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鱼晚歌所料，第二天中午，下琼江畔发现大量的魔宗斥候。双方短暂交战，各有死伤。傍晚之前，魔宗大军便已经有调动的迹象。
颌州附近的风河大军退居山谷之后，迅速设置防御阵法，没过多久便迎来了魔宗的第一次冲击。
魔宗的小股队伍冲击山谷一整夜之后，第二天早上，十数万的魔宗精锐便已经陈兵谷口。不过这个时候，鱼晚歌已经带着大部队离开了山谷，撤向后方。
等到魔宗攻入山谷之后，便发现除了外面的防御阵法之外，整个山谷当中空无一人。
飞鸿州在这天早上同样迎来了魔宗的大军，按照原定计划，飞鸿州要在保证保存八成兵力的前提下，挡住魔宗大军十天的时间，以供雄京撤退。
八天之后，以雄京向西的小半风河帝国国土，已经全部沦陷在魔宗之手。
而这个时候，在魔宗形成对雄京的合围之前，皇室墨家终于带着整个朝堂离开了雄京，开始了万年来帝国朝廷的第一次流亡执政。
雄京的百姓看着达官显贵的车马连成一片，穿过京城的主街道，陆续不断地离开，脸上丝毫没有动容。
这些天的舆论战，已经成功引导了民众的想法。加上就算朝廷流亡，原本的中下层官员和胥吏都没有撤销，依旧按照原样。所以这场大撤退，似乎对整个民间都没有半点的影响。
当然，唯一的影响就是修行人的数量以一种疯狂的态势在暴增。
可想而知，占领了这些地盘之后的魔宗，将会是何等的头疼。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大撤退的总策划鱼晚歌却离开了前线的指挥所。她如今正在界逾宗，与慕容素一起，带着朔雪宗、圣剑宗的阵法师一起，在边境上设置李道生留下的防御阵法。
这道阵法，将会是整个正道最后的防御屏障。
如果有朝一日，风河帝国全线撤退，最终撤退到了承御帝国境内，便再也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这道阵法，将会成为正魔大战开起的最终边墙。
选择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是因为界逾宗附近本就是两国边境，这里的防守布置最为完美，适合于阻击战。
二是因为承御帝国的西方决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地方军镇遍地，若是让魔宗得到，便是易守难攻。到时候整个风河帝国境内就会被魔宗打造成铁板一块，徒然增加他们的实力。
最后，也因为血魔在北方建立的血国。
血国纵盖几乎大半个两国边境的范围，只留下界逾附近的上万里区域还属于两国自己掌控。这个地方，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隘口，可以用最少的兵力和资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魔宗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血魔同时开战，否则血魔可不会顾及什么民力。
要说起来，这个老东西才是魔宗真正的做派，到时候整个血国的力量爆炸，前赴后继送死一样反攻魔宗，魔宗的整个战线都会被他一国消耗掉。
将阵基一根根打在山上，深深地打进坚硬的岩石深处，慕容素等人仙高手甚至亲力亲为，将阵法的设置进度飞快地提升。
他们必须在风河帝国大半区域沦陷之前，将这番设置好，稳定全线的军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陆的南方，终于传来了天地道则的动荡。一股隐隐超过至仙境界的不稳定波动，渐渐扩散到了整个大陆范围。
叶摘空，终于要开始迈过那一步了！
“我有个问题，如果叶摘空可以凭空成神，为什么李道生要去无尽深渊寻找魔气根源，碎玉也要在九天之上寻找灵气的源头？这根本说不过去，凭什么有成神资格的人比叶摘空还不如？”卫长风如今正处在人仙突破至仙之前的酝酿阶段，对成神的事情格外上心。
慕容素还没开口，马君然便解释道：“不是拥有成神资格的人比之叶摘空不如，而是他们的底蕴不足。叶摘空成就至仙已经超过百年，他这些年一直在利用天圣帝国和第一圣天压制整个修行界。如今各宗的人仙、至仙修行缓慢，多少也受到他的影响。”
“难道他还能强迫别人不去修炼不成？”卫长风皱着眉头。
郝战天冷笑：“不过是一群懦夫罢了！要么在观望，希望叶摘空去看看成神的风景，他们坐享其成。要么就是怕自己突破太快，被叶摘空直接针对，担心自己的小命。要么，就是以为叶摘空都无法成神，他们修行到顶点也没用，躺平了！呵！”
卫长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看向房间中的其他至仙，却见不少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或者别过脸去。
“咳……”圣剑宗自己的至仙不由得尴尬，开口解释道：“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叶摘空，毕竟成神之路虚无缥缈，很多至仙都处在一个十分为难的位置。很多人突破至仙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岁，若修行到至仙巅峰，恐怕要接近一千岁。这种年纪，剩余的寿元不多，身体神魂已经开始了衰弱。若真去窥探那一道门槛，自然是有心无力。可是若剩余的寿元无事可做，又很容易性情大变，这是有很多实例可循的。”
众人默然，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当窥见到那道桎梏，却发现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破开的时候，很多人因为修为已经到了头，晚年的时候做了很多荒唐事，说到底是因为心境已经破碎而已。
