时至今日依然影响力巨大,比如尽管没有他作为队长参赛,但东大艺术连续两次获得了星光大赏的冠军,排名超越早稻田,终于成为了学院排行榜第一。
东京艺术大学,也成为了目前无数东京艺术少年少女们的梦想圣地。
当然,对于女孩们,除了东京艺术大学本身的排名影响力之外,每个人都对本校区还抱着一个美好的想象。
实际上,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拼命去学习文化课,努力增进艺术能力的女生,在东京的富裕阶级中也不在少数。
那就是,说不定能在东大艺术校区里,再次见到已经几乎成为传说的羽弦稚生。
稻荷小香的心里,也抱有这样的目的,但少女的心思就像是六月初夏的细雨,雾气蒙蒙,遮遮掩掩,无论是自己的家人还是妹妹,都不曾知晓,稻荷小香的心里装着一个人,而且整整喜欢他喜欢了三年。
所以,她的书包的夹层里,一直都藏着一张已经发旧的海报,藏的很深,像是埋在心底那样。
但是,最近,稻荷小香已经逐渐开始有目的,试图让自己渐渐地去忘记羽弦稚生。
年少美好的幻想,终究是美好的幻想,或许她也要认真现实,在现实里,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她有了新的喜欢的男生。
——那个人。
他现实,深刻,似乎带着一切青春的美好。
或者说,她喜欢上的,不只是那个穿着黑色校服的剪影。
她还喜欢他的黑色帽檐,素白细长的手指,他白色垂线的耳机,以及他经常背在身后,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的包。
尽管只是见了一面,虽说连脸蛋都没有看清,根本不知道对方长得是什么样子,但是她还是被那道瘦削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这个人,是上周才出现的。
以前,稻荷小香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车站见到过他。
那是上周六的凌晨六点,稻荷小香在睿山车站,准备如往常以前前去位于新宿区的画室练习,然后就见到了那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男生——撑着黑色的伞,浑身只有黑白两种素雅的颜色,可在稻荷小香的眼里,他的身上充满着彩虹般的无穷想象力,是那么美好的事物。
他斜挎着包,帽檐很低,戴着口罩,每次他都会在车站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一瓶可可,上面印着东大艺术小提琴手黑木瞳的代言。别的可可他都不买,只买这个牌子,因此稻荷小香怀疑他是黑木瞳的粉丝,不过受到他的影响,稻荷小香也开始买这种可可。
喝了几次,发现确实很好喝,她的嘴角露出微笑。
——是个有品位的家伙呢。她笑。
每次相遇,她都会拿出拍立得,躲在东京清晨蓝调的车站柱子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偷拍他的照片。
一张,两张,三张,夹在她的钱包深处。
而男生似乎从不知道她的存在。
等车的时候,他戴着耳机,安静的看书。直到巨大的太阳从一侧的地平线升起,将他的身影照成上帝般的金色,仿佛雕塑般分明,又清晰。
——用朋友的话而言,十足的氛围感帅哥。
所以,什么时候表白呢?稻荷小香在等一个机会。
当然,她有时也会害怕。
害怕对方也仅仅是氛围感帅哥,比如摘掉口罩,露出一口龅牙,或者一脸青春痘。
也怕对方是混混,包里装着是刀具甩棍之类的东西,少女的心思,就是这么的杂乱且不堪。
可是,只要看到他的身影,仅仅只是身影,她就能够把一切抛在脑后,甚至如果对方要求跟她一起逃离东京,或许她也会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应该是那双眼睛吧,让她觉得很安心,让她觉得他应该不是什么坏家伙或是丑家伙。
——来了!!!
稻荷小香瞬间如临大敌,身体绷紧,手指紧紧地抓着书包,眼角余光不住的看着那个走来的黑色身影。
今天的东京也是细雨飘摇,淅淅沥沥。
男生一如往常收起伞,一如往常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歌,一如往常走到自动售货机前,投入两百円,买了一如往常的那个牌子的可可。
“今天他也不会喝掉可可的。”
稻荷小香在心里微笑。
就跟往常一样,稻荷小香从来没有见到他喝那瓶可可,她猜测他应该只是下雨天买来暖手。
然后男生拉下口罩,将可可一饮而尽。
宫本雪子每天都会做早饭,营养丰富,但昨天她过生日,两个人嗨到了后半夜,醉酒后的宫本雪子非要看恐怖片,结果给她自己吓的半死,白天才勉强睡着。
羽弦稚
生睡了三个小时就起床了,平常他几乎不会喝可可或者咖啡这种提神的东西,买这个是因为神绘之琉璃要喝。作为他的花滑舞伴,她喜欢一边调侃羽弦稚生和黑木瞳的姐弟暧昧关系,一边狞笑着用印着黑木瞳形象的那一面狠狠喝完可可,算是大他三岁、年上姐姐的恶趣味。
但没办法,今天实在是太困了。多买一瓶好了。
羽弦稚生喝着可可,盯着雨幕,感受着清凉,同时忽视了那一道隐隐约约的视线。
他早已习惯,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只是去便利店买个东西,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女人的这种视线。
但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帽子和口罩只有到了花滑场才会摘掉,然后进入私人专属的训练场。
没人会知道他是羽弦稚生,而且已经过了三年,少年更加长大,戴着口罩,没有人会认出自己。
羽弦稚生迅速喝完可可,戴回口罩,将易拉罐丢进车站的垃圾桶,然后走上停好的电车上。
与此同时,稻荷小香僵硬在原地,视线还停留在男生刚刚离开的地方。
“欸?”她突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欸?“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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