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绮素在客店里,继续说道:
“近五十人的生活之物,虽然不多,可是商人做生意,最看重细水长流。
有人就盯上了这买卖,派人跟到了微恪岛湖面。
他在集市上托人传话给甘仪笙,只要甘仪笙出钱就行,送货上岛这种苦差事,就由他们代劳了。
可甘仪笙奉的是密令,他自然不会答应的。
那人也是个硬茬子,非请甘统领去赴宴,想在酒桌上摆平此事。
他以为甘仪笙和他一样,是个商人,揽了一桩专卖的活计,喝一顿酒,出点钱,就可以将买卖转手于他。
甘仪笙重任在肩,本不想生事。人虽去了,酒也没喝。但他挑明了此次奉差,份属官差是不假,却并不归潭州府管。
要是常人听了,就会知难而退。但那叫伍员外的,明面上行商,暗地里却与三教九流都有来往。
他深信只要打点到位,做事没有不行的,就拿钱来贿赂甘仪笙。
甘仪笙为了大局,是忍了又忍。他推说军令严明,自己上有高堂,不敢犯险,就转身走了。
东京城里,有走街过巷的小贩,挑着一种粘牙糖,在整块上用小锤敲出小段来卖。
伍员外就跟那糖一样,粘上就磨牙。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去甘仪笙常买货的几家铺子里,软硬兼施,逼迫店家不卖货给他。
又指使两个市井泼皮,卸了他渔舟上桨座,连桨叶一起扛走了。
人只要太高看自己,离祸殃就不远了。
甘仪笙见连着有店家推脱,回到岸边来,江中又只剩下了空舟。他心中已经是明白了。
那两泼皮赶过来,说下次再见到甘仪笙来买货,就把渔舟烧了。
甘仪笙也不同泼皮纠缠,立即重买了桨座叶,划回岛来,带上黎库,又去找了伍员外,介绍说,黎库是微恪岛上主官。
黎库暗中收了伍员外一个银元宝,答应了由他送货。甘仪笙在旁边也说,自己乐得清闲。
为了以示诚意,他们留下了五十两银子。说只因事涉官府,得请伍员外赏光,去微恪岛上,双方写个字据。
钱是公家的,价钱还可高点。顺便也可尽地主之谊。
微恪岛其它未必好,唯有鲜鱼,是唾手可得的;就着无边美景,吃着湖鲜,喝着小酒,莫不是人间至乐?
伍员外满口应承,一直送黎库他们上了渔舟。
到了相会这日,湖中正涨秋水。
甘仪笙驾着小舟,先在湖上迎住伍员外的商船,将舟上五十来斤桂鱼送上船去,说黎库正接待鼎州来的贵官,要员外稍等。
为了表示对客人的歉意,黎库准备将另一个营地中,同是送货的买卖,也交与员外。
路途不远,时间尽够,不知伍员外可愿意同去看一遭?
自古商人见利,如猫见鱼腥,岂肯轻易放过?伍员外自恃带了八九个随从,也不怕统领使诈,就吩咐船夫,随小舟前行。
就在统领和伍员外相会的湖上,不过两里水路,有一个地方叫做倒口,是湖中一个紧要去处。
此处两湖洲相夹,中间航道狭窄,水流湍急。
甘仪笙将伍员外的船引入附近后,在舟中没有站稳,脚下一滑,跌落水中,头晃得几下,就往倒口漂去。
伍员外怕担责,催促船夫在后追赶。
那些船夫却晓得厉害,将船划得只在原地逡巡,抵死不前。
甘仪笙见不是法,在离倒口前数丈处,奋力倚近湖洲,抓住一把水草不动了。
丁队关桂开,在湖洲上的芦苇丛中,看见甘统领失利,立刻带了三人下水,潜入船底,一人抓一条桨,用麻绳将四个桨叶、连着绑在了一起,随即就离开了。
船夫们划桨不动,不由大骇,眼睁睁地看着商船,随着水流,滑入倒口,骤然下冲。
很快,商船就倒覆在航道中,如离弦之箭般,往下水而去。
船上十几人或沉或浮,均在水中挣扎,大多被淹死了。
伍员外水性极好,侥幸逃脱,靠近了洲边,却躲不过丁队的杀手。关桂开派人扯住其双腿,拖入了湖心。
洞庭湖中涨水翻船,本是寻常事。但一次造成十几人横死的,却不多见。
案情惊动了州县,两级仵作都验了尸,结论均是溺死,并且身上无外伤,也无喝酒等其它外因。
结合事发地域、是俗称倒口的险地来看,符合行船事故的性质,是一场意外。
事情在第二日平息后,隔天,甘仪笙又去买货。他和店家说起伍员外来,也道一声叹息,称其是一方人物,本该到了享福之时,却又遭此不幸。
店家们却不以为然,说伍员外在世时,骄横霸道,做下很多恶事,已经触恼了洞庭龙君,是柳王爷把他收去了。
甘仪笙见连前朝书生柳毅,都出了场,以后就不再提起。
时近断黑。甘仪笙将货物装船,催动双桨,沿湖堤向前,往微恪岛来。
那湖边土堤下,一个少女正在焚烧纸钱,祭奠先人。
她悲不自已,见有船经过,待要起来回避,奈何双腿已跪得麻木。只见她身子一歪,竟滚到了水边,衣衫尽湿。
少女羞急之下,侧身躺在浅水中,也不挣扎,任凭风浪吹打。
甘仪笙把船停好,跳上岸来,背转身去,将竹篙一头,递给了少女。
那少女迟迟不接。甘仪笙慢慢回头,用竹篙轻碰她手臂,少女纹丝不动,竟是昏了过去。
甘仪笙大惊,奔下水去,将少女救上堤岸来,一探鼻息,其气尚存。
甘仪笙就在堤边,抄起一块石头,将竹篙砸破,并拆了几块舱板,生起一堆火来。
那少女悠悠醒转,怒道,我自寻死,何用你救?她趁甘仪笙不备,又往湖中走,这回比之前那次,还要走得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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