郝战天却不屑道：“没有与天斗的勇气，就算突破了神境，也是窝囊废！”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所有人都是看向这个莽汉，十分无语。
慕容素这个个时候却说道：“而且叶摘空并非不需要魔气本源，而是第一圣天早就已经有了魔气本源。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英杰汇上，何今曦发生的异变？”
“你是说，此事与第一圣天有关？！”
慕容素摇头；“据我所知，此事当初是慕容萱暗中挑拨，血魔在丹药中做了手脚，给何今曦种下了魔种。此事朔雪宗和圣剑宗早已经通过气。问题的关键在于当时第一圣天众人的反应，太过于淡定了些。”
她环视四周：“在场的诸位都是各方高层，而何今曦是何虢的孙女。何虢在圣剑宗的地位，想必不用我多说。这样的人，自己的孙女居然被人设计入魔，如果有下一个，那会是谁？我想当时在得到这消息的时候，诸位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
众人纷纷点头。
“可是第一圣天却并没有这种担忧，他们在看何今曦的时候，目光中似乎十分理所当然。若说其他弟子意识不到其中关键，叶摘空镇定自若，可冼清秋、叶思雨呢？尤其是当时的冼清秋，向来以冲动莽撞著称，当时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慕容素呵呵一笑：“就是在那个时候，朔雪宗认定第一圣天已经开始涉及到魔修之事。”
“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有了一些不提确定的证据。其中一个，就是李道生曾经在风河帝国境内，亲自破解一次第一圣天的屠城计划。”
有人不由得疑惑，当初不是说屠城的是李道生？
“屠城的当然不是李道生！”慕容素冷声道：“李道生当时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天赋和能力，对谁的威胁最大，现在已经不用我多说了吧？于是便有了屠城之事，这是借刀杀人。实际上，在风河帝国的屠城爆发之前，苦兆城就曾经出现过一次类似的事件。”
“只不过当时李道生正在苦兆城，顺手便破解了对方的计划，才没有让屠城大阵成型。当然，对于苦兆城的事情，风河帝国并没有公开，我说的对不对？”
随着慕容素的目光，众人都是看向了郝战天。
郝战天丝毫不以为意，毫不客气说道：“这是帝国的事情，跟我圣剑宗无关。不过苦兆城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情，我也不知道是谁出手。后来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恐慌，苦兆城之事应该是被瞒下来了。”
至此，在场众高手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慕容素说：“当时李道生发现此事背后主导之人，身上虽然有魔气的修为，可是总体上来说，还算得上是正道修行人。他们掌控魔气，甚至布置魔宗的正统大阵，效果一点不比魔宗的人出手更差。而当时能够通过风河帝国边关检查，并且有资格进出护城大阵阵基附近的人，能有谁？”
能有谁？
无非就是三圣宗和三大帝国的人，风河帝国自己不可能做这种事，圣剑宗比风河还要伟光正。当时的朔雪宗还在泥潭里挣扎，承御帝国忙着对付朔雪宗。
但是想要对付李道生和两大帝国，又能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到底还有谁？
风河帝国的高手们纷纷都是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们之前便猜测此时是有人下的套，可是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叶摘空！
“李道生从铁狱回来之后，便将此时告知了我等。从那个时候我们便猜测叶摘空掌控了让正道利用魔气的手段，一直到英杰汇肯定。而想要研究魔气，无尽深渊是最好的选择。三宗论道之后，我们便发现过第一圣天的人在无尽深渊当中大量活动。”
“或许，魔宗的撤离，也和第一圣天在无尽深渊的扩张有关！”听着慕容素的说法，有人顿时猜测。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开口了。
过了半晌之后，马君然才叹了一口气：“所以，并非是碎玉和李道生不如叶摘空，而是叶摘空这些年的积累和底蕴，过于惊人。这个大陆上，没有人比他更接近神境！”
但是，现在他们除了任由叶摘空成神之外，别无他法。只有叶摘空才能对抗碎玉，也只有叶摘空才能拯救如今的局势。
“这个时候，李道生在做什么？”有人突然感慨。
若是李道生能够先成神，那么事情何苦变成这样？
“阿嚏！”
李道生猛地喷出一口魔气，揉了揉鼻子，喃喃道：“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我都腌入味了……”
这已经他来到无尽深渊深处不知道第几天了，地下暗无天日，他也没有计算时日，这根本就没有意义。他的目标就是魔气本源，得不到魔气本源，就算算着日子也没用。
当然，他不会错过自己孩子出生的日子。
自从上一次莫名其妙给自己的地图解封之后，玉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气息都没有了。当然，如他这样的高手，在天行世界如果不想被人发现，怕是没人能察觉到端倪。
但李道生觉得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就像上一次，玉守接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
