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道生去没上朝。
明知道李道乾会臭着一张脸还凑上去找不自在？他又不是那些捧臭脚的大臣，他是第一天骄！
昨天晚上他跟仙姑煲了一晚上的电话粥，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杆。可是听说皇宫还没散朝，他就越发庆幸自己做下的决定。
起床洗漱，稍微吃了点东西，他就随便点了一个亲卫搬着桌子椅子和小铜壶到了青龙府的大门口。桌子椅子往门口一撂，自己靠在大门的门板上，晒着太阳、煮着茶，一边看着手里的书。
青龙府是新建的宅邸，就在京官宅邸群的最东边，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就是承天京的东市。东市里来来往往的客商和百姓一扭头，就看见了这幅稀奇的景象。
在某一刻，世界仿佛沉寂了一瞬间，随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觉得新鲜。
李道生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看着手里的书册，津津有味。
不到中午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在京城东面传开了，甚至还在向其他的方向扩散当中。所有人都知道，青龙府的李大人就跟个落魄书生一样，坐在大门口喝茶看书。
到了中午的时候，甚至有人发现，李道生摆在门口的桌子上已经不再是茶具和茶点，而是小铜锅和羊肉青菜，在门口悠闲地涮锅子。吃饱喝足之后，也就在大门口摆了一张躺椅，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简直就是全城直播。
整个承天京的人都开始对此津津乐道起来，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官儿，更别说是二品官了。
而收到消息的越国公和其他各方大佬都是狐疑不断——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到了晚上，李道生躺在躺椅上看了一会儿星星，明明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侍卫和路过的巡城、百姓却听到李道生在自言自语什么，一直到了晚上子时。
然后，李道生才停止了神神叨叨的行为，让亲卫关上了门，回到房间去睡觉了。
这个时候，所有得到消息反馈的人，包括李道乾都是突然醒悟过来，知道了李道生到底要做什么。
早上睡醒了起来就到门口躺着，他一个散官也不用上朝，签知刑事的工作还没委派下来，大半的懒散时间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喝茶看书，吃饭都不进屋，晚上睡觉了才回去……
那安插到青龙府的那些卧底还有什么用？
淦！
怪不得他根本就不犹豫，直接把那三百人全都带到了青龙府里面，怕是在去招亲卫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吧？
本来他们想知道的是李道生平日里的隐私，可现在李道生在没有丁点的隐私。别说隐私了，整个承天京的人都能看得见李道生一天天干了点啥。
越国公不由得想吐血，所以他费劲巴力做这些，还提心吊胆到现在，跟太子密谋了一个晚上，结果一切在李道生的眼里，就像是个笑话？
……
李道生当然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李道乾给他的任务是一个月清查六扇门的案牍库。也就是说，这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可以摸鱼。
之所以不去上朝，就是为了防止李道乾问他干完了没有，给他委派新任务。
李道乾当然听说了李道生的所作所为，第二天就派了传旨太监过来，询问李道生整理案牍库的进度。
“案牍库？没有没有，还没弄完呢！告诉陛下稍安勿躁，一个月的期限内我一定把工作做好，决不食言！”李道生在躺椅上半睁着眼睛说道。
传旨太监心里有气，可是忌惮那一手梦里杀人，又不敢放狠话，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李大人，陛下叫咱家来可不只是问询的，刚刚咱家才去六扇门看过，案牍库井井有条，明显已经整理好了，您可不能瞎说话，这是欺君之罪啊！”
“不至于，不至于！”李道生浑不在意：“你去案牍库看过就行，难道公公就不觉得现在案牍库里面案卷的分类有点凌乱，不方便查找吗？难道公公以为我整天在这儿躺着看书，就是为了偷懒不成？”
“那……”传旨太监急了：“那李大人是在干什么啊？”
“找灵感！”
“找什么？”
“灵感！”
传旨太监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吃吃问道：“什么灵感？”
“当然是新分类的灵感！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李道生一下坐起来，口若悬河：“公公你想，六扇门的案卷，大概只分为四类。一为已结案，二为未结案急查中，三为未结案缓查中，四为无法结案。”
“已结案的就不说了，所谓的未结案急查中，指的就是现在正在派人调查，并且有希望得到结果，希望尽快能够调查出结果，争取结案的案卷。这些案卷，按照时间来说，都是最近发生的案件，因此全部都在案牍库的最外面。”
“但就是这部分的案卷，想要查找的时候，也难免出现混乱。还有其他类型的案卷也……为什么呢？你听我细细道来……”
传旨太监的眼睛渐渐变成了两个弯弯绕的圈圈，整个人都懵了。结果他愣是在青龙府的门口听着李道生跟他侃了半天案卷分类的专业知识。
