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晚歌的资质,达到了几乎完美的契合度,是整个朔雪宗历史上,除了李道生这个怪物之外能够达到的最高水平。这一结果,完全证明了鱼晚歌的宗主继承人资格,朔雪剑从此有了后继之人。
但随着这个好消息同时传遍朔雪宗的,还有另外两个糟糕的消息。
第一个,就是慕容宗主强行催动朔雪剑为鱼晚歌测试契合度,最终遭到真元反噬,重伤复发,已经被送回了宗主峰,从此开始闭死关。
而相较于第一个坏消息的令人担心牵挂,显得有些祸不单行的第二个消息,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大为荒唐——承御帝国通告朔雪宗,百硕县及下辖三镇屠杀案,经调查怀疑是李道生所为?
现在,承御帝国要求朔雪宗交出李道生由承御帝国审判,尤其是其中还涉及到了魔宗阵法,以及风河帝国之前发生的三起郡城屠杀案,一时间搞的是谣言沸腾。
“师兄最近都在宗门,怎么会是屠城的罪魁祸首?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是,最近宗门能够随意出入的人当中,真的有师兄。承御帝国既然通传,不管他们手里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假,这个证据肯定是有的,否则他们也不敢到圣宗来要人。”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师兄交出去?”
“依我之见,既然他们要查那就让他们查,师兄行得正坐得直,那就不会怕人诬陷!让他们查!”
“你都说了是诬陷,诬陷哪还管你是不是行得正?要我说,应该把师兄留在宗门,让他们自己去玩去吧!”
“我们说这些都没用,最后,还是得看长老们的意思……”
聚在一起讨论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大长老和李道生不对付,慕容素又闭死关。到底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的样子。
议事厅当中,除了还在外面没有返回的大长老之外,三位长老齐聚一堂,看着上首空荡荡的玉座,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李道生。
“小道生,说说吧?”二长老笑着问道。
李道生摊开手:“我能说什么?我这几天到底在哪儿几位长老是再清楚不过了,承御帝国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狗屁东西,居然说我是屠城的人。我作为当事人,就不说什么了,该怎么做,长老应该有正确的判断吧?”
二长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终究还是烂摊子。你可知道,承御帝国找到的证据是什么?”
“目击证人吧?”李道生说道:“想要栽赃嫁祸,最好的办法就是伪造证据。而想要引导民间舆论,首选应该是伪造人证。毕竟物证都是死的,只有流言才能如火,短短几天内三告投杼。这不就是帝国经常玩的把戏?没什么新意了。”
“虽然没有新意,可是好用得很。”二长老无奈说道。
三长老却把脸一板:“依我之见,严正辞决!”
四长老站在旁边掏了掏耳朵,微微点了点头,不能再认同的样子,心里却懵逼的很。
你们在说什么玩意儿?
二长老说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座县城和三座镇子,在帝国境内影响太糟糕。就算我们回绝了,依然还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四长老算是想明白了点东西,满不在意地说道:“他们怀疑,就让他们派人来宗门看着呗!都时候我们也派人过来一起看着,顺便也看住了李道乾的人。”
听了她的话,二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了一眼,都是看向了李道生。
李道生笑了:“看我做什么?我一个弟子,还能做得了长老的主不成?”
二长老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为了给足承御帝国态度,也为了澄清我们的嫌疑……三长老,就由你来亲自执行吧!”
说着,她又看向了四长老:“师妹,承御帝国派人进驻朔雪宗,宗主正值闭关的紧要关头,还请师妹亲自把守宗主峰,保证宗主的安全。”
四长老把胸脯拍得波涛翻涌:“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靠近宗主峰!”
二长老略显头疼,轻轻揉了揉眉心:“接下来的事情,可有我们操心的了。”
果然,就在朔雪宗给出回复的第二天,承御帝国便派出了一名李家的宗室高手,造化境的实力,名叫李芷芙。按照辈分来说,还是李道乾的表姑。
李芷芙入驻朔雪宗,李道生也离开了自己的小院,为了不让外人接近宗主峰,他主动提出搬到自己入宗的时候曾经呆过的那间大殿去住,随同的就只有鱼晚歌一人。
大门一关,从此便是笼中之鸟。
李道生坐在窗下,抬头看着窗外的云烟,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我都中了五劫咒了,居然还会被人如此忌惮,我是该说受宠若惊呢?还是该说他们爱较真?”
鱼晚歌听不懂,问道:“这和五劫咒有什么关系?”
李道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窗台上:“三大帝国和其他两圣宗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我伪装得再好,做过那么多事情也不可能一一掩盖。首先承御帝国就知道我在镇海城催动大阵的事情;界逾宗破坏万化血奴大阵的事情,也不可能瞒得过风河帝国;然后就是论道战上你我展现出来的天赋;还有我在风波楼走过一遭之后,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慕容萱。这些事情,都已经足以让他们产生警惕了。”
“什么警惕?”
