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生没想到，荣悦人居然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意外之喜。
在承御帝国的皇家记载中，曾经这样记录六千五百年前的罗言：“万年难得一遇的魔修天才，与沈苍天共为镇压当世的绝代天骄。”
沈苍天是谁？李道生从来都没听说过。
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六千五百年过去，多少岁月轮转，罗言的名字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沈苍天的消息被掩埋在时光长河里面，似乎也很正常。
紧接着，李道生检索了整个背包中有关“沈苍天”的词条，果然在一些他平常都没注意（其实是没空翻找）的角落，找到了许多相关的信息。
朔雪宗的书库中记载，沈苍天是七千五百年前到六千五百年的那段时间当中，整个正道修行界唯一能够称得上绝世天骄的人。因为罗言比较怂，暴露在修行界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几乎五百年的时间，整个时代的修行界只有一片天，那就是沈苍天。
而后来魔宗的行迹被发现，魔宗之主罗言的身份才渐渐揭开盖头来，成为了与沈苍天并列的，时代王冠上一黑一白的两颗珍珠。
沈苍天在修行界当中的称号很多，比如“万古苍穹”，比如“正道第一人”，比如“半步神灵”。
当年他号称是整个正道修行界最接近神境的人，和罗言在魔修历史当中的地位尤其相当。只不过罗言获得这样的成就更多的是靠自己的研究，而沈苍天，则是实打实用手中的剑劈出来了一条登天之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沈苍天的风格才更像魔宗。
朔雪宗的记载对沈苍天的赞颂溢于言表，只不过此人出身自天圣帝国，进入的宗门也是第一圣天，所以相关的记载并不多。
虽然当时第一圣天和朔雪宗的关系还没有恶化。
而承御帝国东宫的书库当中，更愿意把沈苍天称呼为“那个人”。
李道生在东宫的书籍里一共只找到了十几个“沈苍天”这个名字，但是打开之后却发现满篇以“那个人”为代指，用来称呼这个镇压了一整个时代的天骄。
这上面的记载，更多的是有关沈苍天与魔宗对立的那一部分。也就是沈苍天时代的后五百年，从罗言被世人所知，到最后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在这五百年里，沈苍天曾经代表第一圣天，多次组织宗门的修行高手以及天圣帝国的其他修行人在大陆上与魔宗针锋相对，对于魔宗的计划和行动进行粉碎性的袭击，屡立奇功。
不过看着看着，李道生就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由于帝国和宗门的性质终究不同，导致双方在典籍的撰写上拥有着明显不同的风格。
宗门内有关历史的描述，大多是出自某些经历了某些时代的前辈晚年所写。所以在大部分的史实当中，虽然不至于与真实情况太过偏差，可是却夹杂着不少的个人情感倾向，尤其是往往带着许多的感慨，更加的主观，眼界相对也放在整个修行界的发展和运转上。
而帝国的史官以及修行人在记录历史的时候，往往会站在整个国家的角度，放眼整个世界的过去、现状和未来，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准则。
正是因为这样，李道生在阅读承御帝国典籍的时候，发现有关沈苍天的这些记录当中，并非全都是溢美之词，而是非常可观地在字里行间中展露了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虽然沈苍天对抗了同为万古天骄的罗言，可是也正是从沈苍天的时代开始，第一圣天与天圣帝国便开始逐渐越发融合，并且超过了前期最强大的承御帝国，一步步成为了大陆第一的帝国。
而中央领域的侵占，也正是在这个时代之后。
承御帝国的人猜测，沈苍天很可能给第一圣天留下了什么东西。因为从行为风格上来判断，从那个时代之后，第一圣天才真正开始变得越发功利起来。
看到这里李道生不由得猜测，难道沈苍天给第一圣天留下了一些成神的信息？
根据这些消息，李道生几乎可以肯定，沈苍天很可能就是那个时代和罗言同时期穿越到天行大陆的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但李道生总不能再穿越一回过去看看。
那么问题就来了，沈苍天的金手指是什么？他在第一圣天当中又留下了什么？
他再次查找了风波楼书库里的记载，却没有找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罗言和沈苍天对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藏得很深，更没有详细的记载说明他们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沈苍天的修行很快，也只是比一般的修行人要快。
可是在李道生看来，他的修行速度其实远没有自己来得更快，甚至是相比于同时期的许多顶尖天才都不如，经常被拉下一段距离。
而且他也会有瓶颈问题。
风波楼的记载中明确地记录着这样的一个故事：当沈苍天修行到造化境巅峰之后，卡在境界上很多年。纵然他能够在造化境硬抗人仙，可是境界就是上不去。
于是他出门去历练了一段时间，据他自己回忆说，是遇到了一位神秘的前辈。这位前辈给他“指点迷津”，然后没过多久，沈苍天突破人仙归来，横战诸天，所向无敌。