一直到最后两腿绊着蒜离开的时候，他甚至都觉得李道生说得大有道理。
“……如今承御帝国所施行的案卷分类方式，都是按照时间分成各年各月，然后在各个月份当中按照四类文档分类。可是除了能够当月结案的案件能够明确条目之外，其他案件可能跨月，甚至可能多少年都没有结果，仍然在调查中。”
“最重要的是，在许多案件的调查中，还会牵扯到案中案。这些案中案牵扯在一起，或许还要牵连到其他已经归类的案件，就像是树根一样盘根错节，不可能靠着单一案卷的发生时间来确定整个系统的归类。如果能创造一个更加完善的分类系统，那么不只是六扇门，整个帝国的案卷归类都将变得更加合理！”
“陛下，到时候……”
李道乾看着传旨太监兴奋的神色，听着他的长篇大论，顿时觉得头疼。
大太监也是面色古怪，见李道乾已经厌烦，开口便呵斥道：“大胆！陛下让你去质问李道生是要你问这些吗？你听听你都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
传旨太监顿时就像一盆凉水兜头而来，整个人激灵一下，浑身瞬间变得冰凉无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疯狂磕起了头。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行了！”李道乾无奈摆手，总觉得这太监肯定被李道生下了药。
传旨太监这个时候也是浑身冷汗，战战兢兢。想想自己刚才都跟皇帝说了什么？这些东西，是他一个太监可以说的吗？简直找死啊！
只不过还没等李道乾发话，大太监就已经开口了：“拖下去，给我打！打到他不会走路为止！”
传旨太监顿时叩谢圣恩，心中感激不已。
这若是等李道乾开口，恐怕就得是“打到这辈子再也不能走路为止”了。
看着传旨太监被压下去，李道乾揉了揉眉心，问道：“你怎么看？”
大太监笑了笑：“奴才一个阉人，能看得懂什么呀？”
“呵！”李道乾冷笑一声，说道：“叫太子过来！”
李道生靠在躺椅上，耳朵里塞着同声双珠，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小声和慕容素聊天，周围已经被他用一道混声屏障包裹起来，纵然是近距离偷听，恐怕也没人能听得到他具体在说什么。
“现在，就看李道乾到底会不会上当了。不过我觉得就算李道乾不愿意上当，太子和三皇子也会让他考虑的。这件事情若真成了，对于承御帝国来说绝对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
“那你想要借助这些做什么？”慕容素的声音就在耳畔，让李道生的心头不觉痒痒的。
“做什么……还没想好吧。”李道生说道：“虽然杀了一个独孤破已经让我跳出了规则圈外，但是在承天京想做什么，终究还不是能够完全由我自己掌控的。”
承天京有六扇门的三位金牌捕头，有神捕庄不赐，有手握浩然江山卷的马君然，还有身具龙气的李道乾，以及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大内高手和宗室至仙。
甚至是门阀世家，和勋贵皇亲都有着不小的势力，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李道生在不断地摸索着，从看得见的层面不断向深处摸索，不断探寻着这些人的承受底线和输出上限。而这一次的行动，也不过是李道生的一点提前准备而已。
不为了什么，只是未雨绸缪。
慕容素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多的。”
“可是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多啊！”李道生轻笑着说道：“如果我做的不够多，那这些事情就都要仙姑你去做，我怎么忍心？”
另一边微微沉默。
还是还没等慕容素说什么，却听到李道生又说：“若是仙姑你因为这些事情浪费了修行时间，我还怎么吃软饭？你可得早一点突破人仙，到那个时候，我就是真的可以躺赢了。”
“噗嗤！”慕容素忍不住笑了：“没个正经。”
“对了，今天我听六扇门的人说，神幕碎片已经回收，可惜慕容萱跑了。何沛被抓回来，审问之后发现他们连神幕是什么都不知道，跟慕容萱更是没有关系。只不过这下，慕容萱恐怕是天下皆敌，也不知道去了什么的地方搅风搅雨。”
说起慕容萱，慕容素就觉得有些无奈：“若是我和师父当年能够多注意一下她和云水月……”
“这不是你们的错。”李道生宽慰道：“你师父当年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改革朔雪宗，千头万绪理不动，压太大了。而你当年也只是个小女孩，不如说，这些年最辛苦的才是你。你们有什么过错？错的只不过是历史和人心罢了，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慕容萱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便不再说起这些话，而是说道：“还有一件事，大长老已经闭关，估计需要一段时间就可以突破到至仙境界了。”
李道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你岂不是……”
“无碍的。”慕容素说道：“多亏了你留下的新制度，宗门弟子的自理性已经慢慢提高了。在新弟子入门之前，我的负担只会越来越少。大长老也是因为这样，才在这个时候选择去突破至仙的。而且我的修行时间其实也越来越多，并没有减少。”
“是吗？”李道生没有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突破人仙，只是叮嘱道：“慢慢来，不要着急。”