“只要是明眼人,应该都可以看得出来,朔雪宗四十年封山之后再次招收弟子,雷声大雨点小,不足为惧。可是自从我入了朔雪宗,许多改变朔雪宗命运的事情都要落在我的身上。对于他们来说,但凡有一点的蛛丝马迹证明我就是可以让朔雪宗崛起的人,他们就绝不会顾惜手段。”
说着,李道生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中了五劫咒,从此变成了慢性等死的人,会让他们暂时放过我,放过朔雪宗。但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还真是接连出招。英杰汇、屠杀案……还有朔雪寒梅……”
鱼晚歌问:“朔雪寒梅是什么?”
“没什么。”李道生随意应付了一句,继续说道:“总之,看来第一圣天还是想要我万劫不复才安心。”
鱼晚歌疑惑道:“不是承御帝国吗?为什么是第一圣天?”
李道生嗤笑:“承御帝国?承御帝国的皇室李家崖岸卓绝,品行自高,怎么可能做出栽赃嫁祸的事情来?李道乾不过是顺势而为之,不管是风河帝国的屠城,还是这一次承御帝国内的案子,全都是第一圣天所为。其目的,都是为了影响天下人的判断。”
“可这是承御帝国的县城。”
“是,这是承御帝国的县城,可那有怎么样?第一圣天动手之前又不可能提前跟李道乾说:我们要去屠城啦!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李道乾知道是他们做的,揭开事情的真相对谁有好处?不如顺势而为,帮第一圣天掩盖真相,让第一圣天和我们互相争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至于报仇的事情,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何况是帝王?”
“可是,他们这样做,真的有人会信?”
李道生伸手拍了拍自己自己手边的窗台说道:“这个世界就是一片天,人们为了生存,给自己盖了房。刚开始的部落氏族是茅草屋,后来的王朝皇朝是木屋和砖房,现在的三大帝国,已经盖成了高阁大殿,门槛高,窗台也高。少部分人能够有机会挤到窗户前面,一窥世界的全貌,大部分人却只能庸庸碌碌,站在人群的后面、更后面、最后面,甚至是身高都没有窗台高,就算站在窗前都无缘得见这个世界的容貌。这些人,只能在后面翘首以盼,或者自得其乐,听着前面的人谈论。矮子看戏,只知道人云亦云,再一扩散,就是三人成虎。你说有人信吗?”
鱼晚歌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两道好看的小眉毛微微皱起来,显得一片娟秀清愁。
李道生没有打扰她的思考,继续拍着窗台,轻声哼唱着一支前世的歌,坐看云海翻涌,不由得想起了仙姑突然从天空坠落下来的那个晚上,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就只是自圈,第一圣天怎么可能满意?
夜色悄然降临,整个朔雪宗显得静悄悄的。
他知道,所有的弟子都在奋发图强。眼见着宗门被帝国明摆着欺负,没有一个朔雪宗弟子是不气愤的。她们深深地知道,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立足世界、获得足够尊重的根本。而自身的强大,最直接便表现在修为上面。
整个朔雪宗虽然没有任何声息,可是却如同一柄藏锋的利剑。
李芷芙站在大殿的门前,看着这片偌大的宗门,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叹息。不愧是万年圣宗,就算是已经先出了落寞之态,依然还有底气不失的气概。
这样的宗门,就这样覆灭真的好吗?她不由得自问。
然而,有关朔雪宗的事情,还不是她一个边缘的宗室造化境能够置喙的。甚至是到了朔雪宗,她除了留在这座大殿的门前,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身边的三长老就像是一座石雕、一段枯木,别说是气息了,甚至连生机都没有。但是李芷芙可是知道,朔雪宗的这位三长老可不只是有公正严明这一个名号而已。
想要做到绝对公正严明,就要有绝对的实力,对于她的手段,李芷芙毫不怀疑。
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僵持在门前。
四长老怀中抱着自己的阔剑,靠在宗主殿的门前,豹子一般的双眼扫视周围的夜空,警惕着任何人的接近,丝毫都没有懈怠。
议事厅当中,二长老正在头疼地处理着没有慕容素压阵而积存下来的宗门事务,不时站起来在大殿当中烦躁地转一圈,然后重新坐下来批阅案卷。
就在这一片安静当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前几日才刚刚化为处刑场的朔雪宗附近,无视了地面上堆着的上百个新坟,悄然落在树丛当中。
从怀中掏出了两块带着灵纹的晶石,将两块晶石的截面对在一起,晶石当中的灵纹严丝合缝,竟然联结在一起,开始闪烁起微微的白光。
在没有一丝真元波动扩散的情况下,竟然有一道诡异的气息直冲天际,随后又从天际降落,再次落下的时候,却已经到了朔雪宗的中央。
若是李道生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直呼内行——这就是修行界版的卫星通讯?
