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生心中暗道不妙，顿时察觉到慕容素现在的状态极为糟糕。
朔雪剑的气息迎面而来，里面却夹杂着那种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寒。
千年冰蕊……
而围攻慕容素的两人，居然都是人仙境界。李道生知道，这样下去慕容素必然很快就会撑不住，内外夹击之下，她可能真的会死！
可是，他能做什么？
人仙层次的战斗波动将李道生拍回去，他一次次向前，却一次次被击退，根本无法接近！
“啧！”
李道生咬了咬牙，还待再继续向前，目光却突然看向身侧。他猛地踩在虚空当中，身形一闪，地陨剑便朝着一片空气斩了过去。
“滚出来！”
隐王的身影从虚空中跌落，躲过李道生的剑锋，沉声道：“没想到，你都已经曜尘了……但是你来了又如何？你还没看清吗？慕容素今日必死！”
“那又如何？”李道生用剑指着他：“我愿同死！在死之前，必杀你！”
星陨十破的气息在他体内爆炸，隐王猛然后退，面具后的眼中充满了忌惮。
“滚！”李道生冷喝。
隐王说道：“看来你从开始就没打算过要加入风波楼，你从来都是慕容素的人。我不明白，你大费周章，连慕容素都骗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慕容萱，你信吗？”
“原来如此……”隐王看了他最后一眼，闪身消失在虚空当中：“告辞！”
李道生手中催动千风汇，终于没有在听到一点隐王的气息，这才再次看向了慕容素的战场。
月孛和紫炁已经拦住了慕容素，二人合击之下，慕容素连连后退，身上已经受了几处重伤，鲜血淋漓，染红了她白色的裙裾和蓝色的半甲。
英雄落幕？还是昙花一现？
虚空中看着这一幕的人，不管是敌对还是盟友，心头都有着些许的悲戚。他们都想到了前夜慕容素闪耀世人的一剑，那一剑证明了她的天才实至名归。
到如今，却已经是困兽之斗。
可惜了，今日就要……
月孛与紫炁再次被慕容素手中的朔雪剑逼退，但是二人明显感受到，慕容素已经是强弩之末。围观的人只以为是旧伤，可他们却知道，慕容素的问题远比旧伤还要严重。
那是千年冰蕊！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朝着慕容素夹击而去。
“可以活捉！”
“仙姑！”李道生握紧了剑柄，同样看出了慕容素的颓势。
下一刻，他猛地一咬牙，甩出般若塔便冲向了战场的中央。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身影，圣剑宗一名人仙疑惑：“李道生？他不是叛门了？”
同样的，慕容素也看到了李道生的接近。她的心头一愣，随即更加绝望。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为了成为你进入第一圣天的投名状？
心头一痛，慕容素的心神顿时搅乱，整个人的气息都是猛然间停顿了片刻。
月孛已然临身，双眼幽然的黑色光芒闪过，心头大喜，手中木梳带着凌厉的空间撕裂划过！
慕容素仓促提气，终究力不从心，剑锋被高高弹起，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猛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李道生身上般若塔的屏障顿时破碎，他的身形对一顿，却再次加速，朝着战场中央而去。
月孛趁此机会抬手便是一掌，掌心中红、白、黑、绿、黄五色的光印飞速转动，朝着慕容素的胸前印了过去。
“仙姑！”李道生厉喝一声，猛然间拽住了慕容素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月孛不及收手，五色光印直接落在了李道生的后背上。
李道生被一掌印在后背正中央，只感觉五道诡异的气息猛然间在他的身体当中流窜，顺着各条经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入了他的丹田当中。
“碍事！”月孛咋舌，终究放弃活捉的想法，抬起了手中的红色木梳。
虚空中一道叹息声不知道从何方传来：“看来，终究到此为止……不好！”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股寂灭的能量波动突然在李道生的身前氤氲开来。借着李道生身体的遮挡，竟然没有被人察觉！
下一秒，这寂灭如同燎原的火焰一般，猛然间大盛。
虚空中的人仙感受到这股力量都是脸色巨变，下一刻便疯狂退后。
月孛和紫炁同样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波动，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仓皇止住身形。但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后退，恐怖的能量波动便猛然间爆开来！
朔雪开玄！
李道生立刻手握般若塔，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朵巨大的冰花在空中绽放。
这是慕容素拼尽全力施展的朔雪开玄，一名半步人仙催动全身所有的造化之力与道则，施展一门紫色禁咒，将会发挥出何等的实力？
月孛和紫炁首当其冲，猛地撑开了凶星能量，拼命挡在身前。
无尽的冰霜扑面而来，将二人掩埋，冲向无尽远处。如同一道海啸在空中扩散，甚至没有因为扩散而消散了威力，反而不断裹挟四周的天地之力，变得越发恐怖。
以慕容素为中心，朔雪开玄的冰浪席卷整个天际，朝着更远处扑击而去！
虚空中的人仙们纷纷痛骂。
在堪比至仙全力一击的禁咒之下，老家伙们一个个跌出了虚空，仓皇逃窜。月孛和紫炁也已经被拍飞出去，早就不见了踪影。
还有李道生身上的金黄色屏障在惊涛骇浪中飘摇退去，却依然坚持到了最后。