李道生挠了挠头，这里面可操作性的地方太多了。
而在罗言的书库里，有关沈苍天的记载反而是最少的。大概是因为在晴怜死了之后，罗言便投入了与正道对抗的无尽复仇当中，把研究室扔下吃灰，整整五百多年都没留下只言片语的记录。
不过至少现在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如果对方也是穿越众、兽神纪口中的神选者，那么有关成神之谜的调查，就又多了一个方向。
他留言给冼清秋，让他关注有关这方面的消息，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刚巧这个时候，石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李道生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不由得无奈：“李大人，清醒清醒，上面交代了任务，我们一起出一趟任务，靖州那边出事了。”
“？？？”李道生莫名其妙：“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可我一个文官，干嘛还得出差？这不合规矩。”
石泉却沉声道：“合规矩，事涉皇子。”
李道生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好吧！对了，素玄大姐不去吗？”
“不去，这次的事情重在审理调查，到了你就知道，我们两个去更合适。”石泉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着，一边往外走：“而且你别叫她大姐，她会生气的。”
“可惜了，被一个男人带着飞。”李道生唉声叹气。
石泉忍住了想打他一顿的冲动，伸手拽住了李道生的胳膊，腾空而起，瞬间便消失在了承天京的上空。
早上没过多久出发，将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到了靖州，而且是李道生熟悉的地方——宓城。
路上的时候，石泉已经抽空给李道生讲了这一次案件的起因和现状。
自从去年十一月中旬开始，太子行营坐镇在宓城，每日皇家亲卫都必定外出巡逻。边境局势紧张，加上太子身边高手如云，因此一直都没发生过什么意外。
但是就在三天前的夜里，一队外出巡逻的皇家亲卫消失无踪。太子为此调动了宓城保留的守军，终于在城外找到了这一队皇家亲卫的尸体，确定是前一天晚上子时身亡。
太子李宏图对此十分愤怒，让人彻查此案。
最终，他们在这些人的尸体下面压着的土地上，发现了一名亲卫在临死之前留下的一个人名。
后来经过调查，这个名叫苟吉祥的人，是宓城当地一个不务正业的散修。就最近这几天，有人曾看到苟吉祥出没于宓城附近，不过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宓城这边做了什么。
太子立刻下令抓捕苟吉祥，但是等到他们找到苟吉祥的时候，却正好碰到一群黑衣人对苟吉祥痛下杀手。亲卫与黑衣人在城中展开了一场规模并不大的巷战，甚至是元赋都出手了，结果最终还是让黑衣人成功逃离宓城，消失无踪。
这个案子顿时就变成了没有头绪的案子，只是涉及到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问题，一般的官员肯定是处理不了，所以只有李道生跟石泉过来搞。
不过当他们赶到宓城的时候，刚刚进入太子行营却被告知，案子又有了新的、糟糕的进展。
“苟吉祥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却搜查了苟吉祥落榻的房间，在其中发现了疑似他与武成候穆明翰以及三皇子幕僚冯敬阁之间的联络的密信。至于密信中的内容……还是请两位大人亲自去看吧。”
皇家亲卫带着石泉和李道生进了一处侧院当中。
侧院里兵丁林立，防守森严，看守着所有的证据。包括亲卫的尸体、苟吉祥的尸体，以及从苟吉祥的房间中找到的一应线索。
石泉看向李道生，有意问道：“李大人想先看哪里？”
李道生随意走向一边：“顺着时间来，先去看看那几名皇家亲卫的尸体。”
石泉也是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心，这样的调查方式也正和他意，看来李道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李道生：笑话，为了玩侦探游戏我看了多少专业书？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一处用冰系法术降温冷藏的停尸房，就看到了陈列在其中的尸体。
皇家亲卫外出巡逻以十二人为一个小队，刚好能够展开一组小型军阵对敌。一般来说，这样十二名境界在明堂境界的亲卫，或者加上其中还有一名曜尘的小队长，展开军阵之后可以和通明境界的高手进行一段时间的拉扯。
当然，也只是拉扯，以求周围的巡逻队听到声音赶来。军阵融合之后，人数越多，阵法的威力越大，上限为一百二十人一个大型军阵，可以斩杀通明高手。
“这一队亲卫被发现的时候，没有展开阵法？”石泉问。
带他们过来的皇家亲卫点头：“是的，这几个兄弟死亡时候的站位，是我们平时追击的阵型。这也可以解释他们为何出现在城外，而不是在巡逻范围内。只不过奇怪的是，如果是追击的话，按照我们的规定，应该有一人离队传递消息，其余人采取追击行动。”
石泉依次查看尸体，再次问：“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先行杀害，然后再带到城外？”
