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生的神魂在空中转了一圈，结果还没等找到许天爵，便听到朱雀大街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转过身看去，却发现是一处红灯繁华之处。
他记得，那不是红香楼吗？
眉头一皱，李道生神游而去，可是见到那边正有人仙高手的神魂赶去，便顿时止住了脚步。想了想，李道生还是让神魂返回了肉身，然后从房间里站起来，推门走出来。
“红香楼出事了。”
跟赶过来的凉雉说了一句之后，李道生便腾空而去朝着红香楼的方向飞去。
有人仙参与，就必然牵扯到皇子，而这个时间能去红香楼的皇子，就只有在外面开府的纪王李宏楠。恐怕李宏楠已经和红香楼的幕后黑手接头了，他必须去看看。
等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石泉。
“发生什么了？”李道生问。
石泉头疼不已：“我也是刚赶到，你倒是居然这么快？”
“我就在附近。”李道生随口敷衍着，跟石泉一起走进了红香楼。
刚进门，他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皱起了眉头。
出人命了？李宏楠在干嘛？
李宏楠什么也没干，他就在二楼的包厢里面，整个人身上的气息膨胀又收缩，隐隐有着爆炸的趋势。身为皇子的他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公开露面，可是现在想走却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透过窗缝看向下面的李道生和石泉，李宏楠抬头看向了红香楼的最顶层，眼中吞吐着凶狠的光芒。
“死的人是吏部员外郎曹齐省，被杀的时候就在红香楼的大厅中饮酒。凶手叫崇英默，纪王府的幕僚，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根据红香楼大厅里的人说，凶手是突然出现，然后假装跌倒，扑在了曹齐省的怀里，等再起来的时候，曹齐省就已经死了。”
李道生和石泉走到了尸体的面前，便看到曹齐省的胸口插着一根银筷子。
银子比重极大，实心筷子往往沉重不留手，因此这个世界的银快往往制作成李道生前世铝合金筷子那样的空心结构，些许工艺难度在修为的支持下不值一提。
曹齐省胸前的这根筷子，已经是掐头去尾，成了一根银质的吸管。一筷子贯穿心脏，大量的鲜血顺着空腔喷涌而出，整个地毯上都已经被染红了一朵巨大的牡丹。
而作为凶手的崇英默，就在旁边押着。
李道生四下看过红香楼，不由得轻轻摇头。
他人的这个曹齐省的人，李宏毅的人。但是李宏楠绝不可能派人在这里正大光明杀人，更何况他自己也在场，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看来，这今晚在红香楼，确实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摔倒而已，等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崇英默声音很轻，但是却非常坚决：“真的不是我杀的！”
然而所有人的证词都证明是他杀的人。
许多人都说曾经看到崇英默手中捏着筷子，走到曹齐省身边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征兆的，就这样摔倒了。对于一个身上有着明堂修为的精壮男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异常了，他又没喝醉。
“这样看来，暂时定一个故意杀人是没有问题了。”石泉点头说道。
崇英默眼神木然，抬头看向石泉和李道生，惊恐无状：“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李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李道生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了楼上窗缝后面露出的那双眼睛。
当中刺杀朝廷官员，而且还是正五品，这样的罪名确凿下来，李宏楠也不可能救得了他，秋后问斩是跑不了的了。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幕僚？以民杀官，罪加三等。
“不！不！不——！”
看着崇英默被呆下去，虽然石泉很不愿意，但还是对李道生说：“我们去见见纪王爷？”
李道生点点头，两个人朝着楼上走去，很快就见到了脸色如常的李宏楠。
“殿下！”石泉微微拱手，说道：“不知道殿下今日居然有这个雅兴，只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这个崇英默……平日里和王爷很熟悉吗？”
李宏楠略微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崇英默是我平日里委派负责红香楼生意的人，一个小人物而已，今日也是让他带个路而已。没想到，此子险恶，竟然想要陷害与我，简直不知死活！”
“原来是这样。”石泉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既然如此，那下官便也放心了。一会儿我将红香楼的客人驱散，带到没人的时候，殿下大可以从容离去。”
“那就多些石大人了。”
李道生看着李宏楠，见他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的慌乱和愤怒，简直就跟这件事情真的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再看躲在他身后的兵部郎中许天爵，就差得远了。这位许大人正眼神飘忽，额头冒汗，整个人坐立不安。尤其是面对李道生的眼神，吓得差点跳起来，强忍着才将自己的头别了过去。