李道生浑身冷汗，抬头看向远处的慕容素，却见她的整头黑发，都在此刻变成了冰蓝色。在寒气的喷薄之下，与空中微微飘散。
慕容素冰冷的眼神看向李道生，手中酝酿着第二发的朔雪开玄。
李道生吓得心惊肉跳，一闪身便冲向了慕容素，在禁咒还未成型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大声喊道：“仙姑，别做傻事！”
“呵……”慕容素嘴角僵硬地扯动。
她的身体上如同覆盖着一层晶莹的鳞片一般莹莹发光，这是已经开始晶化的预兆。
无尽的寒气从她的血气当中喷涌而出，整个人都变得僵硬，甚至带着微微的透明，就像是一整块的冰一样。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用力甩开了李道生的手。禁咒没有了，就举起朔雪剑。
“仙姑，你听我说！”李道生躲过她的剑锋，再次抓住慕容素的肩膀：“别再动真元了！你不想活了？”
“是啊……我不想活了！”慕容素抬起头来，看向李道生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众叛亲离，功败垂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走了吗？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啊！你为什么要回来！”
“仙姑！”李道生刚要开口，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慕容素的体内传来，差点将他掀翻出去。
李道生死死抓着慕容素的胳膊不放，被这道力量给抛飞出去。慕容素被他拽着，就这样在空中翻转，朝着下方跌落而去。
慕容素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李道生的手。李道生拼命控制住她，不想让她再动用真元。两个人便这样歪歪斜斜坠落，就像是两个孩子笨拙地斗殴一般，最终坠落在远方的树林中。
红色的叶片翻飞掉落，两个人滚在满地的落叶之上。
朔雪剑掉落在一旁，慕容素居然一口咬在了李道生的手上。
“草！”
李道生的手腕差点被咬下来，顿时松开手。
下一刻，慕容素手中的真元混杂着千年冰蕊的寒气，一掌拍在了李道生的胸前。
“噗——！”
李道生被打得吐血，整个人倒飞出去，砸断了一颗老枫树，在地面上滚了三圈，才勉强停下来。
他踉跄着爬起来，再次朝着慕容素冲过去！
然后，又是一掌！
“噗——！”
又一口血喷出来，李道生再爬起来。他的头发散了，满都是红叶，胸前的衣袍破碎，带着一层寒霜，结结实实冻合在已经凹陷的胸前。
可是他爬起来，再次向前。
一次，又一次……
慕容素的身体已经越发僵硬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被千年冰蕊吞噬，彻底变为冰雕而亡。
她的眼前被泪水模糊了，哭着喊到：“你走啊！别过来了……别来了！”
李道生往嘴里塞了一片归命草，再次被一掌拍飞出去。
可是这一次，还没等他再爬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却猛然间从他的身后传来，迅速席卷了整片树林，瞬间便渗透到了李道生的血脉当中。
这股恐怖的冰寒仿佛自万古而来，带着天地间至真至纯的绝对冰点，让李道生的心脏都差点停下来。
李道生被掀翻在地，撑起般若塔的屏障。等到冰寒之力冲过，猛然回头。
树林的中央，慕容素就这样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的方向。从她的脖颈向下，已经不能动弹，完全变成了一种带着蔚蓝色的晶体，在阳光下，闪着美丽而又令人心惊的光芒。
下一刻，又一波寒气猛然间爆发！
地面上的落叶瞬间结了霜，周围的树干上，树冠上，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色。只一瞬间，大片枫林如火，便化为雪国！
李道生冲向慕容素，他知道，仙姑已经撑不下去了。若是再晚一分，恐怕她就会真的从此成为一尊冰雕！
“仙姑……”李道生来到慕容素的身前，再次催动般若塔，挡住了第三道寒气。
而此时，这片红叶的海洋，已经全部被坚冰覆盖。目之所及的地方，地面上，山头上，所有的山石草木，全部包裹上了坚硬的冰层，冻结了天地。
慕容素身边的冰层，甚至已经碎裂再冻结，再碎裂再冻结，无数冰刺层层绽开，在地上结成了一个方圆十数米的巨大冰雪皇冠。
李道生踩着无尽冰寒，这样来到了冰莲的中央，伸手从背包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慕容素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一双眼看着李道生，眼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你……走啊……”
李道生猛地跪倒在慕容素的身边，伸手捧着她僵硬的脸颊，拔开玻璃瓶的瓶塞：“仙姑，喝了它！快！”
慕容素最后看了他那一眼，却缓缓闭上了眼，仿佛已经在等待生命的终结。
李道生终于暴跳如雷，怒吼道：“你干嘛？！慕容素，你给我张开！张嘴！”
然而，慕容素依然还是没有给他以回应，甚至是，已经冻结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我……笑尼玛！”
李道生狠狠地骂了一句，气急败坏地扬起了头，将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塞进了嘴里，瓶口冲外含住。然后，他便俯下脸去，将嘴印在了慕容素冰凉的嘴唇上。
“唔……”
一声轻微的反抗声传来。