亲卫否定道：“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一方面因为城中四处都有巡逻，杀人、搬运尸体，几乎不可能瞒得过周围的巡逻队，只有他们自己行动才可能不被察觉。而且他们的足迹也从城中一直延伸到案发地点，现场的血迹很多，和伤口粘连，不符合抛尸现场的特点。”
“伤口类型相同，应该是同一柄或者同种武器，要么就是一个人，要么就是训练有素的同一伙人出手。”石泉突然问：“伤口和苟吉祥身上的伤口相同吗？”
“是一样的。”
“那大概率就是一伙人了？”
看过了亲卫的尸体，再去看苟吉祥，双方不管是伤口形状还是伤口位置都一样：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两处致命伤，颈动脉和喉管的横切伤，以及心脏上的贯穿伤，出手精准无比。
凶器是剑，也和前天晚上与亲卫交战过的那些黑衣人的情况相同。
再然后，就是在苟吉祥房间中发现的那些信件，数量不多，大概只有七封，署名分为三种。
其中以“水牛”为落款的三封，以“麦”为落款的三封，以“犬”为落款的一封。其中，“犬”字落款的没有装信封，信纸还是新的，字迹也和苟吉祥房间中的其他笔体一致，收信方则是“水牛”。
这一封苟吉祥自己书写，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里，记录着他和“水牛”汇报的事情。
上面说，宓城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不出一个月，事情必然发酵。到时候“伪少主”就会焦头烂额，被“主上”叫回京城。到时候“先生”可以趁机独揽大权，取而代之。
而其他“麦”字书信当中，大多也都交代了一些有关边境军防的事情，其中内容涉及到的层次之高，据亲卫说，在整个靖州也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程度。其中还涉及到一些“行动”、“当场暗杀”之类的话，凶险非常。
事涉军防，只有两个人知道，其中一个还是太子，另一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加上穆明翰的穆字取偏旁刚好是“禾”，禾就是穗类粮食作物，与麦想通。
而另外三封“水牛”落款的书信中，则多以命令的口吻发号施令，命令苟吉祥在宓城和边境安插人手，运作某事。其中就包括制造事端，影响太子有关边防的一些判断和安排。
亲卫说道：“最要命的是，这三封书信上所写的安排，也刚好与太子殿下某些安排的改变极为符合。太子对此十分生气，于是派人调查这几封信的字迹，最终一名亲卫当中的老兵认出来，这些信上的笔体和三皇子的幕僚冯敬阁一模一样。”
“可以肯定吗？”石泉放下信纸问。
亲卫有些犹豫：“这……那名老兵也是几年前见过一次，并不能太确认，但是八九不离十。可是这世上字体相似的人也不是不存在，所以太子已经传讯回京，让人暗中查找冯敬阁的字迹传回来，用来和这些信对照。”
“李大人觉得呢？”石泉看向旁边打酱油的李道生。
李道生抬起头：“石大人问我吗？”
“当然。”
“哦……”李道生这才走过来，从桌上拿起了苟吉祥的那封信，绕着条案一边看一边转了一圈。然后又拿起了“禾”的书信，还是老样子转了一圈。最后是疑似三皇子幕僚的三封信，还是绕了一圈。
石泉就这样看着李道生转了三圈，然后将信件全都放回了原处，问道：“李大人怎么看？”
李道生点了点头，却突然问道：“管饭吗？”
亲卫和石泉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李道生居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一下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亲卫恍然，点头说道：“管！管饭！不过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大家吃的大锅饭，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也都一直跟我们一起吃的，还请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不嫌弃，有的吃就行了，中午赶得急没吃饭，现在开饭吗？”
“开……”亲卫看向石泉。
石泉这个时候也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先吃饭再说。”
亲卫便带着他们离开了侧院，给他们安排了临时的住处，告知说饭菜一会儿就有人送过来，然后转身离去，估计是去找李宏图报告去了。
看着他背影，石泉皱了皱眉头，看着笑呵呵的李道生问：“李大人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当然看出李道生是故意想支开这名亲卫，为的就是避开太子的耳目。但是李道生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谨慎？石泉不解。
难道和太子有关？
李道生却笑着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现，但是石捕头不觉得很奇怪吗？”
石泉百思不得其解，更纳闷了。
哪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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