而随着这一道通信的传递,寂静的朔雪宗当中,同样漆黑的身影悄然而至。没有惊动守阵弟子,没有惊动其余的高手,甚至没有惊动藏经楼中闭关的上官晴。在没有慕容素随时与朔雪剑沟通大阵的情况下,以她人仙境界的实力,竟然进出如同落影投光,悄无声息!
好一个巨奸!
“令牌!”奸细冷声道。
来人身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带着一张黑铁面具,不是隐王又是何人?
隐王阴沉一笑,伸手掏出了一块诡异的令牌,与奸细手中的另一块令牌产生了呼应,这才开口说道:“自从血魔之后,已经大半年的时间没得到你的消息。那位问你,你是否还可信?”
“哼!信不信由你!”对方却丝毫不吃这一套,直接说道:“慕容素重伤闭关,李道生被看管。最重要的,鱼晚歌是朔雪剑契合者,你们被骗了半年多了。”
“什么?!”隐王大惊失色,随即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李道生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只有表面那么简单。他之前去风波楼是为了什么?”
“我如何知道?你且去问慕容萱!”奸细说完,转身便走:“你们要做什么,记得尽快!我会从旁协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隐王腹诽,我要能从慕容萱嘴里问出来,还用得着找你?
不过看着对方转身离去,他也知道就算是碰面也不可能接触太长时间。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悄然分开,隐王消失在虚空当中,奸细重新返回朔雪宗当中。
静悄悄的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道生就坐在窗口的月光下看了一夜的书,手边放满了点心零食,杯盘散落一地。而鱼晚歌就在不远处盘坐着修行,反正现在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慕容素假装闭关,李道生被圈禁,宗门内奸细未明,这里居然是她现在能留下的最安全的地方,多少还有些讽刺吧?
第二天的阳光落在李道生的身上,投下一道懒散的影子。
他靠在窗台上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伸手到耳边,轻轻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淡绿色的玉珠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耳朵,便重新把同声双珠塞了回去。
是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李道生依然和外界保持着联系。
而且这个联系的另一边,还是他们都已经已经重伤闭关的慕容素。昨天发生的这一切,其实全都在李道生和慕容素的计划当中。
接下来,就是等第一圣天的下一次出招了。
果然,就在两天之后,天圣帝国当中同样发生了两期十分恶劣的屠城案。经过圣令堂调查,刚巧也在被屠的城池附近发现了目击证人。根据证人指控,此人就是朔雪宗的男弟子——李道生!
顿时,李道生因为身中五劫咒无法再修行,甚至可能跌落修为变成凡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都猜测,他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希望,从此心理扭曲,开始报复世界。
更有甚者,还挖出了当初风河帝国被屠杀的三座城池,推论李道生在很早之前就是魔宗安插在正道当中的奸细。很可能,当初界逾宗和空泉古墓的事情,背后就有李道生的身影。
慢慢地,流言越传越厉害,越传内容越恶心。
而就在这样的流言当中,三大帝国的船,乘着波澜迭起的民声风浪,在这个时候齐心协力起来。
一个承御帝国不是不够吗?那全天下的三大帝国共同出面呢?
天圣帝国带头,携承御帝国和风河帝国,向朔雪宗发布了公开审判令,并将审判令的内容公开天下:
三大帝国开启“铁刑崖”,要求朔雪宗将李道生交出来,交给三大帝国,进行整个天行大陆上最高级别的断罪——天行审判!
“简直是……欺人太甚!”三长老言简意赅。
二长老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返回的大长老,说道:“如今此时已经闹得天下皆知,小道生纵然是清白,可众口铄金……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宗主怎么说呢?”
四长老摇头,看向身后的房门:“宗主什么动静都没有。”
面对天下的期待,三大帝国的催逼,四大长老同时觉得头大无比。
三长老开口道:“将李道生交出去!”
二长老顿时摇头:“不行!朔雪宗不能牺牲弟子……”
大长老却无奈说:“若真可以,我也不想如此。可这不是牺牲,这已经是无可奈何了。若不放弃李道生,朔雪宗将会面临三大帝国的共同施压。如今圣宗已经是在山崖边行走,容不得半分错漏!”
“那就更不应该贸然将小道生交出去!”二长老坚持。
于是场面便如此僵持了下来,一直僵持了半天的时间。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下论断,却突然有弟子匆忙赶来,慌慌张张道:“几位长老,不好了!师兄前往藏经楼请见太上长老,太上长老已经同意他去天行审判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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