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楠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宏毅，一瞬间的呼吸急促。他猛地转头，双眼中满是凶狠。
李道生退后一步，断声喝道：“二殿下！你要杀人灭口吗？！”
周围的亲卫已经包围上来，李宏楠亦是向前一步，众人的手已经纷纷摸上了剑柄。
“住手！”
太子的声音自天边而来，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众人的面前。他狠狠地瞪着李宏楠：“老二，你已经失手杀了老三，莫要一错再错！”
“我……”李宏楠的眼神变幻了一下，厉声道：“我没杀他！老三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李宏图叹了一口气，显然并不相信。他摇头说道：“这些话，就等六扇门和宗人府查验过尸体之后，再去定论吧！”
“……”李宏楠是有口难辩。
他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就在赶来的路上，而且将此事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正好抓到他想对李道生动手的这一幕。
一股寒意不由得从他的脚底窜上来，李宏楠看向李宏图，又看了看李道生，突然有种掉进了深渊，陷入无限坠落的恐惧和绝望！
李宏图已经转向了李道生：“李大人，孤已经通知了第三军团和城里的六扇门，不过几位金牌捕头和神捕那边，还请李大人代为通知。并且，由于李大人也是当事人，恐怕还要避嫌，不要参与到调查中来了。”
李道生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那才最好！”
说着，他还看了一眼李宏楠，这才掏出了自己的六扇门腰牌。
腰牌传讯技术并非朔雪宗独有，各个宗门和朝廷部门都有类似的手段。李道生的手掌中真元流转，传递了最高等级的危险讯号给了六扇门总部，这才将其收起来。
片刻之后，庄不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彰州城上空，扫视一圈之后，再次一闪身，落在众人眼前。
看到地上躺着的李宏毅尸体和已经被太子的人控制起来的李宏楠，他的瞳孔也是一缩，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挥手，便有六扇门的人将李宏楠接手过来。
他这才看向了李宏图：“太子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照常升起，李道生在自己的房间中睁开眼睛，感受着房间门口守候着的按量到通明境界气息，不由得悄然一笑。
凉雉悄然从虚空中迈出来，挥手将几枚阵石扔在周围，一道隔音屏障便将两人包围起来。
李道生没有回头看她，直接问道：“风波乱成功逃走了？”
凉雉点头：“是，李宏图和庄不赐赶来之前，楼主已经成功脱身。皇后文家的人仙固然也是人仙，不过这些世家偷偷培养出来的人仙，怎么斗得过楼主？而且此人竟然胆小至此，感觉庄不赐在赶来的路上，就立刻返回了京城文家，到现在都没露面。”
“嗯，走了也好，省得他万一脑子抽风，还得惦记上我。”李道生笑了笑。
凉雉扫了一圈房间的所有平面，没有发现一盘点心，于是有些失望：“你这一次还是太过鲁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是让李宏楠误杀李宏毅，这样的事情你做也就做了，自己还在现场。你就不怕李宏楠直接把你供出去？只要他说一句这是你的算计，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呵呵！他不敢！”李道生非常自信。
“为什么不敢？”
“因为从一开始，整个布局就都是李宏楠的手笔，我不过是借用了他的局而已。”李道生摊开手：“你以为我愿意以身犯险吗？要不是太子在接到我通知之后第一时间赶到，我已经被李宏楠灭口了。这件事情，除了商变是我开头之外，包括后来的幽梦商会和自爆法器、第一圣天和叛军、率军评判和昨天晚上打算让人伪装叛军首领陷害李宏毅，都是李宏楠自己做的。”
凉雉张了张嘴，简直不敢相信。
李道生笑了：“想不到是吧？”
他轻轻站起身来说道：“早在改革初现成果的时候，李宏楠就派人过来，以荣悦人的情报为报酬，让我想办法把改革的成果让给他。所以我才设计了商业改革的条款，让太子和李宏毅分别前往幽梦郡和慧梦郡，方便李宏楠的人布局。”
“而且李宏楠和第一圣天也是早有联系了，商变之后，那些叛军的人手，霍乱彰州的第一圣天暗线，都是李宏楠一手准备的。我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代价换取第一圣天出手，不过无外乎也就是和荣悦人相关，想必第一圣天是不想让我得到这个女人的。”
“一颗棋子用两次，李宏楠的计策很不错。”
“而且其实所谓的珑梦郡叛军，根本就不存在。”李道生哈哈笑道：“李宏楠和我通过控制朝廷官员和六扇门的人，硬生生在请报上伪造了数万的叛军，也伪造了他们支持李宏毅的风声和漫天的檄文。再然后，就是想办法将此事切实地栽赃在李宏毅头上。”
“等李宏毅头上顶着屎盆子洗头洗不清的时候，李宏楠再假装率兵平了珑梦郡的叛军，随便搞些尸体伪装成修行人，到时候死无对证，李宏毅就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
“确实，他突然获得李道乾的信任，带着第三军团来到彰州，打了李宏毅和太子一个措手不及，也让我之前的计划不能再动用，可谓是过奖猛龙。”
“只是可惜……”李道生摇了摇头，走到了隔音阵法的边缘，面前不到三寸便是从窗口落下来的阳光，而他却只差半步躲在阴影中，悄悄笑着：“可惜他的这一切都给我做了铺垫。”
