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化空被霜儿一激,答应传授她新的身法,“捷燕云影”。霜儿赶紧行礼,谢过了师父。
钟化空接着说:“霜儿,这几天,你要辛苦一些,盯着甘木。
等他把影部三重身法练完,我就把自己的内功传给他。没有了内功,我就是个手脚快一点的老头,也算是全了江湖信义了。
手掌我就先留着,不然吃饭不方便。”
霜儿有点担心,问道:“师父,你没有了内功,是不是一推就倒?”
钟化空笑了笑说:“就是一个百来斤的木桩子,你去推它,它也要晃一晃的。别说我还能弹回来。再说了,我倒了怕什么,不是还有你霜儿小师妹吗?”
说归说,钟化空心里还是不好受,很快就出去了。
单调的日子总是过得快。有霜儿这双鹰眼瞪着,甘木连小解都是蹦着去的。他的武功进展很快,渐渐练完了“飞花掠影”,只是卡在了“惊貂恋影”这一关。
梅掌门难得上门,站在师父身后,看甘木练武。甘木越想练好,表现得就越稀松。开始还能在墙上借力跃上屋顶,后来连墙头也上不去,整个人都神游了。
梅海岳看了一下师父,就出言指点说:“比起第一重讲究的是耐力,第二重讲究的是速度,影部身法的第三重,更讲究的是斗。
树影本是静止的。但是受惊的貂自己在旋转着跑,就以为影子比它还快。它要脱离影的掌握,就要更快。
那个虚幻的影子,就是它的对手。它想象中的对手越快,貂就要不断逼迫自己,专心致志地奔跑。
只有这样,当它终于看见树干,飞身跃上的时候,它脑中一片空明,所有的精气都在这一跃上,疾如闪电,忘记了自己,像飞鸟一样几乎平飞。
人肯定不能做到像貂一样,但在聚精会神这一点上,和惊貂是相通的。
甘师弟,与你眼中虚幻的对手斗。挖掘自己最大的潜能,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做得更好。
师父在这儿,我就班门弄斧一回。大家见笑。”
霜儿在墙边鼓起掌来。钟化空说:“甘木,听你大师兄的。今日手脚就先慢下来,脑子倒要加快!”
梅海岳与霜儿相视一笑,就算打过招呼。他向师父行礼后,回太旗帮去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
钟化空天不亮就起来,在院子里转圈。往事如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人之所以为人,活在人群里,怎么能是只为自己活呢?
钟化空想起来,父亲尚做书生时,媒婆介绍了还在寄人篱下的母亲,极力渲染说,聘礼是怎样的微薄,汪娘子又是如何的能干。
父亲去看了回来,太婆问他主意,他只答了一个字:“好”。
母亲,当得起这个“好”!
钟化空以为,他们是在双方眼里,看到了互相想要的影子。因为父亲不会干活,而母亲读书极少。
那一刻,他们在对方心中,都有了光。因为心中有了光,眼里才留了影。后来父亲娶了母亲,就有了小小的化儿,在母腹中住了十月。
那就是“场”啊。只是比世上的场,暗了一些。可化儿也没睁眼,他不知道,外面还有“场”。
到了满月时,可能吧,小小的化儿,眼中也有了“影”,能把“场”看明白。这里除了有母亲,又有不熟、总爱来亲近的小胡子,还有救命的米汤。
可“场”之外,化儿是不知道的。
出了月子,从暗屋子里出来,化儿看到了比“场”大得多的,未知的“空”。
如果他先怕了,化儿就哭;如果他先喜欢了,化儿就笑。小胡子也笑。
因为化儿就是母亲的影子,还是他初见时,眼里的留影。只是这影子,已经加进了父亲的光,重叠了。
在父母虚幻的希望里,化儿要爱读书,而且能干!
化儿来到了广袤而虚空的世上,有父母,有家,有亲人,有玩伴,日子久了,这又是化儿新的‘场’。
将来,如果一切如愿,有娘子,有新的家,有子女,和和美美,一直到老,就是最后的“场”了。
可惜,自己爱的人被别人强娶了。他钟化空那时,除了一身武功,无财,无势。而大宋朝,是看不起武人的。
化儿没有过新家,这是他一生之痛!
他最后的“场”,是太旗帮。
化儿会从这里,安心地走向更加未知的“空”。去与母亲相聚。
跪在母亲面前,说,“化儿来迟了。”
母亲就会笑着说,你曾经答应,等你长大了,你会一车一车的,把银子运过来,给我用。你做到了吗?
化儿只能在那儿忏悔说,我对不起母亲。
母子俩的眼里,都会有光!
看看,看看。那未知的“空”里面,它还是有光!
从“光”,到“影”,到“场”,再到“空”。就是化儿的一生了。
钟化空眼中噙泪,看向长空。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平淡,孤清。
他逐项回忆、自己创立武功的心路历程。“明镜”。没有比这更好的词了。
学武,如同做人。心存善念,就能救人;心存恶念,就能杀人。要有一块明镜,始终照着自己的心底。
冷眼看人,宽容做人。说,总是容易的。离开吧,是告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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