你要强来，我也反抗不了，那你还玩什么尾行？
所以他断定，玉守是真的走了。
可这也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困惑——难道玉守来这里，说了那一番话，只是为了最后帮自己这一把？
他的援手，固然让李道生找到魔气本源的时间大大缩短，可是最终的结果真的就会是好的吗？李道生深谙祸福相依的道理，并不敢完全肯定。
不过他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盘膝坐下来，休息着因为不断探索而疲惫的神魂，渐渐将心境平静下来。李道生重新站起来，再次朝着地下的深处前进。
如今的地图上，已经显示了一大片的地下迷宫领域。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恐怕是魔宗万年来都未曾履足的位置。这个地方，已经穿过了三分之二个半球，开始无限接近于地心的位置。
李道生敢肯定，他距离魔气本源，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客人要招待。
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李道生手中的千生骰子光芒闪烁，他便摇身一变，化为了一块漆黑的石头，掉落在角落里，失去了声息。
片刻之后，几名黑袍人跟随着一块发光的石板赶来。
石板上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地面，地面上李道生的脚印，竟然像他前世见过的那种紫外线显像灯一样，被照亮了，在地上延伸过来。
不过，脚印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一名黑袍人不由得问。
“不好！”手持神谕古章的领头人不由得大惊：“我们被发现了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站在他们队伍最后的黑袍人只觉得胸口一凉，随后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瞬间失去了力气。
他艰难地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刃，张了张嘴，一口带着冰的鲜血喷出来。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朔雪剑？！”一名黑袍人惊呼。
两柄朔雪剑，分明一把在慕容素手里，一把在鱼晚歌手里。正是因为看重了这一点，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跟踪李道生来到无尽深渊。
可是，他手里的是什么？！
李道生轻轻将朔雪剑抽出来，剑身光滑洁白，滴血不沾。
“怎么？你们真相信朔雪剑有两把吗？”
黑袍人的心中大骇，顿时明白过来，什么雌雄双剑，根本就是李道生撒的弥天大谎！更可笑的是，整个天下的人居然都被他给骗了！
朔雪剑，不止两把！
“跑！”
领头的黑袍人一转身，便朝着无尽深渊的深处而去，其他人顿时做鸟兽群散，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试图至少逃掉一部分人。
可没等他们跑出去多远，便一头撞在了阵法屏障之上。
“该死！”
一名黑袍人身上的气息猛然间爆发，竟然是一名人仙高手！
黑袍的袖子当中猛地刺出一截剑刃，朝着面前的阵法屏障斩落。可是人仙之力的剑击，在屏障上却只留下了一道火花。
“怎么可能？！”
这不过是一道阵法而已，为什么能挡得住他的攻击？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却看到插在阵法对面的第四把朔雪剑。
黑袍人惊恐万分，转过身来看着缓步而来的李道生，却发现自己的同伴同样被封锁在了不同的通道前。而再他们的面前，每一条通道的入口里，都插着一柄朔雪剑。
冷汗顿时从他的额头上流淌下来。
“看来，你们还是低估了我。”李道生晃着朔雪剑走来，看着在场的众人，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这个时候了，这东西还有意义吗？”
为首的黑袍人沉默片刻，轻轻揭下了自己的兜帽。
其他几人也都是露出自己容颜，无一例外，全都是一副略显黝黑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是海腥味。
“千岛？”李道生轻轻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意外。
千岛的这群人，从开始就和正道离心离德，他们是为非作歹出身，从来不会有什么正经做派。跟踪他也在预料之中，李道生却只是可惜，若不是千岛的话，他还能有些惊喜。
领头的千岛人仙猛地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厉声给他们自己的人壮胆：“李道生，我就不信你一个人仙，就算再厉害，还能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的人仙！”
李道生数了数，千岛十一个人仙，这次居然来了六人。
不过……
他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外放，只是不屑地看着这六个人，轻声问：
“谁告诉你们，我是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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