“越是精妙的策略，越是需要绝对掌控的执行力。李宏楠聪明是聪明，但是他不该让我来引诱李宏毅，而不是派一个人跟着。当然，就算他派人监视我，我也有办法处理。所以现在李宏楠不是抓了李宏毅，而是杀了他，彻底陷入泥潭的，变成了他自己。”
“李宏毅身上的伤势绝对看不出任何问题，李宏楠对他出手，太子和众多亲卫都看见了。太子说得很清楚了，当时他开口说的是误杀，误杀懂吗？”
李道生看向凉雉：“所谓误杀，就是失手，就是本不想杀。黑灯瞎火，李宏毅又和叛军的人在一起，误杀也算是合情合理。李道乾不可能因为死了一个李宏毅就处理掉李宏楠，否则三为皇子一下死两个，太子一家独大，这很危险。”
“只要判定为误杀，李宏楠就可以活下来，要么囚禁，要么去戍边，总之太子不可能独树一帜。而且一旦处死李宏楠，皇后身后的文家也会针对皇室。留着他，那就有文氏牵制李宏毅养母元贵妃身后的元家，让两个世家互相争斗，把皇家摘出去。”
“李宏楠但凡冷静下来，有点脑子，就不会把我供出来。”
李道生嗤笑：“他敢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李道乾一定要问我的话，到时候他的那些布局，我都可以说出去。到时候他就不是误杀，而是设计谋害。没有我，一切都可以大事化小；有了我，他就是在劫难逃。到时候元家发难，文家也没有理由保他，李道乾更是最重规矩，到时候李宏楠会怎么样？”
死！
凉雉的心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答案。
一旦李宏楠把李道生供出去，他除了死路一条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她不由得看向李道生，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只觉得面对着朝阳的这道背影，在窗口的光芒下愈发高大和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进去！
而李宏楠，这个承御帝国的二皇子，已经被吞进去了。
干涩的喉咙动了动，凉雉小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宏楠想了想，说道：“改革突然终止，但我的关系不大，商业改革的计划是有的，只是因为第一圣天的暗线爆发没有成功执行，所以李道乾不会治我的罪。不过李宏毅死了，李宏楠是凶手，能处理他们的只有李宏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和改革没关系，满朝文武也一定会对此存疑。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反对派站出来，李道乾马上就会把我们都叫回京城去了。”
果然，就在彰州改革试行距离一年只差了一个月的时候，李道乾暂停了改革的推进，将李道生、李宏图和李宏楠全部召回了承天京。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承御李氏也绝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
就在李道生他们启程返回的这一天，有关李宏楠斩杀李宏毅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承天京的大街小巷，流言蜚语顿时如同初夏的天气一样，迅速升温。
“先生。”马栓将昨日的作业恭恭敬敬放在了葛先生的手边，慢慢退去。
便有其他弟子陆续将作业呈上，在小案上摞成了一摞。
等到所有弟子都交上作业之后，葛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从那一摞上拿起了第一本，打开看起来。一名弟子的眼睛便顿时点亮，期待地看着葛先生翻页的手，不时地自豪与期待。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一直到翻完了整本小册子，葛先生依然是面不改色，随手就将其放在旁边，又拿起了下一本。
有另一名弟子斜眼看了那人一眼，得意一笑，就用同样自豪与期待的眼神看着葛先生。
不过很快，他也变得如同斗败的鸡一样，垂头丧气起来。
学生们心情起起落落，只有马栓微微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有些忐忑不已。他这是第一次在葛先生的作业上作弊，而且是李道生帮他作弊。
真正让他担心的不是葛先生发现他的文章是别人做的，而是连他自己都有点拿不准这篇文章中的内容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想想李道生写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他就不由得后背发凉。
葛先生是老派学究的代表，平日里言论中规中矩，从来都不出格。往日里葛先生教导他们的道理也都向来是老成之论，万一看了之后大发雷霆，把自己赶出去……
“啪！”
一只苍老的手落在桌面上，这声音所有的学生都再熟悉不过了。
马栓不由得把头压低，不敢抬头看过去。
“马栓！”
果然，葛先生开口叫道，声音里格外充满了严厉。
知道躲也躲不过，马栓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众人悄悄的嘲笑中抬头看向葛先生，就对上了那一双苍老但是却不失锐利的眼神。
葛先生盯着他，手中正拿着那一册作业，沉声问道：“此文是你所做？”
马栓点头：“正是学生所做。”
“好！好啊！”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出乎马栓的预料，葛先生竟然拿着那本小册子站了起来，激动万分。