反倒是慕容素突然问：“对了，听说你在京城，经常和李泺在一起？”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听他们瞎说！”李道生矢口否认：“李泺，黄毛丫头罢了，我视之如无物。”
“那李泺也太可怜了。”
“那就视之如羊克思？”
慕容素不由得笑开：“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记得在承天京一切小心，如果李泺能够让你规避一些危险的话，我……我不介意的……”
“咦？”李道生意外：“仙姑你为什么会介意这些？”
“我……”慕容素顿时赧然，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在说正经事！”
“好好好，说正经的。”李道生知道仙姑脸皮薄，便也不多逗她：“李泺的作用其实不大，至于规避危险，我已经在布局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嗯，我信你，你一定能平安无事。”
“我也信你，一定能顺利突破人仙。”
两个人都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隔着千里万里，虽然只有声音传递，可是这一刻，他们却感觉仿佛和对方肩并肩站在一起，说着相同的话，看着同一片天，有着一模一样的，思念而温暖的心情。
“我……我等着你回来。”慕容素的声音很细很小，显得有些可爱。
李道生的声音也同样的认真而温柔起来：“好，等我回来。”
寂静的夜晚就在这样的气氛里结束，掐断通讯的李道生脸上带着一抹笑容，从躺椅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之后，看着承天京远方一望无边的万家灯火，眼神渐渐冰冷。
也是时候开始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百姓们便发现青龙府门口又多了不一样的好戏可看。
三百亲卫聚集在青龙府门前宽敞的大街上，三百个人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尤其是他们每个人也并非立正，各个的姿势也都十分古怪，各不相同。
而李道生则拿着一根铁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手把手交给他们摆好姿势，站好位置。每当发现有人的姿势不大对的时候，他都会亲自矫正，有时候还会用铁尺惩罚两下。
当然，惩罚是不痛不痒的，普通的铁尺而已，对于修行人来说就像是挠痒痒。
只是没人知道李道生到底又在做些什么，一时间围观者都将青龙府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探子纷纷将消息传回去，越国公等人也是一脸懵逼。
他又要搞什么飞机？
然而没人知道李道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只知道李道生在指挥着这些亲卫不断变换着阵型，甚至用真元互相勾连，看起来像是个阵法。
但是谁见过阵法需要摆POSS的？简直莫名其妙。
于是就这样持续了一天，又接着持续了一天，李道生甚至开始在本子上记录没一个姿势和每一个阵势的图样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简直想吐槽，屁的效果都没有，记了有个卵用吗？
李道生依然我行我素。
以至于后来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大家都觉得——李道生？好无聊一个人。
李道乾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并且静静等了几天，结果等来的就像是一场胡闹。
不由得冷笑，定了调子：“哗众取宠！我看他一个月之后怎么跟朕交差！”
于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在一如既往京城日常中渡过，只不过这些日常里，多了一个胡闹的李道生而已。
只是让人从未想到的是，在这个月即将结束的时候，第一场霜降落在这个世界的早上，两条令人震惊的的消息，却突然传到了承天京，令整个平静的京城彻底震动！
“陛下，圣剑宗模仿朔雪宗进行改革，刚开始确实成绩显著，于是风河帝国皇帝墨翟派人前往圣剑宗领地观摩。趁着上一次平定内乱余威尚在，趁机推行全新的改革制度。结果一个月过去，不只是风河帝国各地民生糜烂，就连圣剑宗原本进行顺利的领地改革，都开始出现大量内乱。如今风河帝国和圣剑宗内部一团乱麻，甚至有自毁之征兆。”
而另一名将领却说：“陛下，中央领域发现天圣帝国大量军事调动，根据斥候观察，此次军事调动总共在尚州陈兵一百二十万，总计三个大型军团，直逼我靖州边境！界逾宗和镇西大将军联名上书，恐天圣帝国图谋不轨，请求增兵靖州，以抗外敌！”
李道乾心头沉重，两国惊变，简直毫无征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片刻之后，他问道：“调动一切力量，查明天生和风河变动的根源所在！朕要知道所有能得到的信息！”
“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石泉从外面跑进来，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
“陛下！成了！李道生的新系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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