慕容素猛地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两个人的目光在几乎零距离下对视，李道生的眼中带着怒气。
可是她却突然看到，在这怒气之下，更多的，居然是伤心和难过。
我死了，他也会死。
在这一刻，慕容素突然看懂了他的眼神，心被敲开了一道裂缝。
嘴唇微微松开，一个光滑坚硬的玻璃瓶，便被李道生送了进来。慕容素的舌头触碰到了一种异样的柔软和温暖，在她的舌尖上轻轻划过。
她的脸上泛起了微红。
可是还没等这种羞怯热切起来，一颗已经被冻成冰晶的水珠却滚进了她的喉咙当中。奇怪的是，在她体内如此低的温度下，这颗水滴竟然突然融化，顺着她的喉咙向下，点在了心头。
“叮咚！”
唇分时刻，两个人都听到了这一声清越的水声。
萱寒之泪掉落在慕容素已经冻结的心脏上，就像是浓酸落在了金属箔上。慕容素心脏上的坚冰，随着水滴的落下开始迅速消融，仿佛迟疑了片刻之后，重新恢复了跳动。
扎根在心脏上的千年冰蕊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便要重新宣泄着自身的威力。
就在这时，萱寒之泪却汇聚在了它的根系之上。
而这一相逢，便如同金风玉露，天生便是相得益彰。萱寒之泪迅速融入了千年冰蕊的根系当中，被这一棵只有花蕊的冰花吸收。
随着萱寒之泪的介入，千年冰蕊终于获得了能够提供给它成长的力量。
李道生握着慕容素的手，两个人仿佛透过了她的身体，看到了这一棵顶级灵物的蜕变。
千年冰蕊开始枯萎了，慢慢地融化了花蕊，融化了花茎。扎根在心脏上的寒冰根系，也开始迅速收缩。最终，慕容素的心头只剩下了一片小小的冰蓝色印记。
片刻之后，这一点冰蓝色印记却猛地膨胀开来，如同种子发芽一般，长出了一株全新的千年冰蕊。但是这一次，随着花茎的延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已经不是光秃秃的花蕊。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花骨朵！
李道生觉得，他两辈子都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花存在。就只是一个花骨朵，便已经展现了人间不该有的美丽，让人为之心醉。
“咔嚓！”
轻微的声响从心头传来。
花骨朵缓缓舒展开了它娇艳的透亮花瓣，露出了中央淡蓝色的花蕊，彻底绽放开一朵冰莲。
随着冰莲的绽放，花朵下方的花茎和根系，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开始碎裂开来，变为冰尘消散。最终，只剩下了这一朵小小的冰莲，缓缓从心头上漂浮而起。就在慕容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穿透了肉体，落在了她的膻中穴当中，静静地安下身来。
慕容素身上的冰层“哗啦”一声碎落，李道生抱住了她无力的身躯，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刚刚，那是什么？”慕容素轻声问。
李道生告诉她：“是萱寒之体的眼泪。”
“慕容萱的眼泪？”她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鼻子一酸：“你……你去接近慕容萱，就是为了她的眼泪？”
“我已经很多次想告诉你了，可惜不是别人不让我说，就是你不让我说。”
慕容素轻轻离开他的怀中，抬手抚摸着李道生依然还没有复原的胸膛，伤心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李道生笑了，吞下归命草，说道：“这不是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然而慕容素的眼泪就是止不住，所有的委屈，一切的难过，这些天来将她逼疯想要去死的无奈，都在李道生的面前宣泄出来。
李道生用衣袖给她擦着眼泪，安慰道：“没事了，我回来了。而且你应该开心啊！千年冰蕊不在，你还有好多年可活，你还可以突破人仙，可以振兴朔雪宗。从此之后，我就有这么粗的一条大腿可以抱着，我们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窝囊气，不开心吗？”
慕容素泪中带笑：“开心，我很开心！”
她看着李道生的笑脸，眼泪模糊中，李道生的脸仿佛与头顶的苍天融为一体。就好像，从此以后，李道生就是她头顶的天。
“原来……一直都是你……”慕容素轻声道。
“什么？”李道生没听清。
慕容素侧过身，靠在李道生的肩膀上：“一直都是你，没有缘由地愿意支持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迁就。我错怪你，你也不生气；大长老他们针对，你都不怕；挨那么重的打，赶也赶不走，你是不是傻？”
李道生笑了，告诉她：“所以啊仙姑，这就是爱情。”
“啊？”慕容素猛地抬头，却被李道生突然的表白给吓得呆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李道生却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还在朔雪宗身上，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男女之事。但是仙姑……”
他抬起头来，看向四周冰封万里的椿枫如火，柔声道：
“我可以等，可以等很久。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总有一天让朔雪宗重新站在整个世界的顶端。就算是付出再多，再长的时间我也愿意。”
“因为我今生所求都是你，且仅此而已。”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