“这之上所写，当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马栓吓得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正是学生……”
“下课！”葛先生果断道。
“啊？”一名老弟子不敢置信：“可是老师，我们还没上课……”
“今日不上课了！给你们放假，走！都走！”葛先生打开了教室的门，盯着满屋子的学生。
众学生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马栓，眼中透露着极度的羡慕和嫉妒。他们站起身来，路过马栓身边的人都狠狠地瞪着他。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教室中便只剩下了马栓和葛先生，上一次他们这样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去年的雨季。
马栓紧张地看着老头，低声道：“葛先生……”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葛先生反手将房门关上，居然兴奋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忍不住哈哈大笑：“经世之才！经世之才啊！你可知道，老夫等了多久，才等到一个像你这般的人才吗？走走走，跟老夫回家，你我师徒秉烛夜谈！”
“啊？”马栓脑子发蒙，被葛先生拽着走出了南巷私塾。
一直等到他们两个走到了葛先生家门口的时候，马栓的脑子才猛然间闪过一道电光——难道……主上教我写的那些东西，竟然正对葛先生的胃口吗？！
他没想到，他的机会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李道生猜得对，葛先生早就有出仕的想法。他对如今天下的乱象已经看不惯很久了，尤其是三方朝廷表面上光鲜的外表下，那些明显与国家建立的目的背道而驰的阴暗面，让他忧心忡忡。
这天晚上，两个人把酒论天下，马栓的思路经过李道生的填鸭式教导之后，充满了远超这个世界和时代人们思维方式的先进理念。
当然，这些理念李道生都经过改造，变成更加适合现状的论调。
葛先生本就有救国救民的想法，在看到马栓那篇文章中所罗列的社会、朝政、文化弊病之后，简直难以置信，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于是谈论的时候主动将话题引入到了如今世界的乱象当中。
马栓脑子里的这些理念，便在葛先生的引论之下不断迸发，每每开口，都能够给葛先生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和震撼，越发认定马栓就是自己一直寻求的经世之才！
两个人秉烛夜谈，一直聊到第二天的中午才抵足而眠。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葛先生已经坐在茶桌前，泡好了茶水。
他挠了挠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葛先生了。”
“来，坐下。”葛先生笑了笑。
从床上爬起来，马栓坐在了桌前，看着葛先生给他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中轻轻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却听到葛先生再次开口。
“马栓，我已经决定出仕。”他的双眼中展露精光：“我决定，带你一起！”
“噗！”马栓一歪头，就把喉咙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
葛先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反应，捧着手坐在呵呵直笑。
马栓好久才平复下来，擦了擦嘴，难以置信：“先生，您别开玩笑了。我才入学不过一年半载，怎么有跟先生出仕的能力？我还有好多的东西要学呢！”
“诶！”葛先生摆手：“书院里的东西，在什么地方都能学，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老师而已。跟着老夫出仕，老师就在身边，你有何惧？”
马栓面露纠结，李道生曾经嘱咐过他一定要推辞两次才显得诚恳。
于是他摇头说道：“可是我海啸，没有经验……”
葛先生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轻声道：“马栓，你的想法不错。少年人锐意进取，远胜于老夫这等行将就木的老人。实话说，老夫想要出仕，其目的并非在于凭借一己之力该变这个世界。想要改变如今的局面，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葛漴，而是需要数之不尽的有志之士众志成城。”
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老了，就算为官又能干几年？但是你不同。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你可以有很多机会去寻找更合适的方式，去寻找更合适的人。”
“马栓，跟我一起出仕为官吧！”
葛先生言辞恳切，几乎是恳求。
“老夫为你前驱，余生尚可保你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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