“怎么？李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宏楠的眼神中不无警告。
李道生笑了笑：“当然没有。”
“那李大人觉得，本王与此事有关？”李宏楠的嘴角翘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李道生的笑容抽动了一下，果断道：“当然没有！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就是崇英默疯了，又或者他和曹大人素有仇怨。回去好好审一下，自然就交代了。”
李宏楠“嗯”了一声，点头欣慰道：“既然断案如神的李大人都这么说，那本王就放心了。”
等到从房间里走出来，两个人沉默着走出了红香楼，石泉这才一把拉住李道生，脸色严肃道：“你确定你要淌这趟浑水？马上你就要从六扇门调走了，现在为了纪王办事，你图什么？”
李道生苦笑摇头：“我图什么？我图个省心！总之，这件事儿我必须处理好，否则别说调走了，恐怕……”
“好了！你别说了！”石泉猛地打断他，再不敢听他多说，当初在宓城的时候就因为好奇吃了个大亏，他不可能再上当。
只是片刻之后，他又问道：“崇英默虽然是纪王府的幕僚，但是明面上肯定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和曹齐省有嫌隙。这种人平日里最是惜身了，你怎么把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说着，李道生便离开了红香楼，都没有回头再看过一眼。
等回到青龙府的时候，凉雉已经从风波楼的手下那儿得到了大概的消息，也是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居然这么快！”
李道生不无遗憾：“是啊，看来对方很了解我。我们刚察觉到许天爵的异常，对方就搞了这么一出。而且要跟李宏楠联系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行的。他们必然用巨大的利益诱导了李宏楠冒险亲自前往红香楼，然后故意搞了这么一出，恐怕曹齐省也是他们的人。一个三品，一个五品，外加一个亲王，就为了算计我？哈!我特么还真是荣幸之至。”
“你的意识是说，今天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方的算计？”凉雉意外，她本以为对方只是想要和李宏楠合作，刺杀只是偶然为之。
李道生嗤笑：“李宏楠？李宏楠有什么和他们合作的可能？现在孑然一身的是太子，他们躲在暗中尚未暴露，为什么要挑李宏楠？更何况李宏楠野心勃勃，和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手下实力雄厚，深受恩宠，自然心胸更宽广，才是合作的最好对象。”
凉雉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按照这么说的话，今天晚上的局，对方一定从很早就开始布置。引诱李宏楠和崇英默前往红香楼，然后就在李道生马上要被调走的当口，搞出这么一出。
而其目的，就是让李道生自己主动放弃对他们的追查！
今天晚上涉及到事情的四个人，李宏楠、许天爵、崇英默、曹齐省，一个亲王，一个幕僚，两个朝廷官员，身份地位各不相同。
崇英默杀了曹齐省，红香楼数人作证，人证物证俱全，只缺一个作案动机。
就像石泉说的，这样的幕僚平日里最是惜身，若是稍有差池，不是被人暗算就是被李宏楠当做替罪羊扔掉，这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要说找崇英默和曹齐省之间的嫌隙，短时间内难如登天。
而在这个改革要开始的紧要关头，李宏楠必须从中摆脱干系，于是便有了之前在红香楼的那一幕。用荣悦人作为筹码，李宏楠要求李道生处理好这件事情。
既要和曹齐省有所交集，又要有利益或者阵营冲突，又要和崇英默有联系，并且拥有指示崇英默杀害曹齐省的权利和地位，最好能够抓到最直接的证据，能在改革开始之前快速定罪的人……
怎么想，都只有许天爵一个而已。
首先他当时就在场，而且他是李宏楠举荐的人，和三皇子麾下的曹齐省拥有最尖锐的立场冲突。其次他和曹齐省同为六部官员，曹齐省又是吏部，如果要找，肯定能找到他们之间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矛盾。最后，他用过药，一查就知道。
一个用药过度的人，精神出现问题再正常不过了，定最快、理由强大，又和李宏楠半块灵石的关系都没有，还有更合适的人吗？
换个说法，还有其他合适的人吗？
李道生不由得笑了：“还真是好算计！”
凉雉眉头紧锁：“这样的人，我们必须加快行动速度了，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否则再有下次，算计到我们的头上，恐怕很难应付。”
李道生点点头。
不过想必接下来对方主要应付的对象就应该是李宏楠了。
红香楼本就是李宏楠私下里的产业，对方扎根在这里，必定要跟李宏楠有所交集。现在为了让李道生主动放弃许天爵这条线索，他们不惜和李宏楠交恶。
在李道生离开京城之后，这两方一定会以红香楼为中心展开疯狂的暗斗。
至少暂时是不用担心太多。
“而且，我也大概才出来她是谁了！”李道生的嘴角翘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凉雉看到他的这个笑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十分有经验地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
三天之后，一份显现出炉的审讯报告从李道生的手里上交给到了李道乾的桌上。上面记录了崇英默在接受了李宏楠以家眷胁迫之后不得不做出的供词，供词上指认是许天爵对他进行威逼利诱，让他对曹齐省出手，并且直言自己是因为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受其蛊惑。
经过六扇门查证，许天爵滥用禁药，并且暗中对崇英默使用禁药，指使其刺杀曹齐省，罪名成立。他身上的药物残留和房间中茶杯里的药物残留都可以作证。
在抓捕许天爵的当天晚上，许天爵就已经疯了。
不用说，就知道是慕容萱干的。
被供认和查实的主犯疯了，案子到此为止。李宏楠由于不察之罪，被勒令禁足半个月。许天爵使用禁药、骗人杀官，情节十分恶劣，诛三族。崇英默由于被人蛊惑，又误食禁药，流放极北，三代内不许为官。
就在这件案子结束之后，李道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三天，李道乾的圣旨送到了青龙府的门前，命李道生随同两位皇子前往彰州，主持彰州的改革大计。五天之后出发，不得有误。
李道生接了圣旨，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的承天京林木葱葱，已经是六月暑临了。
临行前的一夜，李道生坐在院子里面，看着天上的满月，轻声说道：“已经五年了……”
“是啊，已经五年了。”慕容素也是说道。
李道生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对慕容素来说，也是他进入朔雪宗的第五年。两个人相遇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一个满月。
她有时候都有些后怕，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自己偶然路过了土崖领，又不是自己偶然发现李道生将他救下来，现在的朔雪宗会是什么样？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素轻声说道：“谢谢。”
李道生笑了笑，没说什么不用谢之类的肉麻话，而是问道：“仙姑打算怎么谢我？”
“我……”慕容素没想到李道生会这么问，还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谢你……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谢你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一次要求我的权利。”
李道生果断问：“让你穿黑丝也行吗？”
“不行！”慕容萱羞愤：“你……能不能想点正经的？”
“这还不够正经？”李道生无奈：“果然，果断就没有白给的。”
“呸！都不知道珍惜……”慕容素连忙岔开话题：“我已经感觉到突破的瓶颈了，不过想要跨越这个瓶颈，恐怕需要一点时间。”
“一年？”李道生问。
慕容素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去极北的话，一年可以……”
“不可以！”李道生从躺椅上坐起来：“人仙的突破瓶颈，要深入极北多少？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不同意！如果一年不行，那就两年……”
“但是，若不去极北，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突破。”慕容素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在京城已经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李道乾直接针对。如果我能快点突破，不管是朔雪宗，还是你，都能够轻松很多。我已经不能让你……付出更多了……”
李道生却摇头：“总会有办法的，总之，去极北我不同意。”
“我已经决定了。”慕容素坚持道。
李道生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能不能用那个要求你的权利？”
“不能！”
“仙姑，你好无赖啊……”
“我就是要无赖！”慕容素笑着，似乎对前往极北并不担忧：“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如今我状态很好，加上朔雪剑，进入极北应该没有危险。”
“应该啊……”李道生叹了一口气：“这样吧，不如我们见面谈过了之后再决定？”
慕容素愣了一下：“还说我无赖，你不也是？除非你离开承御朝堂，否则我们如何见面？你就是想拖住我，我可不上你的当！”
李道生叹了一口气：“被你看出来了。”
慕容素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修行者逆天而行，危险总在身边。你深处旋涡当中，让我怎安心修行？如今宗门已经开始恢复元气，弟子的修为提升很快，领地的收入也越来越多。大长老的突破气息已经越发浓郁了，师叔估计，到明年年初就应该能够突破成功。到时候，我再去极北，还有半年的时间做准备。”
李道生知道她是心意已决，便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问道：“吉良和孙怡的孩子应该出生了吧？十月怀胎，也该到时候了。”
慕容素那边安静了片刻，随即说道：“是的，我去看过了，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李道生问：“喜欢？喜欢以后多要几个。”
“啊？”
仙姑脸上发烫，有点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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